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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震沉吟了一下,锦绣醉成这样,回去谁来照顾她?「先去宁园道吧。」宁园道有他一处房子。不在长三码头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去那边过夜。*****************
没想到,娇小的锦绣喝醉了酒会这么重。左震好笑地把她抱上楼,后面目瞪口呆的王妈问唐海:「这是……哪儿来的姑娘啊?」二爷可从来没有把女人带回来过夜,就算找女人,也都在外边解决。今天是怎么啦?
唐海无奈地道:「快别问那么多,再不赶快去帮忙,就要挨骂了。」
王妈唠叨地关上门,「怎么回事,喝多了酒?」看那姑娘,明明是酒醉的样子,都烂泥一样了,还带回来干吗?
「拜托你,王妈,快点帮二爷找件干净衣服、放洗澡水,再沏壶醒酒茶。」唐海受不了地捂起耳朵。真不知道用人挑剔、治下严格的二爷怎么会雇用王妈这样慢手慢脚又哕里叭嗦的下人。
「唔,好恶心……」锦绣在左震怀里挣扎了一下,又干呕数声,刚才差不多连胆汁都吐光了,在车上吐了一路,现在就算想吐,胃里也没什么可以吐的东西了。左震皱了皱眉,把她放在大床上,拧亮台灯。
她喝了多少酒?一张脸苍白得吓人,满额是汗,很辛苦的样子。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酒量?还敢不怕死地跟客人拼酒。
左震拧了条热水毛巾,轻轻擦干净她的脸,解开她领口的扣子。替她脱下鞋子的时候,天地良心,他连一点歪心也没有;可是,当那只纤细晶莹的脚踝握在他手心里,他居然没出息地觉得一阵酥麻。
「二爷!」好在王妈进来得及时,「唉呀,这种粗活我来做就好了,您赶紧歇着去吧。洗澡水和衣服都准备好了,您吃过饭没有,要不要煮点消夜……」
「我知道。」左震只好打断她,「我去隔壁,你侍候锦绣小心点,有事叫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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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左震的房门剥啄地轻响了两下。他一向睡得警醒,立时翻身而起:「什么人?」
门口是王妈为难的声音:「二爷,那位姑娘……」
左震拉开门,疲 惫地抹了一把脸,「她又有什么不对?」
王妈小声道:「她一直哭。」
「什么?」左震愕然。锦绣的酒品也太差了吧,成然又发起酒疯来了?
可是,推开锦绣的门,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她根本还没醒,醉得不省人事,王妈已经给她擦过身子,换了件宽大的布衫,看样子那是王妈的衣服。她侧着身蜷成一团,闭着眼睛,发出一阵一阵低弱模糊的呓语,听不懂说些什么。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紧闭的睫毛下渗出来,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那睫毛长而翘,像柄小小的扇子,在眼眶下投着两道浅浅的黑影。
「怪可怜的,怎么叫都叫不醒。」王妈在后面担心地看着,「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左震俯下身,蹙起了眉头。「你没煮点解酒茶给她喝?」
王妈道:「煮了,可是她喝不下去,喝一口就吐一口。」
「我抽屉里有醒酒药丸,你去拿过来。」左震扶起锦绣的头,触手处那边的头发都是湿的。
是什么事情,让她在梦里都会流泪?左震沉默地思量,她到底是梦见些什么,去世的父母、千里外的家乡、不愿收留她的明珠、侮辱她的客人,还是她心上的向英东?
喂她吃了药,左震放锦绣在床上躺好,对王妈道:「你先出去,我在这里陪陪她。」
「哦,」王妈答应着出去,临出门还不放心地回过头瞄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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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一盏晕黄的灯光。
左震坐在床头,心思有点纷乱。身边的锦绣忽然动了动,一只手搭过来,正搭在他的腿上。灯光下,那只手雪白而滑腻。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左震轻叹一声,俯下身去问。
锦绣睁开了眼睛,但目光像找不到焦点,迷蒙地对着空气。那只玉也似的手,沿着左震的腿滑上了他的腰,整个人像只畏寒的猫儿,偎进了左震的胸前。是感觉到这胸膛的温暖,她的另一只手也摸索着钻人他敞开的衣襟,攀上了他坚实的肩膀。
「锦绣?」左震低哑地唤了她一声,呼吸已经开始急促。
锦绣微闭着眼睛,轻轻地靠着他的臂弯。左震听见她低低的声音,「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不够美吗?我不够红吗……还是,我不会讨好?」那语声轻柔而迷惑,带着她细细的喘息声。
左震的眸子开始转深,锦绣是在引诱他?在他的床上?要命的是,他居然有了反应!
