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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一个电话找到戴笠,对他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几天后,章元善就在梦中被叫醒,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一双冰凉的手铐就烤住了他的双手。
紧接着,由军统和财政部联合组成的工作组进住经济部。经济部顿时大乱,和章元善关系密切的不是被革职就是被调换,主管粮棉的经济部次长何廉也险些人狱。翁文灏一看这来头,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来了个主动撤退,向蒋介石提出辞呈。
蒋介石虽然抓了章元善,但心里也明白,粮棉油短缺、物价上涨的主要原因是日军大举进攻造成的。抓章元善,是在用曹操杀粮官的办法,是用一个替罪羊来平息各界对政府因粮棉油供应不足而引起的不满。另一方面,蒋介石也深知他手下的官员的特点,这方面他确实比孔祥熙高出一筹。孔祥熙对经济部不满,根本原因是想取而代之。如果让孔祥熙取而代之,不仅会造成孔的权力过于集中强大,而且未必就能保证不产生新的贪污。因此,蒋介石采取了他惯用的伎俩,分权,叫你们人人都分管一方面,人人都有一点权,但又没有最后的决定权。互相牵制,互相争斗,而他蒋介石高高在上,在维持调节这些矛盾和争斗中实现自己的最高统治。但在表面上,蒋介石还是请孔祥熙来,谈谈对改组经济部的意见。
孔祥熙自然“人套”,他向蒋介石建议,为了防止权力过于集中形成的弊端,应将经济部管辖的粮棉两项权力划分出来。在行政院内设粮食局专门负责管理(这几乎等于倒退到抗战前,抗战前就专有农业部管理此类事情)。
蒋介石部分采纳了孔祥熙的意见,对经济部的业务范围做了调整。将粮食业务全部划出,在行政院内设粮食局管理,将经济部主管的花纱业务全部划出,由一位和孔祥熙关系密切的棉纱业巨头穆藕初掌管,然后将经济部直辖的平价购销处的职权大大缩小。粮食局划归行政院后孔祥熙又使之升格为粮食部,由徐堪任部长,而花纱业务则由财政部接管。
但做为一种平衡,蒋介石亦没有批谁翁文灏的辞呈,翁仍然是经济部长。到这时翁文灏才明白,孔祥熙当初推荐他任经济部长的目的何在。为了不再得罪孔祥熙,翁文灏把经济部大权拱手让给孔祥熙,只是过问一下该部下属的资源委员会的企业。部长之职形同虚设。
经济部改组之后,粮食棉花的供应情况并未因此好转,根本原因是国民党上层的各大势力集团都想插手,利益均沾,而不是想怎样发展生产,满足人民需要。因此1940、1941两年物价仍旧飞涨不止,民众苦不堪言。棉花花纱布因有巨额利润,对其争夺也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
孔祥熙能向蒋介石“奏本”,别人也可以向蒋介石告孔祥熙。在陈布雷那里,就经常有反映孔祥熙及亲属如何徇私舞弊的“奏本”。巧的很,蒋介石当时刚刚批准戴笠枪毙因走私而犯罪的孔令侃的“把兄弟”、孔祥熙的亲信林世良,就又有人反映穆藕初在花纱收购中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罪行。
蒋介石为了平息舆论,直接插手这一具体事务。他命令经济部设立一个物资局,专管收购销售大后方的花纱布任务,由他亲自选了一个叫何浩若的人担任局长。
穆藕初是孔祥熙的亲信,当然不愿让这块肥肉让给何洁若。但无奈这是蒋介石亲自安排的,又不能公开反对。
穆藕初找他的主子孔祥熙想办法。当下孔祥熙对他说:“你急什么,要以不变应万变。先让何浩着高兴几天,他长不了。”
穆藕初见孔祥熙胸有成竹,也信心大增,准备和何浩若打一场持久战。果然,何浩若一上任,穆藕初就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因为经济部改组两年多来,棉花花纱业务一直是穆藕初管辖,何浩若一时还不可能全盘接手,加之人也不熟,就感到工作起来很困难,到处都是软钉子。
