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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花。”那声音含着温柔的笑,但其实能听见其中竭力压制的颤抖,“你不会死。”
她的血顺着衣袂滴下来,落在半空好像天上落下的血雨,从城外一路蔓延到城内,是生命消逝的轨迹。而抱着她的那个人却在拼命与这轨迹相争,企图与天斗,想要阻止上天拿走她的命。可是人哪里能和天斗。
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她想。
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宽阔,她从来没有被谁这样抱过,直到临死的时候才好好体验了一次,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她垂下的手缓缓抬起,环绕过他的腰,像是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极轻的声音
顺着风传到他耳中,“乔洛川,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在临死前感觉到被人爱的滋味。
乔洛川停下疾驰的身形,冲进了医馆之内,老大夫看见他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进来,惊得一下站起身,根本不用他喊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让他将人带进内房去。可惜她已经失去意识,微不可闻的呼吸,面无血色的脸颊,是将死的征兆。
这种情况下想要救活她,只能祈求老天睡着了。
这一次的医治持续到后半夜,月华倾洒青房瓦,四处是婆娑花影,他靠在内里的门沿上,薄唇抿成一条线,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失态了。
屋内一片静寂,只时而能听见大夫取药的声音,他不知道那个冰雕似的女子如今是什么状态,是死是活,左右不过是一个答案,他却胆怯的不敢去问。
直到大夫大汗淋漓的走出来,被这初冬夜风一吹,打了个寒颤,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叹气开口,“老夫尽力了啊,这姑娘伤得太重,现在还没死已经是个奇迹了,要是明早不能醒过来,估计就撑不下去了。”
他像是没听见,定定看着漆黑的夜幕,大夫又说了什么,见他没反应,叹着气离开。半晌,前方传来破空声,有人影由远及近,片刻已至眼前。
“她怎么样?”
他抬眼看着皱着眉头的苏妄,极轻的笑了一声,“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明明是一个难过的撕心裂肺的消息,他却在笑。
“马上回天下城,小蜀在那里,鬼医应该也在。”
话落便要进屋去,乔洛川一把拉住他,“她现在经不起颠簸,怎么回去?”
苏妄顿了一下,正要开口,又是一抹黑影从夜幕中分离出来,“抱着她用轻功,我们三个人换着来。”
“阿昀……”乔洛川喊了一声,唇角是丝丝苦笑,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进屋,小心翼翼将昏迷的九月抱了出来,走到冷月倾洒的庭院里,嗓音淡淡传来,“乔洛川,你如果在意她,就要为她做些什么,不要像以前一样,一边说着在意,一边无动于衷。”
他面色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晦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乔昀已经脚尖一点身形掠起,消失在夜幕中。
苏妄偏头看了他一眼,面上意味难辨,随即跟上。唯他在原地静静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追了过去。
这三人的轻功都已臻化境,无论速度还是体力都是顶尖的,抱着个人飞驰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还是三个人换着来。
翌日清晨,定阳城门已经近在眼前,金色晨光落在城门之上,像是镀了层金,苏妄最先进入天下城,沉着的脸色让正恭敬欣喜迎接他的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庄小蜀住在桐花庭,苏妄很容易找到,一问知道鬼医如今的确就在定阳城内,但是在什么地方就不知道了。彼时乔洛川已经抱着九月跟了进来,乔昀垫后,听见小蜀的话都是一阵沉默。
“哎呀,九月姐姐!”她看见乔洛川怀中的人,惊叫一声,赶忙让他将人抱进屋,瓶瓶罐罐掏出来一大堆,吊命的丹药都给她服下了,但她的脉搏依旧一点点消失,手腕冰冷冰冷的,好像真的是冰雕的人。
命悬一线,苏妄突然走出院门,提了内力的声音如同滚滚天雷传了出去,“鬼医白落子速来天下城相见!”
