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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莺巧带着愧意点了点头,“奴家必用心习学。”
肖让道:“你有此心,再好不过。说起来,此去不远有一处小集可以落脚,集上有家茶寮,倒是不错。现在启程,兴许日落前能赶到。到时我请你喝上一杯。”
俞莺巧含笑应了一声,捧着茶盏退出车外。她吩咐众人起行,又唤过一个镖师,道:“你即刻赶回安远镖局,告诉总镖头羊角山之事,再多带几个身手好的弟兄来接应。”
镖师得令,牵过马匹,绝尘而去。
……
却说众人启程,悠然而行,果然在日落之前,到了一处小集。
梅谷地处静僻,本少有人烟。这处小集原本只是个歇脚凉亭,因那些慕名来拜访梅谷之人在此休憩,渐渐就生了商机。先是茶寮酒肆,而后客栈澡堂,待到今时,已然成了气候。虽然已近黄昏,道路两旁的商贩依旧热络,见了俞莺巧一行的马车,都纷纷招呼起来。
先前得了肖让的话,俞莺巧便径直驶向了茶寮。老板见有人来,堆了满脸的笑意,迎上来道:“哟,诸位一路辛苦。我这有好茶,喝一杯解渴,喝两杯消乏。”
俞莺巧轻巧地跃下马车,笑应道:“烦老板沏上一壶吧。”
“好咧,不知您是这里喝还是带上路?”老板问。
俞莺巧还未答,就听肖让开了口:“这里喝。”
老板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大变,方才的笑容全僵住了。待看到肖让下了马车,他的脸色已然惨白。肖让走到一张桌子前,伸手轻轻一抹,而后微蹙着眉头,拿出块帕子来擦手。他看了老板一眼,道:“好久不见,怎么你这儿的桌子还是这么脏?”
正在这时,老板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去,喊道:“哎呀呀呀呀,肚子疼,哎呀呀呀呀,不行了……姑娘对不住了,我得关门看大夫去!”说完,他急速拉下了盖帘,摆上了打烊的牌子。
“哎……”俞莺巧满心讶然,也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
肖让满脸无奈,自语一句:“我就是大夫……”
“公子,是不是……”俞莺巧正想询问,转头之时,眼角余光却看到了极为不可思议之事。那茶寮老板的“病”如同引信,一下子让这小集陷入了不安的骚动。方才还在招呼生意的人家,此刻全在收摊。那匆忙的动作,好似马上就有一场大雨似的。只一会儿的功夫,道旁商铺全部收尽。
肖让也察觉了此事,却只一叹,道:“唉,就算天快黑了,也不必收得这么快吧?”
俞莺巧听他这么说,忽然心生惆怅,几番欲言又止。
“也罢。那就不喝茶了。前头有家客栈,存着上好的玉冰烧酒,买几壶再上路吧。”肖让说着便往前去。
俞莺巧忙跟上去,道:“公子,夜路难行,不如就在这里投栈吧?”
“那可不行。”肖让笑说,“这集上只有这一家客栈,酒虽不错,客房却糟糕得很。褥席枕头也不知多久没换过,一股子阴湿霉气。窗户房门都老朽了,开关之时吱吱呀呀地响。那声音,隔着堵墙都听得清,教人怎么休息?最让人难受的,就是那大厅的地了。石板木板的我也忍了,偏是泥地。晴日生尘、雨天沾污,叫人如何踏得进去?总而言之,待会儿劳你进去取酒,我就等在门口好了。”
他说话之间,两人已然行至客栈门口。与先前道旁的商户一样,店小二正关大门,可巧一扇门的门轴卡住了,怎么也推不上。
肖让见状,叹了一声,对俞莺巧道:“你看,我就说老朽了吧。”
俞莺巧只得点头相应,又带着些许歉疚,望向了店小二。
店小二见到肖让的时候,已是满脸的欲哭无泪。他一边用肩旁顶着门,一边颤着声音道:“抱歉啊二位,打烊了!”
听到这话,俞莺巧心里无奈,也不好意思强求。她担心肖让又说出什么刻薄话来,抢着道:“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不如露宿一夜。明日上路时,再来买玉冰烧酒也不迟。”
肖让听她这么说,略想了想,道:“嗯,幕天席地、赏星观月,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俞莺巧见他答应,心里定了许多。她喊了手下镖师过来,吩咐找一处干净的旷地,将马车停妥,再起火扎营。
便在这时,另一行人也到了客栈之前,看到如此情况,为首者走到了肖让和俞莺巧面前,抱拳开了口:“叨扰。我看几位是惯走江湖的人。我们途经此处,本要投栈。不想这店打了烊,如今只怕也要露宿。不知能否依傍诸位?”
