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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他是怕你抢去风头,危及他世子之位,所以接二连三出这些馊主意。”
荣灏哼笑,道:“父王不这么想,他觉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稳固江山,何乐而不为?”
“呵呵,这不过是给周王喘息之时,待兵强马壮,他又会卷土重来。”说着,她侧头看向那双凤眸嫣然一笑。“我懂他。”
荣灏不语,紧接着又深吸口气。他的气息中透着烦乱,阿妩侧身,一条纤臂温柔环住他的腰际,埋首入他胸怀。荣灏微颤,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他们就像冻极的猫紧紧依偎。
“你可想过当一国之君?”
轻言细语如一丝迷香飘到荣灏耳里。荣灏一怔,如被针刺蓦然起身。
“休得胡言!”
他作势要走,阿妩连忙抱住,身子贴住他的后背,头靠上他肩胛。
“我说过我会为你夺天下,如今正是好机会……”
她如一条蛇,在他耳边吐信。荣灏恍惚,回首看过去,她笑得妖媚,撩起他掩在最深处的欲念。
妖在媚惑时最美,而这般的美却是别有所图。荣灏勾起唇角,坐回榻上,听她在耳边细言。时而彷徨,时而惊讶,最终他剥去伪装的皮囊,携起她的手沉沦深渊。
以吻封言,荣灏几乎要将这只千年妖吃进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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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阵子的雨,难得天晴。清早世子爷就收到荣灏之邀,说要与其府中相聚。荣世子原本不想答应,然而细想又觉不妥,之后他便叫上三弟一同去了燕王府。
府中,荣灏已在湖心亭摆好小宴。上好的百年酿,佐以牛羊肉,福王见之不由笑道:“四弟,你去了次塞外,连口味也变了。以前你还经常说羊肉膻气,吃不得。”
荣灏回道:“自在一处惯了,原本吃不了的,如今全成美味珍馐。这个可那边名点,来,试试。”
说着,荣灏亲手夹了一块酥饼放入福王碟中。福王塞进嘴里,一尝顿时瞪大眼,紧接忙拉荣世子坐下,且道:“好吃!王兄你尝下。”
荣世子笑意盈盈,正身而坐。
荣灏举杯敬酒,道:“多谢二位王兄照顾,有了二位灵丹妙药,我能看的东西便多了。”
“四弟客气。”说着,荣世子与福王与之碰杯,紧接着三人有说有笑聊了大半日。
晌午过后,湖面上雾气尽散,波光潋滟,不远处青山之上竟然起了道彩虹。
福王微醺,手遮额处眺望空中五彩丝绸笑着说:“王兄,你看,此乃祥瑞之兆啊!此次你立下大功,平了荣周两国之危,事后必当天下太平,我大荣定是昌盛万年!”
“不敢当,不敢当。”荣世子摇头摆手,模样谦逊。荣灏再次举杯,正声道:“三哥说的极是,这杯小弟敬王兄。”
世子爷推辞不了,坦然受之。看他这杯酒喝得心安理德,荣灏冷笑。
“既然有如此美景,二位王兄不如泛舟一乐?”
荣灏提议。福王当即附和道:“好啊,正好追那道祥瑞去。”
“算了,时候不早,还有正事要办。我还是回宫为妙。”
世子爷兴致不高,似乎执意要走。荣灏又挽留,道:“泛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王兄日理万机,也该好好乐乐,更何况你我多年没见,也没机会敞聊,今日正是好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世子爷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之后便上了荣灏事先备好的画舫。
画舫缓缓驶向群山绿翠,两岸风光美不胜收。福王喝多了,上了船之后竟倒头大睡。世子爷也只好随他去,与荣灏坐在船头继续饮酒谈笑。忽然之间,荣灏收了声,他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王兄,你听,谁在哭?”
荣世子被他吓了一跳,拔颈四顾。
“哪有人在哭啊?”