登时,定阳城内无论什么角落都听见了这一句透着凝重焦灼的声音,白落子恰捏着酒壶往嘴里倒酒,听见喊声手一抖,晶莹酒水尽数倒在了鼻尖,呛得他一阵咳嗽。不过却也能听出这是苏妄的声音,想了想,立即起身赶向天下城。
本来天下城内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城主回来了,这么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当然就包括芍药和沈问凝。
芍药兴奋的站起身,拍了拍手,“公子回来了!终于可以不装下去了!”
沈问凝正执笔作画的手一顿,如水目光看向桐花庭所在的方向,静了片刻,白皙手指落下最后一笔,画上红梅似乎开出暗香,萦绕在空气中。朱唇挂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收起画卷,又重新铺好一张白色宣纸,再次提笔。
不出片刻,白落子已经忙不迭的赶了回来,倒不是说他有多害怕苏妄,只是他的宝贝徒儿是人家苏妄的表妹,自己现在又在天下城的地盘上,再怎么也要卖他个面子。其实最重要的事,他如此着急的寻找自己,一定是有事相求。嘿嘿,被英雄榜上第一人恳求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好过瘾好有成就感。
不过进院就感觉到里面气氛不太对,太过凝重阴沉,自知不是讨价还价的时机,忍下心中所想顺道凉飕飕瞪了身为银虎的乔昀一眼,开始极力救治九月。
鬼医出马一个顶俩,也或许是老天睡懒觉了还没起床,已经垂危的九月果真被他给救了过来,虽说呼吸依旧微弱,面色依旧苍白,但终归是保住了心脉,好生休养一段日子,再加上他全程护理,几个月便能好起来了。
当然,想要一代鬼医全程监护,代价自然不低。还没等他开口,乔洛川已经叫到一旁,不知道同他许诺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脸上笑得都能开出花儿了。
这一阵忙下来,已经是午后的天,几人赶了一夜的路,已是饥肠辘辘,庄小蜀吩咐人下去准备饭菜,很快便端了上来,只是送来最后一道菜的人却不是小小的婢女。
她手上提着精致的红檀木食盒,依旧是一袭蓝水纹衣裙,三千青丝侧束胸前,是她标志性的打扮。
“听说你回来了,该是还未曾用饭。”
她的眼里似乎只有苏妄,笑意融融的打开食盒,端出几碟精致的菜色,外加一壶上好汾酒,同以前专程为苏妄准备的饭菜没什么不同,是他一贯的口味。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庄小蜀和乔洛川看见这一幕却是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银虎,他安静的坐在苏妄对面,唇角似笑非笑,手指搭在石桌沿上单指轻叩,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禁想起江湖上的传言。
都说苏妄与着银虎断袖情深,她一直都不相信,苏妄是什么样的人,她自认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当初江湖盛传苏妄断袖,还是他为了她反抗苏老夫人自己传出去的。
但如今看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她愣了片刻,唇角的笑越发温柔,举止优雅,“问凝见过乔公子,银虎公子,这些小菜上不了台面,还请不要嫌弃。”
乔洛川倒没什么反应,微颔首算作应答,只是没想银虎突然抬眼看过来,被那样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盯着,只觉全身冰冷,如同被看了个通透。
“既然上不了台面,还拿过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话落,手掌看似不经意的一挥,实则带了厉劲,连盆带碗的全尽数给掀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通摔,清脆的碎裂声惊得沈问凝硬是半天没回过神来。一向温婉的面色终于有所改变,略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堂而皇之摆到老子面前,真他娘恶心。”
她漫不经意的拍了拍手,好像方才的举动脏了自己的手一样,沈问凝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白,唇角的笑有些挂不住。半晌,转头看着苏妄,眸中水意盈盈,闪过苦笑,似乎在询问他应该怎么办。
苏妄本就重病在身,方才又施了极大的内力,此时体内正是血气翻涌,面上看上去就也有些难看了。外人却不知这难看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只以为乔昀方才的举动惹怒了他,各自的反应都不一样。
乔昀淡淡瞟了他一眼,唇角的嘲笑更浓,“早就听说苏城主金屋藏娇了个美人,今日终得一见,老子还真是荣幸啊。”
