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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丞雪初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慧恩嘴角的一丝笑纹。那笑纹很深,放在灯下,就像是牛皮纸被狠狠地划拉出一个褶子,森冷寒夜,竟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寒颤,却听慧恩阴恻恻地说道——
“那孩子,很喜欢你呢。”
慕丞雪猛地侧过头,却见一只枯瘦的老手伸过来,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一口气没抽上来,一个“救”字,就卡在了喉间,慧恩勾唇而笑:“既然他那么喜欢你,就由你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吧。”
他是你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慕丞雪挣扎着,踢撞着床板,一双手毫无目的地乱抓,碰响了挂了床头的风铃,朱钽本意欲不愿偷听母妃与慕丞雪的悄悄话,却不料在这时听到了风铃响。
要是有什么事,就摇这个风铃……丞雪!
他猛地回过头去——
顾玉麟走出双禧园没多久,就觉得心底突突突地跳得厉害,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誉王府,却猛然听见半空一声惨叫,一滴热乎乎的鲜血从上面落下来,滴他脸上,跟着,头顶传来了嘶哑的鸟鸣:“咳咳咳……呼啊嘿啊……咳咳咳……”
是鹦鹉,是他遵照圣旨求娶慕丞雪时,由田香招携上慕府的活禽。
丞雪!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他再也顾不得其它,转身跟着那鹦鹉一路折返。
那鹦鹉飞得极快,扑楞着枝头落下许多树叶,落叶之中还夹着浓烈的血腥味。
顾玉麟心头一阵狂跳,也像那鸟儿一样,慌不择路撞进双禧园。
“母妃,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了丞雪!”朱钽带着一群人追出了描金居,剑影寒光照花了眼。
顾玉麟刚进园子,就听到了这么一声喊,他心口一堵,总急得吐了一口血出来。
丞雪果然出事了!可是慧恩要对付的不该是太后么,怎么会牵扯到到慕丞雪!
他没命地往描金居的方向跑。
朱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连声音都端不住在颤抖:“母妃,你放了丞雪!有什么好好地说,中间有什么误会,儿臣定会好好解释清楚!母妃……”
慧恩勃然色变,怒道:“住口,朱钽,你多好的演技啊,是不是跟着这些不男不女混久了,也学了那一身臭毛病?哼,敢在本宫面前演戏?”她将一只手按在慕丞雪小腹上,另一只手却是反扣住了她的双臂,慕丞雪比她年纪了几十岁,可偏偏就是挣扎不过,“我不是你母妃,你也不是我儿子,不过看你叫我一声娘的情份上,还你一个心愿,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呵呵,实话告诉你吧,她之所以有机会嫁入顾家,全是因为我,是我同顾老爷说,顾家要求娶一位名作‘丞雪’的女子为妻,才能永保平安!如果不是我,她可就真的会嫁给阿猫阿狗了!”
她说的这话,顾玉麟并非头一次听说,可是却听一次,怒一次。
慕丞雪不货物,她要走的路不应由他人左右,她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
慕丞雪憋着一口气,低头看按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老手,枯黄的手指,布满了青筋,掌心的茧子,隔了几重衣料都能感受得到,这些年来,她一点也不好过,十年前,慕丞雪逃回慕府,依旧还是慕大小姐,可是她呢,被那么多人污了身子,从此更无抬头之日。
她恨,那是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要扯上无辜的人?她将灵凤钗给了人,后来又想要回来,这又是什么意思?慕丞雪忍着痛,强自镇定下来:“向太妃,皇上确实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会不记得?就算长大了,记不住容颜,那身上的胎记总还记得吧?”
“是啊,胎记,母妃,儿臣右肩上有一颗痣,是从小就有的,还有腰上……”朱钽慌慌张张地去扯衣服。这时身边跟着的一群羽林军皆无用武之地,对面两个,一个是皇上的心上人,一个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伤了哪一个,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这样胶着下去也不是办法。
慧恩也想知道自己的孩儿身上有没有胎记,不过当初她生下朱钽之后就顾着继续邀宠去了,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孩子,朱钽的童年,都是跟着乳母过的,每年见太后的机会怕是比见她这个亲娘还多。
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不,你不是我的孩儿,你是那贱人生的杂碎,不是我的……”
沮丧,懊悔,纠结,恨恼,种种情愫拧成了乱麻,慕丞雪的心里也乱成了一团麻。这里的人,没一个敢动慧恩,除了朱钽几乎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她,可是这时候的朱钽还有能力救人吗?
