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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离身子拔高不少，显得人更瘦了，一身粗布麻衣躺在那里，脸色白得像张纸。明珠看着林烬把水递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着些什么，明珠见他摇了摇头，接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正对着大门跪了下来，林烬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又回了苏府。
远处马蹄渐近，遇上人了也不知避让，待行近了苏府猛地一扯马缰，秦遥便从马上跳了下来。明珠眯着眼睛，看着秦遥大步走到苏离跟前，伸手就把苏离带了起来，“跟我回去。”
苏离双膝蜷着，依旧保持着下跪的姿态，眼神空洞的盯着敞开的大门，不声不响。秦遥见苏离没有反应，一手穿过苏离的胳膊，一手穿过苏离的腿弯，将苏离打横抱了起来。苏离这下有了反应，他没命的挣扎，嘶哑着嗓子喊，“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秦遥不放，苏离挣扎的越发厉害，到最后实在不成，照着秦遥的脖子就咬了上去。
秦遥吃痛放开苏离，脖子上血淋淋的一个牙印，秦遥摸了下脖子，看着手上的血迹，再看苏离又半死不活的跪了下去，气得忍不住将手扬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手落下的瞬间，明珠轻身跃至秦遥跟前，伸手握住秦遥的手腕，眸子平静如水，“我弟弟由我教训就够，不劳王爷费心。”话毕松开手，伸手扶起瞪着眼睛的苏离，语气冷了几分，“若真有孝心，当初又怎会做出那种事情？既然能做得出，现在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觉得令父亲蒙羞不够吗？”
“姐姐！我……”苏离慌忙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明珠，却无从辩解。自回来之后苏离便再没有去见秦遥，一直勤勤恳恳的在苏家做事。秦遥不甘，几番来找苏离都被苏离避而不见，那晚秦遥醉酒潜入苏离房中，借着酒劲爬上苏离的床，一直在苏离耳边呢喃着“最后一次”，苏离听信他的话，推搡的手成了迎合，却哪知从不到自己院子的父亲会突然闯了进来，看着床上交合的二人，只骂了句“孽子”，便倒了下去。这件事错在自己，明珠说的没错，他令父亲蒙了羞。
“你什么？”明珠有些哽咽，她深吸了口气方才开口，“苏离啊苏离，若是如此，你何必跟我回金陵？”言罢拖着步子缓缓靠近大门，待走到门口，回身看着苏离落魄的身影，绿树荫浓，苏离周围却绕着抹荒凉，瘦弱的身子看得更是可怜，明珠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狠不下心，“站在那里做什么？还嫌苏家的脸没丢尽吗？”
苏离诧异的抬起头，慌慌张张要跟上去，生怕明珠反悔。哪知还没迈开步子，腿一软就又要往下跌。秦遥见状，忙出手相扶，苏离惶恐的看明珠一眼，想要躲开秦遥，可秦遥揽着苏离腰身的手却又紧了几分，苏离紧张的去看明珠，果然见明珠的脸冷了下来。
“你放开我。”苏离小声抵触，不时的观察明珠的神色，却哪知秦遥抱的更紧，秦遥不去看明珠，只侧目看着苏离，眼中满是疼惜，他扶着苏离往前走，轻声道：“你跪久了腿不好使，我扶你过去。”
苏离强自挣扎，可看着秦遥浓重的黑眼眶和泛青的胡渣，最终狠不下心，只能由他扶着走到明珠跟前。
明珠从头到尾看着秦遥的举动，微微抿起嘴唇，待苏离走近，立刻伸手将苏离接了过来，她深深看秦遥一眼，带着苏离一道进了门。
第六十九章
苏府正厅内的供桌上摆了两个牌位，前来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明珠环视一周，不见棺木，看向苏离，“葬在了哪里？”
苏离摇头，眼圈发红，“我只知道皇上将陵墓安排在了钟山，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三姐知道，只是她不肯告诉我。”
“那她在哪？”明珠心里冷笑，倒真是有心，钟山自开朝以来便是皇陵，其中虽不乏臣子，但大多是功高盖世的，慕青把商贾的墓迁进钟山，着实可笑。
“在钟山。”林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正厅内那两个牌位，“苏四小姐每日都会去祭拜二老，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钟山，你若想去，我带你过去。”