怀里的锦绣,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淡淡的清香;她双颊晕红,星眸半掩,贴着他的身体,不可思议的柔软,而敞开的领口,把她颈下柔腻的肌肤和红色抹胸的边缘都暴露在左震的眼前。
左震微微一阵眩晕。四周的寂静里,弥漫着诱惑的气息。锦绣模糊的低语,不安的蠕动,是一道沿着他每寸身体蜿蜒窜上的电流,带来彷佛刺穿了身体的颤栗。汹涌的欲望,一波一波铺天盖地淹没过来左震咬紧了牙关。
身体里血液澎湃奔流的激荡,在他耳边轰鸣,而他的坚强与冷寂、神志与意识,都在这欲望的漩涡里的分崩瓦解!他猝然翻身,将锦绣禁锢在自己身下,屏息攫取她的细嫩和柔软。
「不要……英少……」喘息之中,锦绣低喃。
左震浑身一僵。他缓缓抬头,双眼发红,满额汗珠滚滚而下。刚才刚才锦绣叫了谁的名字?他怀里的女人,竟然这样清晰地唤着另一个男人!他震惊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锦绣美丽的脸孔,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扯起了胸腔里一阵烧灼般的疼痛。
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缓缓起身,左震的呼吸还带着轻颤。
他明明知道锦绣喜欢英东,甚至他还亲手把她送进了百乐门,让她忍辱卖笑,换取靠近英东的机会。那么刚才他是怎么了?是什么让他昏了头?这些年来,他身边不止一个两个女人,可是他还不记得有谁能让他这样失控!
左震转身走进浴室,打开冷水管,从头上直淋下去。他急需这刺骨的冰冷,来平息他的灼热和愤怒。更让他恼恨的是,他的身不由己、他的情不自禁。一个街上捡来的不解风情的丫头片子,甚至心里压根儿都没有他的存在,凭什么轻易掌控他的情绪?
她到底是对他下了蛊,还是施了咒,居然把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都全盘击溃!
一直以来,为了防备出卖和背叛,他早已习惯了时时刻刻的本能提防,即使在沉睡里、在酒醉时、在最放纵的那一刻,他也保持着最后一分警醒,绝不完全沦陷。
如果锦绣是对头布在他身边的一步暗棋,刚才意乱情迷完全失控的那一刻,足以让他死上十次都不止。
可是,可是想起她的温柔与倔强,她的脆弱与自尊,想起她站在雨里迷了路的彷徨和无助,在百乐门里跳第一个舞的生涩和紧张,想起她在月光如水下面吹箫的缱绻和宁静,被拽着头发灌酒的柔弱和狼狈,想起她酒醉时万般委屈的眼泪,还有在他怀里那无法抗拒的迷媚……左震蓦然闭上了眼睛。
他再不愿承认,他再急于否定,也不能再逃避自己心里悸动的感情。就算是鬼迷心窍,现在想退,已经来不及了。
******************
早晨。
锦绣在头痛里醒来,仍然眩晕和恶心。原来这就是宿醉的滋味?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样陌生,可是看上去似乎比狮子林都还讲究几分。再低头一看,「啊!」锦绣忍不住惊呼一声。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这凌乱的是谁的衣服?慌乱之中,她想起酒醉之后似乎上了一辆熟悉的车,好象还做了一堆混乱的梦,梦见父母和明珠,无论她怎样叫、怎样追,都追不上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远,她被拋弃在黑夜无人的旷里。在那种恐惧和悲痛之中,有人将她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是谁呢?梦中的感觉是那样真实,坚实的触感彷佛现在还弥留在指尖,可是,为什么梦里的人会那么的熟悉,就像……就像是,左震?