她趁着慧恩无暇顾及的当儿转了转头,也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站在慧恩身后的顾玉麟。
顾玉麟藏在做了个手势,这一回,便连朱钽也看见了。
没想到他们三人约定的手势,现在还能用得着。
“向太妃,在我身上有一把钗,与那套灵凤头面本是一套,你还记得吗?我师父说,那钗里有机关,须得那把灵凤钗的主人和大偃师邱之道一同开启,你可有印象?”慕丞雪使了个眼色,朱钽即带着人上前压近一步,慧恩的注意力被慕丞雪拉走,这时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
很好。
慕丞雪大声说着:“我就是邱之道的亲传弟子,玉蟾山主人。”
慧恩一怔,神情不但没放松,反而绷紧了:“你?不可能!本宫愚昧了十几年,不会再受你们骗,别想着耍花样!”
慕丞雪道:“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你手里那把灵凤钗是假的,是我伪造出来的,我身上这把才是真的。我骗没骗你,你搜过了就知道。”
或许是身份地位太重要了,重要到令她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她半信半疑地伸松开了按在慕丞雪小腹上的手,探她怀中。慕丞雪见时机成熟,扬肘一撞,恰好切中了她肋下要害。跟着朱钽便带着人扑了过来。
慧恩没想到慕丞雪敢突然发难,当下也顾不得疼痛,反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把甩了出去。
慕丞雪没想到她还留有这么大力气,一时刹不住脚,倒头扑进了顾玉麟怀里。
“丞雪!”朱钽举步追上前,想要伸手拉住慕丞雪,却猛听一阵箭矢破空的啸响,他愕然回头,恰见一道寒光倏然而至,只是迟疑了一下,却未闪身躲开,因为他想到身后还有慕丞雪,若是他躲开了,慕丞雪却没躲开……那后果不堪设想。
“噗!”箭镝入肉,一声闷响,朱钽哼了一声,被箭矢的劲道推出了五六步,跟着又有第二箭,第三箭,朝他射来,劲道之大,竟然是他无曾想象的。
“有刺客!保护皇上!”
沈群顾不得上前制住慧恩,带头蹿上了树顶,可就在这时,第四箭第五箭破空而来,依旧是只瞄准了朱钽。有人为朱钽挡了一箭,却也将朱钽撞飞了半丈之远。
顾玉麟怀里已经抱了个慕丞雪,无暇再顾及他,只能借肩膀顶他回去。
岂料那箭势实在霸道,四个人叠成一堆,竟齐齐掉进了碎金湖里。
作者有话要说:
☆、贱民和昏君
“丞……咕咚!”
顾玉麟落入水中,才想自己好像不会水,他在水里拼命抓爬了半天,依旧像个秤砣似的往下沉。朱钽也不会水,他在宫里养尊处优,还真没想过要学习凫水。
完了,这回真完了,会不会四个人死一块啊。
朱钽又扑腾了两下,摸到一个人的脚后跟,用力抱住了一拖,那人也跟着往下沉了。
“哇……咕咕咕!”
朱钽抱着的是个死人,刚才替他挡箭的人,现在已经死透了。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真的完了,已经死了一个了,他死不要紧,可是丞雪呢?谁来救丞雪?
