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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
胤禛抱着平儿,双眼却一直盯着弘暾。芷若早在一开始,就跑出去把暾儿揽在怀里。她缩着双肩,低着头紧张地护住儿子。胤禛却在第一眼,已看清楚了弘暾的相貌。那模样儿……他疑惑地回头看着胤祥,胤祥却未对他的疑问做出任何反应。
“我先走了!”胤禛放下平儿,向门口走去。经过芷若身边时,他狠狠地瞪了她,那冰冷的眼神仿佛是要剜出她的心来看看。她打了个冷颤,不敢抬头,只是继续紧紧地抱住孩子。
四阿哥回去了!他短暂的光临却在这个宁静的家里凭空燃起了一串爆竹,哔哔卜卜地炸得每个人都心神不宁。胤祥不再花那么多时间宠着孩子们,既不教导他们,也不陪他们玩闹。他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书房里,有时候练字,有时候看书,更多的时候却只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他总是望向紫禁城的方向,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芷若看着他,心里的担忧日甚。
终于有一天,一直浅眠少睡的胤祥在夜里猛然惊醒,突然自床上跳起。“皇……皇阿玛……”他站立不稳,几乎是跌下床来,来不及套上外袍,便一跷一跷地奔到门边上。芷若被他吵醒,忙起身过来给他披上衣服。
“胤祥……这……”她立在他身后,两手紧紧地抓住胤祥的手臂,“你……”
“我……我刚刚梦见……皇……皇阿……皇阿玛他……”胤祥突然转身抱住她,声音颤抖着,正极力隐忍着。
“胤祥……”她抱紧他,心里没来由的恐慌,正不知要说些什么,突见外头有人进来。
“爷……”乔姐走上来,身后跟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这位先生说他从雍王府过来……”
“邬先生……”胤祥向那人走去,神情很是焦急,“是不是四哥让你过来的,皇阿玛他……”
“十三爷……”邬思道一步一挪地走到他跟前,“皇上大限将至,四爷让我来找您!”
胤祥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皇阿玛可有下诏将……”
“快了……”那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万岁爷就快下诏了!”他收回眼直视胤祥:“隆科多大人已经封闭了九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年羹尧的十万大军亦拦在西征大军的归途上。另外,十七阿哥……也奉旨赶赴丰台大营接管。现在,就等着您去西山了……”他看到胤祥眼中的犹豫,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黑暗中,隐隐地,有人影晃动。
“你们……”胤祥有些恼了。他扭头走回去抱紧芷若,低着头轻声安慰她:“没事,你别怕,小心惊吓了孩子们!”
“胤祥……”
“邬先生,你让人备马,我去屋内换身衣服就去!”胤祥与邬思道说了,拉了芷若便进屋里。
“胤祥,你真要……”芷若抓着他的手臂,心里惊恐,不愿他去。
“芷若……”胤祥搂紧她,用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自小与四哥的情分便非同一般,你看外头,天已变了,我今天就算是什么也不做,旁人也早认定了是我帮了四哥夺位。我无所谓,只是我要保护你,保护孩子们……但愿这最后一搏,没有押错注!”
“不……你别去……”她将脑袋埋入他怀里,小手死死地揪着他的前襟,“我怕……”她怕他一去不回,她怕自己从此失去依靠!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胤祥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吻着,“乖,将我当年那套盔甲拿来替我穿上!”
她心知劝他无望,只得进屋内将那珍藏的盔甲自箱底搬出来。那盔甲经年不用,却依旧保持着光鲜的色泽,在月华下闪耀着灼灼的光芒。胤祥挺直腰板,展开双臂让芷若替他套上,扣好。
“宫里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你自己小心,不用为我担心!”临走前,他两手按着她的肩头这样说。
她点头,她看着他微跛着腿向外头走去。她呆呆地立在窗前。不敢躺回床榻,因为不敢闭眼,怕再一睁眼,已物是人非。
终于,禁城内的丧钟敲响,在初冬寒冷的初晨,伴着呼啸而过的冷风,将帝星陨落的信儿,散播到京城各处。
变天了!芷若手扶着门框,怔怔地发呆。胤祥可还在西山?
“福晋,宫里来人了!”阿兰从外头过来,面带悲伤,“皇上,皇上已经驾崩了……请您立即换了孝服进宫!”