「不可能!」锦绣从床上跳了起来,她一定是记错了,怎么会下流得梦见二爷来抱她,就算梦见的男人是英少,那也情有可原哪。不错,她一定是弄错了,一定不是左震,是英少。
「荣小姐?」听见她的叫声,门被推开了,一个微胖而和蔼的妇人站在门口,愕然地看着赤脚站在地上、衣衫不整,满脸惊慌失措的锦绣,「你……起来了?」
锦绣砰一声又跳回床上,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凌乱不堪,「是碍…您……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昨天喝醉酒了,不用害羞,是我给你换的衣服。」胖妇人笑咪咪地走进来,「你醉得可真不轻,害二爷陪你折腾了一晚上。」
什么?锦绣面红耳赤。是左震带她回来的?那昨晚只是个梦,还是迷迷糊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她发誓,再也不能喝酒了。
「我是这里打杂的王妈,喏,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洗好烘干了。」王妈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衣服放在锦绣床头,笑看一眼满脸通红的她,「换了衣服洗洗脸就下来吃早点,二爷在楼下餐厅等着呢。」
锦绣胡乱答应着,被王妈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和打量的眼光弄得心里发虚。她那一脸满意的笑是什么意思?
抱起被子扔到一边,锦绣趴在床上认真搜寻可能的痕迹好在,床单雪白,虽然皱了点,可的确是干干净净的。锦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极了,只是个梦而已。
她又不禁失笑,这样紧张做什么?难道二爷还真的会对她怎么样不成?
匆匆洗漱之后下了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火腿汤包,看上去赏心悦目。左震在旁边沙发上看报纸,裹着件紫色厚毛衣,头发好象还湿漉漉的。
「二爷,对不起。」锦绣充满歉意地站在他面前,「听王妈说,我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左震「唔」了一声,连头也不抬,「没事了就快吃饭,一会儿我去码头,顺便送你回狮子林。」
锦绣怔了怔,「你好象鼻音很重,着凉了么?要是不舒服的话,就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没那么娇弱。」左震打断她,「快点吃饭。」
他不着凉才怪,十一月的天气,一个晚上冲了四次冷水澡,简直要命。也真是服了锦绣,只消片刻工夫,就能把他整成这样,传出去还真不用混了。今天一定得找个女人去去火,要不他会怀疑自己欲求不满,以至于饥不择食。
真是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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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时候,变化来得那么突然。大家彷佛都还没有准备,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是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晚上,锦绣陪的是大兴洋行的陈经理,来过好几回,也算是熟客了。
舞厅门口突然有一阵骚动,一个大个子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半边身子鲜血淋漓,紫黑色脸膛上一脸油汗,狰狞吓人。场中的人惊呼着纷纷闪躲,锦绣也本能一闪,猛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石浩吗?!出了什么事?
「浩哥!」锦绣叫,「怎么了?」
石浩狂乱的目光瞧见锦绣,冲过来一把抓住她,「二爷呢,二爷他人在不在这里?」
锦绣被他吓得魂都没了。「在在在,他在楼上赌抄…哎,浩哥!」
石浩已经撇下她往楼上冲去了。百乐门的护卫也忽啦啦地涌出来,还以为是有人砸场子闹事,一见是石浩,不禁傻住,面面相觑浩哥怎么这样狼狈?
锦绣知道不好,顾不得多想,拔脚跟着跑上楼去。
赌场里乌烟瘴气,喧嚷热闹;比起这里,楼下的舞厅还算是比较文明的。石浩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左震,还来不及挤过去,就急急地大嚷:「二爷,二爷!」
左震一抬头,见着石浩慌张狼狈的样子,脸色先一沉:「慌什么?」
石浩奋力挤到他跟前,「二爷,出事了!刚,刚才在那边……」
左震皱眉断斥:「出了天大的事,你也先喘匀了气再说话。」跟他不是一年两年了,还这么毛躁,遇事就慌了手脚,连话都说不清楚,只剩喘气的份儿。
石浩一凛,「是,二爷。」他紧张地稳定了一下思绪,「是这么回事,半个钟头之前英少和晖哥分别在望海楼教堂路口和咱们码头货仓附近遇袭!」
「有伤亡?」左震霍然起身。
「英少受了伤,手下兄弟死伤惨重。麻子六报讯,晖哥在混战当中走散,目前下落不明。」石浩一口气说完,眼睛冒着火,「二爷,请你赶紧下命令吧,哪帮兔崽子活腻烦了,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不宰了他们我就算白混了!」
他犹自还在激动地嚷嚷,左震已经掷下手里的牌九,一路向外疾走,一路向身后的唐海吩咐:「备车,我直接去码头货仓现常派人去向公馆通知向先生英少受伤的事,再加派人手车辆,即刻跟石浩去保护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