正绝望着,突然有个人影从头顶飘过,他挣扎着伸手一抓,抓住了一把头发,跟着面前出一张放大的脸——慕丞雪的脸。只见她一双凤目炬若铜铃,长发披散,有如厉鬼,没想死得这么惨!朱钽心如刀绞,简直生无可恋。
……
慕丞雪都快被气死了,她一个大肚子还要赶着救人,救人也倒罢了,偏生被救的两个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不过是落个水而已,又不是死了爹娘至亲。大概,慕大小姐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在水里照照镜子。她要是看到自己睁大眼睛,披头散发的样子,说不定还消极些。
慕丞雪费了两个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个大男人拖上岸,等到回到一看,喵蛋的,不晓得游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到处黑灯瞎火的。
她将身上所有东西都摸了出来,一个装了点葵瓜子的香囊,一个插针盒,一张湿了的银票,还有一包油纸包好的梅子。擦汗,她怎么会带着这些东西睡觉啊,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她丢掉了香囊和插针盒,万般小心地摊开了湿透的银票,回头晾在一边。本来想把那些梅子吃掉果腹,却因为太冷了,小小的梅子捧在手里捉都捉不住。只好作罢。
她不放心地摸了摸顾玉麟的额头,又撬了撬朱钽的牙关,感觉两人心窝里都还有热气,也就放了十个心。这也是因祸得福吧,原本一个官家小姐再怎么也不可能会水性的,只因为十年前那场灾难,害她几乎是拼了命地学求生技能,莫说游水骑马,钻木取火她都会。
为了维持顾玉麟和朱钽的体温,慕丞雪拖着顾玉麟艰难地翻了个身,给他们面对面搂在一起。自己吸了吸鼻子,将湿掉的长裙从中间撕开,扯着裙带就绑在了腿上,这样就像裤子了,干活也方便点。只是朱钽胸前有伤口没法处理,冷水里泡得久了可不好。
慕丞雪好不容易生了一堆火,又费尽吃奶的力气把两个大男人拖去火边,才想起怀里还有件东西——灵凤钗!
这把钗很重要啊,有人肯出十万两银子来买它。
还有,向太妃听说她能开启机关,眼睛都能冒绿光了。
啧啧。反正一时半会也开不了机关,那就想想这钗还能做点别的什么吧,当是废物利用。
……
碎金湖边全是人影,有顾家的亲眷、下人,慕府的后辈,皇帝身边的护卫……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好些人跳下水去捞人了,可是捞来捞去却连一根头发也没捞着。沈群带着人搜遍了每一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放箭的人。佟氏和蒋千水坐在湖边哭,建造这碎金湖的老太爷骂得体无完肤。
顾玉犰亲自跳下去,又爬上来,喘口气,喝了碗姜汤,又跳下了去。
火把照得岸边通明,同时也照亮了顾玉犰的身影,这么看,顾玉犰真的和朱钽有几分相似,可是这种肖似,又不像先帝。慧恩呆呆着看着忙碌的人群,看得久了,又好像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唯有佟氏,哭了一阵子,便像是发了疯似的撕打她,大声哭喊着:“你还我麟儿,你还我麟儿,我顾家不欠你的,麟儿啊——”麟儿?顾玉麟?
对啊,顾家祖上有训,终生不纳妾,顾老爷去得早,只留下了顾玉麟这么一根独苗苗,大儿子顾玉眠是从族中过继来的,三儿子顾玉犰也是别人的儿子,不是他顾家的种。这么说,顾家绝后了?是她害的吗?不,是活该,是顾家想当官想疯了,才会帮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慧恩冷漠的扒开了佟氏的手:“大胆刁妇,竟敢对本宫无礼!来人,给我拉下去!”然而,她的喝斥声并没有人听见,所有人都在找,找顾玉麟,找慕丞雪,找朱钽……没有人给她这个过气的贵妃半点面子。她有点生气,却也有点哀凉。
她气呼呼地举起了灵钗头面,大声说道:“我是向太妃,你们都给我打住,我是向太妃,你们都要向我磕头的,我是……”人太多,又太挤,不知什么人撞了她一下,那套头面就落在了地上,珠佩稀哩哗啦地滚了一地,她弯腰去捡,却又被人挤到了一边,凤灵钗被人碾来碾去,很快就变了形。
遗诏!灵凤钗里有遗诏!先帝说过,要封她的镕儿为太子的!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抱起,有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对她说:“向太妃,太后要见你!”那人身上夹着一股冷肃的杀气,坚硬的胡渣像利刃一样扎在她脸上。她突然想起来了,他是在十年前……十年前,他也曾这样抱过她,也曾用胡渣扎过她,那种恶心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她被人拖出了人群,她想呼救,可是她却看不清任何一张人脸,她哭起来,哭得泪水糊住了眼睛。身后那人穿着一身飞鱼服,腰上刀鞘硌得她大腿生痛,她终于忍不住,握住了身边的刀柄。可是这一拔,却没拔动。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脸了,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半分怜惜,也像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