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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曲扬看着她绝美的脸容因痛楚而惨白无色,紧咬绷住的唇形,却意外透出一抹桃胭般的潋红水色,亦如娇艳无匹的倾城之花,在风中微微颤着……那张脸,那唇瓣,那殷红纤明的色泽……一切一切都曾让他日思夜想刻骨铭心,渴求到作狂。
他的手坏掉一样颤抖,积存心底的痛苦与怨恨近乎摧枯折腐地燃烧起来,蓦地低头吻住她的唇,温软柔腻,暗香残碎,梦寐中一缕幽甜只在唇齿间氤氲,生生销魂。
颜红挽拼命地挣脱开,举手往他脸上掴去一掌。
她冷冷地笑:“池曲扬,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完全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知道你现在练成了《天悦归宗》,什么都不怕了,可是要我求你,那是想都别想的事。”
池曲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颜红挽黛眉深颦,咬唇隐忍,披散的秀发几乎覆住她抖索的全身,脸色白而剔透恍若月下梨花,脆弱到要在空气中凋零。
他伸手欲触。
颜红挽靠向墙壁,厌恶地撇过头:“别碰我。”
池曲扬收回手,很快,又恢复一脸生疏冷漠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枚饰物:“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寄寂
椭圆形的澄碧玉石宝盒,衬在他玉白般的手里不过半个大小;绘着竹丝丽纹;看去格外精致玲珑。
颜红挽知道这个东西;从她醒后,就一直挂在自己的颈项间。
池曲扬动作熟谙地转开玉盖,那玉石宝盒内空间窄小,只可容纳药丸珠粒一类的小巧之物,此刻,宝盒内却是空空无物。
颜红挽未曾料到它还有如此用途;微感讶意,那时她心绪纷杂;只道是个饰物吊坠,根本无心思付它从何而来;又有何用处。
池曲扬指尖摩挲过玉石纹痕,不经意间便牵出几许怀念的味道,启唇淡淡道:“这玉石宝盒里放置的本是‘五彩沧璃露’,乃是我池门传家之宝,当今世上也不过五粒……”
颜红挽暗一心惊。
池曲扬仿若自言自语:“姐姐对他一片痴心,当初才肯将‘五彩沧璃露’赠送与他,然而现在想想,姐姐她还真是傻……”
他笑容里掺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嘲弄,或许,更近于一种自嘲:“其实那个人,他根本就不*姐姐,选择联姻,也不过是看中我们池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他如此野心勃勃,显然早存了称霸武林的念头,打算借我们池门势力日后助他一臂之力……坠下悬崖之后,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这样认为的……”
幽幽火光从他眸底一闪,倏如深洞狂兽的尖爪划破暗夜,露出了锐利狰狞的寒光:“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当打开的时候,它只剩下半粒,对所有江湖人而言能挽救性命梦寐以求的珍贵之物,他居然会拿来给你用。”
池曲扬抬头凝定她的脸,眼中讥诮无限,像化作九寸骨钉,直直戳入她的心房:“看来,他真的很害怕失去你啊。”
颜红挽用手捂着胸口,遏制不住地低咳两声,脸上无甚表情。
池曲扬冷哼:“颜红挽,你还真的是没有心呢。”
她浑身冰凉发抖,扯过毛毯紧紧裹住自己,蜷在墙角,窗外的雪似乎大了,黏在窗纸上是梅花大小的影子,还未融化就又覆了一层,她呆呆望着,对他的话竟恍若未闻。
池曲扬一转身,去了外室。
她素来畏寒,在床上辗转反侧,尽管闭着眼,但怎么也寐不着。没多久,池曲扬弄来一碗姜汤,还有几块干粮,搁在桌上,无温无度地开口:“你想吃便吃,若想饿死我也不会阻拦的。”
颜红挽饥渴交迫,披着毯子趴下床,那干粮真硬,咬一口硌得牙齿都痛,可她还是全部吃完了,暖暖的姜汤灌入喉咙里,辛辣烫舌,却叫人忍不住不喝,浑身上下的血脉都变得舒活流畅,终归是有了几分气色,她两靥面颊直呈粉扑扑的,似极水榭初绽的嫩莲粉蕊,嫣嫣娇态,氤香流霞。