话落,几人都察觉不对劲了。这话,怎么,怎么含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儿呢……
5757:娶她过门吧
银虎的脾气一向是出了名的怪僻桀骜;此番乖张的行事其实是家常便饭;见怪不怪,但怪就怪在在场几乎都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也知道她和苏妄之间的种种,如此就不由得人浮想联翩了。
苏妄正胸闷气短;想要咳嗽但用内力压了下去;脸色越发苍白了一些;白落子倒是看出他这模样定是有病在身但一再压制导致,盘算着自己要是把他医治好了;再把这消息传出去,那神医广衍敢还是不敢来把苏城主弄死呢?还有屋内那位;明显和乔洛川苏妄还有混蛋银虎关系不浅,自己要是再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广衍还敢不敢来把她也弄死呢?这可是一件值得深思熟虑的事,因为它将同时惹怒英雄榜上前三名的公子,哎哟,真是有的好戏看了。
他正想的兴奋,一旁的火药味儿也是越来越浓,乔洛川和庄小蜀自知这不是自己能搅和的事情,打了个哈哈起身各自溜达去了,白落子虽然想看热闹,但被庄小蜀剜了一眼,也回屋去查看九月的伤势,此时院子内便只剩下这各怀心思的三人。
当然,看见苏妄的反应沈问凝还是很高兴的,这证明他还是在意自己,不喜银虎用语言辱骂她,但估计是碍于某种原因没有当即动怒。她是这样玲珑聪慧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凭她心思再如何玲珑,终究是猜不到银虎就是乔昀,所以她无论什么做派在银虎面前都讨不了好。这其实只是苏妄和乔昀两个人之间的战争而已,一场由花都那夜在各自心中蔓延硝烟的战争,所以沈姑娘你其实可以出局了。
苏妄瞟了一眼地面上的盆碗饭汤,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笑意,但其实不能真的笑出来,毕竟他们还处于冷战阶段,虽然他把她放在心上,但不可能放□段去讨好,他是一城之主,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他可以为了她不顾生死,却不能让自己卑微的不像苏妄。若是一味的顺着她的心意,他敢保证这个女人绝对会上房揭瓦甚至把天下城都给烧了。
头顶的淡紫桐花将同天空分隔成不规则的形状,阳光透下来,落在她银色面具上有紫色光影,他没有什么表情的看过去,嗓音浅淡,“你做什么?”
她轻叩桌面的手指一顿,阴沉挑起一抹笑,“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
沈问凝直觉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却摸不出头绪来,只以为苏妄动了怒,银虎不买账,微微将头低下去,唇角温柔的笑不变。其实不知这只是两人之间的较量,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初冬的日头并不毒,反而在此时有些暖暖的味道,然依旧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乔昀此时就是一座冰山坐在那里,无形之中寒气四溢,看似漫不经心的坐着,其实眼底早已暴虐翻涌,苏妄看得出来,那是想抽他的冲动。
轻咳一声,他将目光望向云层绵延的天际,“在天下城,还是守些规矩的好。”
她一愣,突地笑了一声,“规矩?那是什么玩意儿?”
两根手指撑着下巴,唇角有笑,笑意未达眼底,是一贯阴沉的表情,“老子就是规矩,你还跟老子谈什么规矩。天下城的规矩……”顿了一下,朝地上呸了一口,冷笑着起身就要离开。
苏妄慢悠悠的开口,“你为什么不高兴?”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偏头看着他,唇上的笑半真半假,“苏妄,你认为我是因为什么不高兴?”看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闪过嘲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来,嗓音有些凉,“你说什么?”
她绽开一个笑,看上去是颠倒众生的俊美,然话语寒到人心底,“我说,苏妄,你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
有紫色桐花飘落下来,她伸手接住,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极轻的笑了一声,手指一动捏碎了花盏,嗓音似是漫不经心,“得到的容易,毁去更容易,如此而已。”
好像没看见苏妄唰的一下白下来的脸,转身离开,踏出院门的时候,听见沈问凝惊呼的声音,“瑾之,你怎么了?”
瑾之。她想了想,原来沈问凝是这样称呼他,真是特别。
其实并不知自己今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