他笑话他,然后又往嘴里灌了杯酒。荣灏蹙起眉,起身往东张西望。
“是有人在哭。我眼睛不好使,对声音可灵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荣世子煞有介事起了身,手扶栏处细细聆听。果然,轻泣声若有似无。他寻声望去,南边竟然被水雾遮挡,而声音似乎就是从那处飘来。
“算了,又不是大事。王兄我们别去管它,继续坐来痛饮。”
说着,荣灏拄杖坐下。荣世子正要回头,那片朦胧水雾悄然散去,有一女子正蹲在岸边,雪白孝衣落在一片青竹内显眼得很。荣世子挪不开眼,想知道她在干嘛。那女子一边啜泣一边往水中放了一盏莲花灯,随后起身离去。她走了几步,突然回眸,像是为看水中那盏孤零零的灯,然而无意之中她的眼却飘到了他的身上。
荣世子不禁微怔,好似有只无形手正击上心头,他再定睛看去,那女子已经遁入翠林中不见踪影。
“王兄怎么还不过来?我都替你把酒斟满了。”
荣灏催促。荣世子这才缓过神,他如惊梦慢吞吞地移到座上端起酒盏,一时间心绪不宁。
泛舟过后,尽兴而归。途中,荣世子已将舟上见闻抛诸脑后,本以为荣灏对平洲以及荣阳的事怀恨在心,今日一聊却发觉并非如此。不过即便是这样,荣世子也不想掉以轻心,就算对方是个窝囊废,也得防他一脚。
回到宫中,世子妃前来相迎,虽说一番盛装,可模样还是平平。不知怎么的,荣世子突然想起岸上的女子。乌丝如墨,身段窈窕,只可惜没能看清她的全貌。
入夜时分,新妇侍寝。一番*之后,荣世子又想起那双勾魂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绞尽脑汁,却记不起来,倦意涌上便闭眸睡去。
接着几日国事繁忙,周国谈和似乎陷入僵局,周王突然提了个条件,要荣灏交还爱女。荣君为此大动肝火,将荣灏叫到宫中臭骂一顿。
“你怎么又闯下祸事?竟色胆包天,干下此等无脸面的事?!”
荣灏矢口否认,之后干脆抹泪卖可怜。
“父王,你怎么尽信外人的话?周王故意找碴,非要把帐算我头上。当初定是打得他落花流水,他伺机报复儿臣。”
荣君听后摇头叹息,又是副恨铁不成钢。
“你就不能像世子稳重有度,少惹些事?”
人心长得偏,这样的话荣灏听着长大。就因他不讨父王欢心,所以事事不如人,就因母妃是宫婢,所以他矮人半截。荣灏不服,可话到嘴边却是另一番意味。
“父王说得是,儿臣定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荣君摆手让他退下,无心再言。
荣灏离宫之时,恰巧遇见荣世子。荣世子如沐春风,与之相谈甚欢。荣灏面上无绪,心里烦郁难安,聊了片刻便借故离去。走时,他说:“王兄,听闻南竹海有家小店,酒水茶点不错,有空咱们去尝尝。”
荣世子点头道好,待荣灏走后,他想起南竹海,就是那日湖上所见之处。午后无事,正想找个地方休憩,想着他就让人备了马。
☆、第70章 实在有愧的第70章
南竹海近偏郊,骑马慢行约半个多时辰。荣世子到了那处就看到有家挂着“酒”字牌的小店,生意倒是兴隆。
“客倌,小店新开,您赏脸一坐,来歇歇脚吧。”掌柜殷勤招呼。
荣世子听后下了马,进去小酌了两杯桂花甜酿。兴许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边饮边朝外张望,也不知道想要看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转头望去。
掌柜见他衣着体面,又送了一碟花生,且笑着道:“客倌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酒是祖传手艺,人家跑好几里地来沽。若是客倌家有宴请,别忘了光顾小店,价格公道实惠。呵呵,官倌慢用,小的不扰您了。”
说完,掌柜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美酒虽好,荣世子却觉无趣,也许是着了什么魔,大老远跑来喝酒。他苦笑摇头,接着把酒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上了马后,荣世子觉得心头空空的,无精打采地驾马回宫。途经竹海,忽闻儿啼。他不由勒下缰绳,环顾四处。
此处偏僻,鲜有人经过,或许是谁家小儿走失了,所以才哭得凄惨。荣世子暗自寻思,接着踢下马腹继续赶路,然而无意中一瞥,就瞥见不远处有人拉扯。是两个男的拉一个女的,坐在地上的小娃正在嚎啕大哭。原先他不想多管,仔细一瞧,忽然觉得不对。光天化日、在他的脚底下,竟有人敢调戏良家妇女!荣世子当即一声喝:“你们在做什么?!”
行恶者心虚,听到有人大喝连忙落荒而逃,顺手还将女子推倒在地。
小儿哭得凄厉,含糊不清地嚷着娘。荣世子下了马,好心挽扶那位女子。
“娘子,你没事吧?”