明珠挑眉，深吸了口气，朝林烬颔首，“有劳了。”
林烬让人备了车马，又遣人去告诉慕青，待一切就绪才带着明珠和苏离上路。一路上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周边更是应景的建了不少亭台供人休息。钟山古有钟山龙蟠，石城虎踞之称，此风水宝地向来是皇家陵墓所选，平头百姓便是你家财万贯也买不来。
林烬一路走得极慢，生怕这平坦的路把明珠颠簸。明珠掀起帘子，强忍着性子，“林将军，可不可以再快一点？”
林烬回头看明珠一眼，笑道：“马上就到了。”
到了钟山，又行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林烬从马上跃下，掀起帘子，待明珠和苏离下了车，方才指着一条小径道：“沿着这条路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明珠颔首谢过林烬就要带着苏离走，刚没走两步，苏离就被林烬拦了下来，林烬恭敬的朝明珠垂首，“皇上已经候在那里，苏少爷请在此稍等片刻。”
明珠顿了下步子，眯眼看了林烬一眼，林烬佯装没发觉，明珠目光又转向苏离，“你先在这里等会。”言罢迈着步子往前行去。
此时已渐日暮，残阳似血，将慕青笼罩其中，他穿了件单薄的青衫，与初见时拔高不少，却因消瘦显得不甚伟岸。他负手立在坟前，听到声响，缓缓回过身来。斜阳下，明珠逆光站在那里，只能看到个剪影，远远的就顿住了步子。她看着慕青，尽量平稳着呼吸，说不恨是假，可又恨什么呢？慕青与她“非亲非故”，不过是一个当权者打压一个家族，无可厚非。
明珠深吸了口气，缓步踱到墓前从一旁备着的篮子里取了香点上，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待一切完备后才起身将目光转向了慕青，“放了林子祥，我要见萧如燕。”
“呵。”慕青闷笑出声，眼眶有些红，“你果然是为了他们才回来的。”
“我只是不愿让无辜之人受累。”明珠盯着慕青的眼睛，“林子祥不会害我爹，萧如燕也不会那么蠢。”
“没错，药是你姨母下的。”慕青看着明珠，“我用两个无关紧要的命去换你亲姨母的命，也算值吧？”
“慕青！”明珠强压下怒气，悲悯的看着慕青，“你何时竟也这般是非不分了？”
“你离开以后。”慕青接的痛快，明珠一时语结，良久之后方才开口，“如今我回来了，那真相呢？”
“你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要真相？”慕青向明珠迈进几步，明珠不自觉的退了几步，慕青看着明珠不着痕迹的动作，猛地一下抓过明珠的手腕，重复道：“以什么身份？高疏的王后，还是我的……明珠？”
明珠挣了下手没挣开，颓然垂下手，无力的笑了一声，“慕青，你我无关时，苏家家道中落，是苏家技不如人；苏离甘为人下，是他自甘堕落；我爹死不瞑目，是他命该如此。可若你非要与我牵扯，那苏家的衰败就是因你恣意妄为，我弟弟雌伏人下就是你视而不见，而我爹爹的死，亦全因你袖手旁观！慕青，你宁愿我恨你？”
“我不与你纠缠，你便不恨我吗？”慕青苦笑，“明珠，你早已恨我入骨，不是吗？”
手无力垂下，慕青看着明珠低垂的头，“朕会给你一个身份。”
明珠僵立在墓前，直到苏离来唤才醒神，早就想明白了，不是吗？任他为所欲为，我自岿然不动。明珠长舒了口气，对苏离道：“去给爹和奶奶上个香。”
“好。”苏离乖顺的去给苏万成和老夫人上了香才和明珠相挟着离开。
一路慢行，回到上山那里时林烬依旧等在原处，见明珠过来，伸手掀起帘子，“我送你回家。”
明珠颔首，“有劳了。”
回到苏府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只是门外的护卫并未见少。苏离跟着明珠刚要进门，大门便从里打开，苏月仪正送明月出门，这下明珠和明珠打了个照面，明月脸色忽地一变，不待开口，明珠已经开了腔，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明月，“姨母，别来无恙吧？”
“挂心了。”明月吞了口口水，炎炎夏日，身上却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才听月仪说你没事，这便见着了人，这几年，你还好吧？”
“哪里比得上姨母？”明珠微挑眼角，“姨母天生富贵，弃了座银山，立刻又堆出个金山来，这样的命，求都求不来，以后姨母要多多帮衬才是啊。”
明月握过明珠的手，“这是应该的。”说完拍了拍明珠的手，“天色不早了，待会早些歇息吧。”
明珠颔首，“姨母慢走，明珠不送了。”
“姐姐？”苏月仪看着明珠眯起的眼睛，觉得明珠神色不太对，拽了下明珠的衣袖，“明月姨母是来祭拜奶奶和爹的。”