钗头凤 第三卷 春水向东流 第五十三章 金銮
章节字数:5136 更新时间:08…06…11 14:53
有十年没进宫了吧!踏下马车,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紫禁城,她心里有万千的感慨。是怀念,是期待,还是胆怯,芷若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一片哭声自乾清宫内传出,她马上凝神上前,抬起一只脚郑重地跨了进去。
殿内烛光灰暗,到处都挂着白布。芷若看见往日威严的皇阿玛正冰冷地躺在软床上,忽然忆起平日这位仁君严父对她的关爱和苛责,眼泪顿时蓄满了整个眼眶,身子软软地靠在门边上,另一条腿怎么也迈不过那门槛。
多年不曾出现在公众面前,旁人对她的好奇更甚于她对这宫中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出现仿佛是一块磁石,一瞬间吸引了众人的回头。上百张面孔中,她一下子便找到了那人。
多久没有见面了,自那时与他在后院小门外的胡同里相拥之后。那张脸,历经了岁月,却并未留下多少沧桑的痕迹。胤唐看上去似乎更为清冷,更为内敛了,他漆黑的眸子与别人一样注视着她,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胤唐……他依旧如往日般丰神俊朗,只是他的眼神冰冷,想是早已不再牵挂她了。
胤唐在别人好奇探询的目光中,率先收回视线面对四阿哥:“这遗诏上的笔迹并不是皇阿玛的,谁知道是不是伪造的!”
“九爷这是信不过我隆科多了?”隆科多拿着诏书冷冷地注视着胤唐,理直气壮地说道,“先皇久病在床,临终之时,无力手书,口述了教微臣代写,九贝子可是还有怀疑?”
“先皇?”胤唐嗤笑,“新皇究竟是谁都还是个未知呢……”
“先皇诏书在此,由四阿哥克承大统!明明白白地写在这里……”隆科多扬了扬手中的圣旨。
“可是皇阿玛生前可从未有一次提过要四哥继位的……”胤唐摆明了要与胤禛顶到底。
“可不是!”胤锇跟上来掺和,“皇阿玛最喜欢的可是十四弟,咱们大家伙儿都知道!”
“不错!”有几个亲八爷的官员也一同附和着,嚷嚷着要给遗诏中提到的那位新君难看。
“皇上曾下诏将将十三阿哥府封闭,何以今日十三福晋会出现在此?”有人拿芷若开刀,质问道。
胤禛神色冰冷地看着眼前的那些个人,仿佛是要将他们的样子一一记住脑中。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忽见胤祥出现在正殿外,一手揽着芷若高声道:“先皇弥留之际曾下诏解除对我的圈禁,令我统领健锐营兵马保护皇城安全,谁若是对新君不敬,杀无赦!”
芷若被他语气中的杀意所惊吓,在他怀里瑟缩着身子,由他带着往大殿正中走去。胤祥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第一个跪在新君跟前,有他带这个头,很多还犹疑不绝,摇摆不定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跟着跪下。此时,十七阿哥胤礼也带着大军进入皇城,将整个乾清宫团团围住。胤禩与胤唐等对望一眼,自知大势已去,无奈只得先低头。
胤禛眼看着一个个对手都卑微地跪倒在自己脚下,暗暗舒了口气。他忽然转过身向着康熙的遗体扑过去痛哭起来:“皇阿玛,皇阿玛……您怎么能就这样去了,您留下这等艰巨的任务交给儿臣,让儿臣怎么担当啊?皇阿玛,皇阿玛……”
“皇上节哀,为国家社稷,请保重龙体!”老臣张廷玉上前劝慰,“还请新皇登基,主持国事!”
“请圣上节哀!”几个大臣一同开口,胤禛也顺势回转身,由边上的太监搀扶着坐上了龙椅。“先皇的丧事要好生办理!”他哀凄凄地说着,“大行皇帝的谥号你们且想好了上个折子,至于朕……”胤禛暗自吸了口气,他有些颤抖,他还不太习惯说这个字,“至于朕的年号,就不用太计较了,先皇在世时赐给朕的封号是个‘雍’字,就‘雍正’二字好了!”众人连忙点头称是。
“皇上!”三阿哥胤祉突然上前奏道,“皇上龙体金贵,臣请众兄弟更改名中的‘胤’字为‘允’字以作避讳!”