比如何法若一上台就规定,农本局和各纱厂每个星期都要结付纱价一次。但穆藕初私下对纱厂老板说:“别看何浩若趾高气扬,他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故意给何拆台。因为穆自持有孔祥熙撑腰,不久终于和何洁若发生了直接的冲突。
物资局成立后不久,何浩若即在重庆邀请各纺纱厂老板,希望他们同心协力,支持他的工作,完成花纱布的购销任务。何浩若感觉需向老板们谈谈他的指导思想:物资局管理的方法是以花控纱,以纱控布,以布控价;管理的步骤是先统制棉花,再统制棉纱,再统制布匹。何洁若还表示,在座各位老板所需的原料,由农本局负责供应。
何浩若的想法不错,可他忘了一点,当时棉花收储业务撑握在他的死对头穆藕初手里。穆藕初在仓库里囤积了大批棉花,就是不供应。纱厂拿着何洁若的批文来要,穆藕初就以日军进攻交通阻隔运输不畅为由,说仓库里没有棉花。
在正常渠道纱厂用棉不能保证,于是纱厂就只好到市场采购。棉商一看棉花需求量大,就趁机抬高物价。纱厂一看市场价高得根本无法承受,就到产棉区陕西等地自行收购。棉商见囤积棉花有利可赚,也到产棉区收购棉花。棉花价格暴涨,市场更加混乱。
消息传到重庆,蒋介石向何浩若询问此事。孔祥熙隔岸观火,穆藕初喜上眉梢。何浩著却急了,亲自跑到西安,宣布国家将对棉花实行统购统销,不允许公司或单位不经批准擅自囤积棉花。考虑到市场上棉花价格已经抬得较高,为了不损害棉农的利益,鼓励棉农把棉花卖给国家,当时何浩若决定将棉花的征购价格定为每担100元,并初步计划征购10万担。
穆藕初收购棉花的价格是比较低的。这样一来,棉商和棉农肯定会把手中的存棉卖给何浩若,穆藕初企图利用棉花做武器挤垮何浩若的计划就会流产。因此,当穆藕初得知这一消息后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立刻到孔祥熙那里汇报了情况,并说何浩若将棉花价格定得太高,建议将每担棉花的收购价限定为60元。孔祥熙当即批准,并由经济部下文。在重庆的经济部左右为难,无奈天高皇帝远,他们看到孔祥熙的批示,就按60元1担下了批文。
再说何浩若在西安以为大功告成,正准备摆酒宴庆祝击败了穆藕初的阴谋进攻,一看经济部核准的价格不是每担100元而是60元,不禁大吃一惊。他立即乘飞机飞向重庆,但一得知是孔祥熙拍的板便也没了脾气。
收购价格之争只是揭开了序幕,孔祥熙争夺花纱购销权的斗争随后进入了白热化。当然,孔祥熙不会那么傻,每次争斗,他都坐在幕后让穆藕初冲在第一线。
一次行政院召开国家总动员会,蒋介石亲自主持。翁文灏、何洁若走进会议室时,发现出席会议名单上没有的穆藕初坐在沙发上,就预感到来者不善。果然,会议一开始,当何浩若提出应该调整棉纱征购价格时,本来是列席会议的穆藕初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棉花实行统购统销后,指定纱厂棉纱征购价格为20支纱每件6900元,16支纱6400元,10支纱5600元,因棉花和机油等原材料价格上涨,各纱厂都要求调整收购价格。何浩若迫不得已,决定将各支纱上调20%至25%不等,并决定根据市场变动情况决定以后每三个月调整一次棉纱价格。
当场,何浩着谈完自己的意见后,穆藕初立即表示反对。他说虽然市场价格上扬,但各纱厂都有大量存棉,这些存棉均是低价进的货,不能按现棉价计算成本。
就这样,何浩若和穆藕初当着蒋介石和众多国民党元老的面,脸红脖子粗地吵了起来。
穆藕初因岁数大了,说着说着就有些顶不住劲了。而何浩若则血气方刚,口齿伶俐。孔祥熙坐不住了,就站起来给穆藕初打气。
他说穆老长期从事花棉业务,情况熟,经验丰富,他的意见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提出的,应该认真研究,认真考虑。
蒋介石从内心是偏向何浩若的,但见孔祥熙出面讲了话,要直接否定穆藕初就太驳孔祥熙的面子,当即就说,纱价还是可以调的,但幅度不要太大,请翁部长孔部长再好好商量一下。
何浩若和穆藕初的斗争可谓一波三折,调整棉纱征购价格最后以何浩若获胜告终。孔祥熙不敢违背蒋介石的旨意,和翁文灏商量后确定上调50%。