话落,“咚”的一记轻响,心头又似被什么敲了。荣世子微微睁大眼,没想是她!来不及回神,他已不由自主地将她模样细细地、狠狠地看了遍。
女子生分,身子往后缩去,仓惶地擦了泪。荣世子这才察觉失了分寸,半侧过首以示避嫌。
她弯腰抱起小儿,紧接着一双含泪眸小心翼翼地看了过来。
“多谢公子。”说罢,她匆匆施了一礼,转身入了竹林。荣世子的眼追了一路,直到见不着那抹染了阴忧的白。
终于见到她真容,百般难描。荣世子魂不守舍地回了宫,之后赶忙提笔卷墨,想把那双勾魂眼画下,然使了浑身解出,画出来的眸都及不上那万分之一。
“唉……”
荣世子叹息,揉碎了纸扔入火盆,相思、妄念一并烧毁。
接下几日事务繁忙,渐渐地,荣世子几乎把她忘了。某天荣灏来访,随口笑道:“王兄,您上次答应去南竹海喝酒,何时方便?”
荣灏本性难移,天天想着寻欢作乐,荣世子懒得与他为伙,然而这话倒起了提醒,一想到那双眼睛,荣世子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骨子里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今日算了,我们改天再去。”
他这般回答,心里却作了另外打算。
荣灏走后不久,荣世子就让人备马,亲侍见他要出宫,便好意劝道:“世子殿下,您单独出宫怕是危险,要不让人陪你左右?”
荣世子一想觉得有理,接着就带上两名护卫去了南竹海。他到了小店叫了壶桂花酿,只呷了一口就无心再尝,两眼时不时地看着窗外,想找那个人。
也许老天有意,竟然让他看见了。她羞怯地半隐在林间,时不时往到处张望,像是在等人。
荣世子顿时心猿意马,起身走到店外。刚跨几步,两名护卫就跟了过来。他略有不悦,怕惊到美人,便不耐烦地摆手道:“你们呆在这儿。”
话落,他径直往前走去。
她侧首见到他,双颊红如霞。荣世子假意赏景,却越走越近。她咬着嘴唇,待他靠近,忙把手中竹篮放到他脚下,接着得体地退了一步。
荣世子惊讶,不由往地上瞧去。这竹篮里放了约六七枚鸡蛋,用米糠仔细地垫着。
女子低头小声说道:“多谢上次公子搭救,我无以为报,心有不安。特在此等候公子,想表寸心。这……望公子收下。”
话音刚落,她逃之夭夭,如只灵巧的狐窜入葱翠竹林中。荣世子缓过神,人已不见。
没想她一直在等我。荣世子一阵窃喜,可看到地上这篮鸡蛋不由犯了难。他弯腰拾起,想了会儿追香而去。
林中小径深幽,九曲羊肠,走到深处荣世子不禁心慌,正想折身回去时,眼前豁然开朗。他没想此处竟有桃花园,一片碧草地与岸相连,旁边则是小竹屋,几只鸡鸭悠闲啄食,有人过来也不慌张。
荣世子提着一篮子鸡蛋立了半晌,想着该怎么还人家,而这时,恰巧见到她打水归来,肩上扁担几乎压垮孱弱身躯。
“哎呀。”
荣世子放下手中之物,急忙上前。她极为惊异,转而又涨红了脸,眼波流转间,娇色难描。
“娘子,我来。”
说着,荣世子卷起宽袖,拎过木桶把水倒入大缸。这番架势尽显男子气概,惹得女儿腮颊更红。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您……”
“哦,我是来还谢礼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娘子实在太客气。”
荣世子急于解释,怕她误以为自己是登徒子。
她听后不禁低头,含泪双眸盈盈欲滴。荣世子见状不由揪心,接着便问:“娘子可有难处?”
她摇头,道:“没什么难处,只是公子不方便在这逗留,公子请回。”
话落,她转身进屋。荣世子这才注意到门檐下泛灰的白绸以及两盏破旧的纸灯笼,想必她是个寡妇。
荣世子低头轻叹,转身欲走,忽然身后一阵烈咳拖住了他的脚。荣世子回过头只见她软了身子倒在地上,他吃了一惊,忙不迭上前扶起。看她气短颊烫,定是病了。
一场劫就此而生。
荣世子回宫时已日落西山。世子妃焦急,问他去了哪儿,他笑而不答,早早地用了饭后就入了书斋,独自将白日之事细品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