池曲扬瞧去一眼,就和衣卧在另一张床榻上,面朝墙壁,只余个背影,一动不动地仿佛睡去。颜红挽听着木柴嗞嗞泛响,忽然想明白,昏迷时他给自己喂下的究竟是什么,握住那枚空空无物的澄碧玉石宝盒,即使知悉一切,也已经无可挽回了。
次日清晨,雪终于歇止,池曲扬一大早就出了门,颜红挽睡到晌午方醒,瞧见桌上摆着一锅稀粥,还冒着白雾蒸气,她刚一下床,池曲扬就掀帘进来,捧来一盆热水,也不用正眼瞧她,搁下便出去了,颜红挽净面洗脸,因发丝极长,一弯身,犹若泉瀑飞流直下,连带绝丽无暇的眉目都罩在一片黑色的涟影里,发梢处打了结,可惜无处对镜妆容,池曲扬进来时,便见她端坐榻边,螓首微垂,眉蹙笼愁,手揽软软的一团乌浓,若不仔细瞧,还当是雪色琉璃上浮动着一条蕴华流韵的墨带,愈发衬得柔荑白如凝脂,细腻欲溶,令人情不自禁地屏息静气。
他怔了两怔,神情隐约有丝不自在,很快移过目光,他早上逮了两只野兔,剥皮洗得干净,又在外屋堆起柴火,野兔被挂在铁架上烤得皮滋肉亮,大吊锅里的肉汤煮到沸腾,鼓鼓冒着热泡,那股子油香味飘漫而来,倒真叫人馋涎欲滴。
池曲扬用小刀将烤熟的兔肉削成细片,端了一小盘放在木桌上,他做这些事已经十分熟稔,显然适应了这样的生活,颜红挽还记得当初他带自己逃离山庄,那时也正害了病,他一边用帕子接着,一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她吃药,不敢有丝毫马虎,小心得仿佛是喂着刚出生的婴儿,他彻夜未眠地照料,眼睛都凹陷进去,当她睁眼时,他显得那般欣喜若狂,像个腼腆的孩子把脸伏在她的手背上,一遍遍地说着,红挽,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他本是一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却愿为了她抛下所有,连誓言都带着点天真的孩子气,甘愿吃苦卖力,去养活她一辈子……
颜红挽看着他衣衫破旧,乌黑略微凌乱的长发仅以一根带子简单束着,余下发缕半散半乱地垂落下来,却衬得轮廓分明,即使未经打理,也看得出那侧面清逸如玉,肌肤白皙。
他一定受了不少的苦,日子也过的艰难,可是他还活着,也习惯了。
二人坐在一起吃饭,俱是缄默不语,颜红挽吃不动油腻的东西,只拣了两三片兔肉,喝下两碗稀粥,便觉得饱了七八分,池曲扬下午无事,斜倚在床榻上,静静望着窗外出神,偶尔侧过脸,颜红挽正背身蜷缩在毛毯里,一抖一动的样子像只幼猫,他有内力护体,并不畏寒,但她一向是怕冷的人,只能钻在毯子里取暖。池曲扬记得她十指芊芊,柔滑腻人,即便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握起来也依然冰凉无温。
颜红挽睡醒时,池曲扬已经不见人影,一直到日落黄昏也不曾归来,颜红挽肚子饿,起来喝了点剩粥,外间堆积着木柴储备充裕,她拾来些一块块丢进灶门里,火一下子烧得极旺,将满室渲染成一片橘红色融暖。
池曲扬一连两天都没回来,颜红挽想着他或许是打算把自己这样丢弃不管,他抓她回来本就为了报复,没有将她百般折磨而死,这种结果也算仁至义尽了。
食物一点点消耗,颜红挽卧在床头啃着干粮,听着外面朔风呼啸,刮得纸窗咯吱颤响,似乎再尽一点力,那纸窗便会破个大洞,冰冷刺骨的寒风全数漏了进来……风声呜咽,响在耳畔若近似远,隐隐约约,又仿佛听到傅意画问着,你会离开我吗,你会吗……
颈项上的玉石宝盒被挑在指间,她低眸凝睇,姿态静默成兰,原来,一切终究成了空,忘不掉的,却是流年残梦,是那花底间的相顾一笑。
待到第四日夤夜,颜红挽本是睡得迷迷糊糊,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她惊醒过来,只听外室发出磕磕碰碰地声音,她想了想,起身下地,掀开那帘布纱,却是池曲扬深更半夜回来了,肩膀扛着一匹大狼,头颅垂下,齿腭间一片鲜血淋漓,半夜这般光景,着实叫人毛骨悚然,颜红挽下意识倒退两步,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狼,从鼻尖到尾端,比八尺壮汉还长出有余,一身灰白色的毛,厚而光滑发亮,呲牙咧嘴,虽死去已久,但那模样仍觉狰狞可怖,好似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
据说狼王总是躲匿在山林最深处,体型巨大,性情凶猛无比,行途的居民路人若是遭遇狼王,根本无处逢生,只能被撕咬得尸骨无存。