俞莺巧见他们并非江湖打扮,似乎是远行的游人,原本照应一下倒也无妨,但毕竟有镖在身,她不敢草率。但肖让却开了口,笑道:“有何不可。”
如此爽快的回答,让俞莺巧有些为难。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便在那一行人中,有一位妙龄的姑娘,生得秀美温婉,手上还捧着一把古琴……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晚了……
这次存稿失败大家应该也已经察觉到了……分分钟更新不能啊……泪奔~~~
还有更对不起的是……明日我要打假条……呃,这个……因为晚上有聚餐,而且新换了电脑,还有许多要调试的地方,只怕没有办法顺利更新了。希望大家担待!!!
嗯,明天之后,我会努力的!!!抱头逃走~~~
☆、第六章
肖让既已答应,俞莺巧也不好再回绝。她没多说什么,与其他镖师一起去整理。到底是惯常走镖,不过半个时辰,众人便在小集不远处择定了下风的旷地,马匹喂过草料拴在一旁,五辆马车围作了一圈,圈中央升起了火堆,众人便在火堆旁坐下,略作寒暄。
这才知道,原来这一行是云游的艺人。方才那搭话的男子,正是班主。前几日,附近村上有场婚宴,他们被请去做了几场表演。如今正赶下个场子。原本盘缠也不多,留宿客栈只怕也勉强。恰好客栈打烊,又遇上俞莺巧一行,倒是塞翁失马了。
“今日也算是有缘,既得诸位相助,便让我们一展所长,聊作报答。”班主说罢,唤了一声那抱琴的姑娘,“清音,快将你最好的曲子弹来。”
清音点了点头,枕琴膝上,抬手拨弦。然而,只听几声泠泠孤音,还未成曲调,肖让却开口打断道:“不必弹了。琴不好,倒糟蹋了曲子。”
这话一出,清音指一顿,怯怯地看了肖让一眼。所有人皆变了脸色,气氛不免尴尬起来。到底班主跑惯江湖,陪着笑打圆场道:“哟,没想到遇上公子这样的行家。咱们这班子小,赚不了多少钱,也备不起好琴。倒让公子见笑了。”
肖让也笑了,道:“原来如此。我这车上倒还备着几把好琴,若清音姑娘不嫌弃,我有把桐木仲尼,倒是衬你。”
清音不敢答应,只是怯怯望着班主。班主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无妨。”肖让转头看着俞莺巧,道,“巧儿,去取琴来,你知道是哪一把吧?”
因要去琴集,肖让带了四五把琴,除了惯常用的那把之外,其余都放在第四车,按着材质形式妥当地装了匣。方才肖让又说是桐木仲尼式,自然不会错的。俞莺巧答应了一声,起身去取。片刻后,她抱了琴来,直接递给了清音。清音受宠若惊,讨了班主的眼色,这才慌忙放下了自己的琴,双手捧过。她看了看手中的琴,带着隐掩的笑意望向了肖让,道:“多谢公子。”
“喜欢就好。”肖让笑道,“对了,清音姑娘今年多大年纪?”
清音微微红了脸,怯怯回答道:“前月刚满十六。”
“好一位二八佳人。实不相瞒,在下略通书画,姑娘如花美貌,若能入画方不辜负,不知在下可有执笔之幸?”肖让道。
清音一听,神色讶然,蹙眉望向了班主。而此刻,那一班子的人都用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肖让,分明当他是登徒好色之辈。俞莺巧也不知说什么好,索性沉默。班主犹豫了片刻,笑道:“既然公子有此雅兴,清音你便答应罢。”
清音听得此话,方才还蹙着的眉头展了开来,颔首答应了肖让。
肖让神色愉悦,道:“太好了。姑娘身上的衣裳太过粗陋,只怕画了不好看。我这里倒有几身现成的衣衫,姑娘穿上试试。”他说着,站起身来,“姑娘,还请到我的车厢里稍坐,我好准备纸墨。”
清音低低应了一声,随他起身,跟着去了。
班主又寒暄几句。眼看时候不早,便问俞莺巧借锅具做饭。俞莺巧亲自提了锅来,含笑递给了班主。班主忙不迭道谢,伸手去接时,俞莺巧却将手腕一翻,将锅子倒扣下来,掩着另一只手。她将手轻轻一甩,振开腕上的暗簧,藏在袖中的九节鞭松落下来,红缨鞭梢如蛇信一般,直刺向了班主的胸口。
这般偷袭,尚算隐秘,但却被班主一眼识破。他惊慌之间用双手推开了锅子,借力向后一跃,避开了攻击。待他落地,脸色已然大变。
俞莺巧望着他,平淡道:“班主果然是练家子。”她说着,又看了看其他人等,“想必诸位的身手也不错吧。”
听得此话,众人俱露了凶色。班主笑了笑,开口道:“我们走南闯北的,总要有学些手段防身,这有何奇怪?姑娘的身手,不是也不错么?”