“如此……”雍正看着下头那几个尚不服气的兄弟,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准奏!”
“矫情!”胤唐在下头轻啐道。胤锇跟着他轻哼了一声。胤禩虽然没有说话,却双手紧握,明显是心怀不满。
芷若跪在女眷这边默默流泪,看到无数人怀着异样的神情瞪着新帝。彤姝心有不甘,兰薇神色愤懑,还有燕婉,也面带着怀疑地看着。宜妃痛哭着奔上前要随了先皇一道去。雍正冷眼看着她们吵吵闹闹个不停,本欲不加理会,却怎料连自己的亲额娘都闹将了起来。
“皇上……”徳妃失神地嚷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悲恸欲绝,“您睁开眼再看看臣妾啊,您为什么留下臣妾,您让臣妾一个怎么活下去啊!皇上……皇上……”
“太后节哀……”有宫人要巴结新帝,却不想徳妃听闻那称呼,忽然声色俱厉怒道:“谁是皇太后?本宫担当不起……”
“皇额娘节哀……莫伤了身子!”雍正面上有些讪讪的,虽徳妃那话儿拂了他面子,但他一向自诩孝顺,遂亲自过来要安抚徳妃。谁知手刚沾上徳妃的孝服,却被她一手挥开:“祯儿啊祯儿,你现在在哪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皇阿玛龙御西天,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十四,我的儿啊……”
雍正望着那个不停哭闹的额娘,额上的青筋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他现在是皇上,是新君!刚坐上这龙椅,正是需要人支持拥戴的时候,这场面着实叫他难堪。若连这都治不了,今后还如何治国平天下?大殿里两个女人哭着喊着闹着,在一片呜咽声众特别突显。
胤唐抬起头,带着看戏的表情望向帝王,忽见那人眼里一片阴霾,阴骘的目光带着足以冰冻人的寒意正盯着宜妃,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子。
“来人,先皇驾崩,皇太后悲伤过度,还不快扶太后下去歇息!太后一贯体弱,这番又忧伤成疾,好生侍侯着!”胤禛慢慢地开口道,“宜太妃情绪过激,恐伤了身体,也请下去静静吧!”立马有一拨太监宫女走过来,架起二人就往外去。宜妃听雍正唤她做“太妃”,正待甩脱伸上来的手,猛一抬头却见新皇眼中一片阴沉冰冷,那没有温度的眸子闪着警告,犀利的光芒似一把匕首直刺她心头。她浑身一颤,打了个寒战,咬在舌尖的狠话痴语自个儿又钻回了腹中,只得由着身边的人半搀半扶地将她带出正殿。
胤唐狭长的丹凤眼不由自主地眯拢,不悦地瞪向雍正。旁人见皇帝待自家亲娘都这般,不觉后背微凉,吓得连哭丧的音量都放小了,更何况是出言劝阻。
“老十四……”胤禛在口中默念着那三个字。他额娘的心头肉啊!那么多年以来,额娘的温柔和细心都只是给他那个年幼的弟弟,既便是对十三,她也比对自己要和颜悦色,他看在眼里,妒在心里。他看着那些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有多少人是对他心悦诚服,又有多少人还在期待着先父亲封的大将军王能回到这里大闹上一场。
老十四……大将军王……十四阿哥……那个快马千里,从西南急驰而回的男人,突然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而那个血性男儿,终还是在金銮殿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允禵?”十四傲立在大殿上,一脸肃杀地看着雍正,“允禵?皇阿玛赐我的名字,你居然都给改了,不准我再用?”
“大胆!”隆科多喝道,“见到皇上为何不下跪磕头,还出言不逊?”
“我是龙子凤孙,天皇贵胄,皇阿玛御封的大将军!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这般跟我说话!”十四恶狠狠地瞪向隆科多,“你是他舅舅,可不是我舅舅!”
“放肆!”雍正放下了脸,“允禵,朕知你出闻皇父噩耗,心神俱伤,也不与你计较,你且先来与皇阿玛话别吧!”
“话别……”胤祯冷笑道,“前日你让人将我拦在城外,我曾问你——谒梓宫,贺登基,孰先?你不答。今日何故又在此惺惺作态?你心虚是吧,啊?”
“朕有什么可心虚的?”雍正瞥过脸去看自己的弟弟,数年来的军旅磨砺已洗去了他脸上的稚气和率性。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哥哥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