池曲扬神容有些疲惫,将狼王尸体往地上一扔,就走进屋子里去,颜红挽发现他衣服上有好几处缺损,右臂还绑着布条,上面殷红鲜明,显然是受了伤。
他靠在床边,翻出一个小药箱,也不顾避讳,便解开上衣,把右臂抽出来,火光摇曳,清晰映照着那精瘦结实的身体。
颜红挽在那刻就撇开脸,一时间,房内静得针落可闻,耳畔只传来他闷闷的喘息声。
过去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到他原先绑在臂上的布条已经拆开,露出一条鲜红狰狞的血痕,他咬着牙,脸色略微苍白,一点一点擦着药,因只能左手出力,所以缠绑绷带时颇为费力,低头咬住绷带其中一端,然后动作缓慢地圈缠住伤口,打结时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突然抬首,发现颜红挽坐在床上冷眼旁观,不禁勾动嘴角:“这家伙还真是狡猾……我灭掉它的狼群,它便跟我整整盘桓了四天,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它咬到一口……难怪行途中的队伍,都会被它带领的狼群灭掉……”
他指尖微抖,却是冷笑:“你没逃走,倒真让我出乎意料。”
颜红挽垂下眼帘。
他喘息间起伏不均,仿佛抑制着某种激动,死死盯过去:“我回来你是不是觉得失望,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
颜红挽无心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翻个身背对睡去。
池曲扬觉得胸口是那么冷,屋内流动的空气都好似是雪做的,吸入一口,便是凉彻骨髓,凉彻五脏六腑,整个人亦如被无穷无尽的冰雪覆冻,那种痛,永世不得挣脱。
☆、梳香
雪后天气晴好;窗子斜斜地打开一条缝隙;玉人剪影,半成画绣,鸦鬓几绺香碎;随风脉脉微颤,如花拂动怜意。
池曲扬正巧回来;见那素来严密的窗子居然斜敞了开,但又很快阖上;窗门对着院内栽植的那株梅花树;还只是光秃秃的枝干。
他走进屋,颜红挽正窝在被褥里对手呵着气,玉颊沾染上一丝凉寒;白得像那宫廷特贡的雪缎底子。
池曲扬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诗:“纷纷细雨湿流光,贪看花飞偶着凉。”顺手取过铁架上的一个热芋头,以布包裹,递到她面前。
颜红挽并未抬头,接过来轻轻攥于掌心里。
天一入冬,猎物就比较难寻,好在池曲扬提前早有贮备,那头狼王被剥掉皮后,余下的肉都被晒成肉干,他几乎每天都要出门,不清楚究竟去做什么了,但再也不若之前那样彻夜不归,天近黄昏时,颜红挽总能听到他推门而入的声音。
那日他带回一个极大的包袱,丢到床头。
颜红挽颦眉问:“这是什么?”
池曲扬冷视不语。
她只好拆开包袱,入目是一团灰白的毛,格外眼熟,色泽新亮,指尖触及只觉绵厚柔软,居然是一件狼皮裘衣。
颜红挽现在终于明白,上回他为何一连多日不归,为何非要花费力气去抓那只狼王……十指抓着裘衣,慢慢拢紧,那毛层下仿佛生了刺,透过肌肤直戳心底。
池曲扬用眼角端睨过她的表情,口气冷淡:“你不喜欢,大可丢了去。”
颜红挽眉目静若秋潭,虽瞅不出欢喜,却将狼皮裘衣抖开慢慢披到身上,毛层极厚,十分保暖,令孱瘦弱骨的身子都添了些许分量,捂过一会儿,粉面渐生暖,犹似雪花团扇上一笔薄薄的胭脂色。
池曲扬只瞅着她微俯螓首,纤指挑在半空,仔细系着襟前双绦,刺绣拈花一样的娴静楚楚,窗外的光亮正映在她脸上,玉色晶莹,眼帘轻垂时,愈显睫毛细长,匝在洁白的肌肤上,颤动间,宛若繁花照影。
景致如许动人。
他禁不住上前,举手到她颈边,将掖在裘衣里的青丝慢慢拢了出来,她的头发软而浓长,生的这样好,握在手里只觉轻若无物,那幽幽的香顺指间萦绕而上,如能蚀骨,右臂上的伤口就微微痛起来。
颜红挽察觉他的手在发抖,斜着眼睐来,像花尖上的刺,艳艳的,他突然惊醒了,生恐被毒蝎蛰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只是那样瞅着她,眸底有种异样的痛楚与无望,仓皇退了两步,转身离开房间。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天也一日一日地变冷,院内的那株红梅开了,绛瓣如荼似火,染彤描霞地一般,衬得檐下一阶残雪皆红灿绰绰,空中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