通过这次会议何浩着认识到,穆藕初是和自己干上了。这个老家伙有孔祥熙做后台,对我分管棉纱工作耿耿于怀,千方百计地破坏捣乱,不把穆藕初整倒日子就没法过。于是,何浩若开始了他的倒穆计划。他先到各纱厂煽风点火,说穆藕初如何如何在孔祥熙面前捣鬼,故意压低棉纱价格,想搞垮棉纱生产,以此证明他以前在位的正确。当时由于原材料价格上扬,各厂都希望提高棉纱价格以增大利润,因此对穆藕初的这一做法极为反感。他们都称穆初为“木偶”、“木乃伊”和“僵尸”,纷纷找门路想办法搬掉这块绊脚石。
豫丰纱厂老板束云章与宋子文是朋友,两人曾做过几笔生意,宋对他印象不错。束云章就去找宋子文,把穆藕初不按规定供应纱厂棉花,囤积居奇,压欠纱厂款项,阻挠调整纱价,造成各纱厂效益下降,经营十分困难等情况;还将穆藕初故意捣乱,到陕西强迫农民以低价卖给他棉花,破坏棉花的统购统销,造成陕西棉花减产、棉农破产的情况也告诉了宋子文。
宋子文对穆藕初这样横跋十分不满,加上穆又是孔祥熙的亲信,就想利用棉花问题做点文章。他叫秘书根据柬云章的介绍整理了一个比较详尽的材料,并征求了部分纱厂老板的意见,见老板们对穆藕初确实不满,就决定放出这一炮。
不久,国家总动员会例行召开。宋子文按预想的计划在会上宣读了这份材料。宋子文说,陕西现在是国家棉花生产的重要省份,陕西棉花减产、棉农破产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这直接危害了抗战也扰乱了民心,而农本局穆藕初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穆藕初就坐在宋子文不远的位置上,听到宋子文直呼其名地提出批评,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果然,蒋介石听完了宋子文的发言,勃然大怒。没想到看似老实忠厚的穆藕初背后竟耍了这么多手段,成心拆何浩若的台。何浩若是蒋介石亲自任命的,自然不能对穆的行为置之不理了。蒋介石当场对孔祥熙说,“行政院要立即对穆藕初进行严肃处理,处理报告要交给我看。”
两天后,行政院即发文说:“农本局总经理穆藕初,对于业务阳奉阴违,推倭卸责,贻误要事等情,应予撤职查办。”
听说穆藕初被撤职的消息,翁文灏和何浩若摆开了庆功宴。他们俩约好到重庆一家有名的饭店大吃了一通。何浩若对翁文灏说:“对穆藕初这种人,就得坚决斗争,决不能手软。他仗着有孔祥照做靠山,狐假虎威,这下怎么样,也栽到我何浩若手里。”翁文灏也觉得除掉穆藕初是出一口恶气。长期以来,他这个经济部长有职无权,有名无实,干什么事都要先看看孔祥熙的眼色,又不能发作,实在憋屈得很。
但他们俩忘了,在孔祥熙、宋子文这两个砝码上,蒋介石肯定倾向于孔祥熙一边。
穆藕初是孔祥熙的一根棍子,孔祥熙当然不会对他的失势不管不问,只是因为那天开会,宋子文有备而来,蒋介石又大发雷霆,不便立刻为穆藕初辩护。过了半个月后,孔祥熙便到蒋介石那里为穆藕初说情,说穆藕初压低棉纱收购价格,是为了平抑物价,贯彻蒋介石加强价格管制的指示,并无个人私利。何浩若等管理无方,造成棉花价格上涨,却嫁祸于人。
蒋介石对这些具体的经济问题并不太明白,今天这个跟他这样说,明天那个跟他那样说,弄得他也拿不定主意。但比较起来,孔祥熙比宋子文对蒋介石更多效忠,因此他情愿相信孔祥熙是对的。于是,他哼哈了几声之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别处。
孔祥熙见他的话起到了作用,就把对穆藕初的处理问题压了下来。那些盼着穆藕初倒台的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了半天,不见下文,知道事情恐怕有变。果然,又过了一段时间,孔祥熙控制的报纸《时事新报》忽然发表了一则消息,说农本局有些官员正准备联合上书行政院,请求穆藕初复职。
虽然只是一则“豆腐块”似的小消息,但出自孔家的报纸就非同小可,它预示着穆藕初不仅没被撤职查办,而且可能官复原职。这对翁文灏、何洁若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不久,行政院再次举行例会,讨论棉纱生产、加工和销售问题。何浩若首先发言,建议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