“她倒是有心了。”明珠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妇人年轻却憔悴的脸庞，轻手覆了上去，“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月仪听着明珠这样说，瞬间哽咽，她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进屋吧。”明珠携着苏月仪进府，抬脚迈进门槛却没见苏离跟上来，回身看着苏离，只见苏离踟蹰的站在那里，时不时的瞟苏月仪一眼，明珠摇摇头，“回来吧。”说着叹息的说了句，“这里是你的家，不回这里，你还能去哪？”
“姐姐。”苏离也跟着红了眼眶。
第二日罗威前来宣旨，当着前来祭拜所有人的面将慕青圣旨带到，“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苏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弘昭四德之修，允佐二南之化。兹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其尚只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罗威宣完旨，朝明珠讨好地笑，“娘娘，接旨吧。”
明珠微抬眼睛，并没有去接旨，空气刹那凝滞，明珠抬眼看着罗威，“据闻盐铁归公，总商从民间商户中选取，可有此事？”
罗威不知明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能顺着明珠的话往下说：“回娘娘话，确有此事。”
“若如此，这旨我便不能接了。”明珠缓缓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张明黄绢帛，“这是先皇遗旨，将盐商总商之位授予我苏明珠，我若入宫，等于总商之位成了皇家的，这与规矩不和。”
“这……”罗威抬手擦了下汗，“娘娘可以将这总商之位让出……”
“哦？”明珠挑眉，“公公这是让我违抗先皇遗旨？”
“奴婢……奴婢……”罗威汗哗哗的往下落，他抬眼瞄了明珠一眼，“容奴婢回禀皇上，娘娘切勿动怒。”说话间已有人将事情传了回去，不多时，传话之人将慕青口谕带到，册封旨意不改，明珠暂代苏家家主，总商之位应先皇遗旨，交由苏明珠。
明珠听罢，跪谢隆恩，面上却殊无喜色，她看着正厅供桌上孤零零的两个灵牌，逢迎那些道喜之人说着“同喜”。
前来祭拜之人不少，这消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传遍了金陵大街小巷。逝去的明王妃复生了，皇上念旧情封她做了皇贵妃，连总商的位置也一并入了苏家囊中了。明月听到消息的时候，手中的青瓷茶杯摔了个粉碎，她攥着丫鬟的手腕状若癫狂，“你胡说什么？总商明明是我卢家的，怎么可能是苏家的。”
那丫鬟吓得缩着脖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啊，是苏家小姐拿的圣旨，好多人都看着呢！”
“假的，肯定是假的！”明月甩开那丫鬟，“我去找她！我要去找她！”明月说着便冲了出去，出去的时候和卢化及撞了个满怀，却毫不停顿的跑了出去。卢化及还未听说这件事，他纳罕地看着那丫鬟，“夫人怎么了？”
那丫鬟怕卢化及也和明月一样，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才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卢化及听罢没有像明月一样冲出去，只是微微眯起眼睛，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明珠！你给我出来！出来！”门外守着的卫兵将明月拦下来，明月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放声嘶喊。
明珠闻声出来，身后跟着苏月仪和苏离，她看着明月此时泼辣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初待自己的半分温柔？她示意守卫让开，笑着对明月道：“这消息才刚刚传出，姨母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道贺，我这厢却连饭菜都未备上，要不姨母改日再来？也好让我准备准备。”
“呸！”明月恨恨的瞪着明珠，“我来和你道什么喜？道你人尽可夫？还是道你死了爹娘？你个小杂种！婊子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