俞莺巧道:“走南闯北是不假,但却不是伶人吧。”
“姑娘这话说的……”班主仍想解释。
“梅谷方圆百里皆无村落,只有这一处小集略有人烟。不知请了诸位表演的是哪个村镇?再者,既是赶场演戏,想必行头也多。可诸位的行李,也未免太单薄了。何况出门在外,小心为上。诸位与我们素不相识,何以如此大胆放心,连自家的姑娘都随意让人带走?班主心中十拿九稳,早有准备,只是不知图谋何物,可否直言告之?”俞莺巧道。
班主沉默了片刻,笑道:“看不出来,姑娘倒是个懂行的。”
俞莺巧垂眸,略略点了头。她放下了锅子,收起长鞭,抱拳道:“在下安远镖局俞莺巧。”
班主怔了怔,愕然抱拳,回道:“原来是‘赤链’俞女侠!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莫非,这些马车是安远的镖?”
“正是。在下无意冒犯,方才鲁莽试探,还请班主包涵。只是此镖关系重大,在下不敢大意。还请诸位看在安远的面子上,莫要做出有伤和气之事。”俞莺巧语气平和,如此说道。
班主笑着摇了摇头,“女侠客气了,若早知是安远的镖,我等哪里敢动念头呢。女侠放心,我等这就离开。”他转头,对手下道,“去把清音叫回来……”
“班主不忙。”俞莺巧带着些许无奈,道,“如今天色已暗,公子又正替清音姑娘画像,贸然叫她离开,岂不可疑。若是事情揭出来,多少损了脸面。不如今夜就一同休息吧。”
“女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班主爽快地答应下来。
俞莺巧含笑谢过,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在下还有一事请教,不知班主这趟‘买卖’是集上见了我们临时起意,还是听了什么江湖消息?”
班主笑道:“女侠自己也说了,此地方圆百里鲜有人烟,哪里会有人上这儿做‘买卖’。我们是得了消息,说近日有人带着不少珍奇古玩打此地经过,这才做了盘算。”
“班主可知消息的来处?”俞莺巧追问。
“女侠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本不方便说与人听。不过,这次我确实不知消息从何而来,但这消息传得甚广,只怕知道的人不少。”班主忽然露出些郁闷之色,抱怨般道,“不是我说呀,既然是镖,女侠还是挂上镖旗的好,也免得再有我这种不明就里的,撞上这钉子呀。”
俞莺巧无奈。出谷之前,肖让就嘱咐过她不要提起托镖之事,这是其一。其二么,说来可笑,肖让对安远镖局的镖旗甚为不满,还说这旗子与香车不配,一定不准挂上。基于此二项,一路之上都未挂镖旗。先前遭遇羊角寨,她才拿出来示了警,之后便又收了起来。
班主见她神色凝重,便也不多说了。他又谢过俞莺巧,继而吩咐手下做饭烧水,不在话下。俞莺巧也与自家的镖师吃了饭,又讨论过行程,安排了守夜。夜色愈深,众人大多休息了。
俞莺巧在周围巡过一圈,走到了肖让的马车旁,隔着帘子略看了看。马车之内,烛火通明,依稀可见人影摇晃,分辨得出是在作画。她站了片刻,又走回到火堆旁坐下。虽是四月天气,夜里到底清寒。俞莺巧身上的衣衫轻薄,夜风一吹,略生寒凉。她摩挲了一下手臂,靠近了火堆一些。夜色渐深,清寒月光,冷冷相照。周遭愈发安静起来,只有寥寥的雀鸟夜啼,伴着草虫悉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让的马车里忽起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