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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旷召见群臣,表示皇上圣体欠安,天下更要安定,所以燕州的匪乱一定要尽快平定,以安民心,特派上将军万克充带兵去援助临江王剿匪,商雨为副将。增援燕州剿匪的兵马不多,只有一万。这样,临江王才不会疑心提防。
早朝散后,裴云旷将万克充和商雨留下,交代几句之后,交给商雨一份密函。
商雨出了宫门,在轿中打开密函。信上计谋周密详细,行书略草,如风卷波澜,他掩卷喟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轿子停在泛音巷,商雨走进院门。
司恬靠在回廊下的一张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不知神游何处。她的眼波沉静如秋水,汪汪的一泉澄净。雪白的肌肤被阳光照的如玉如霞,风徐徐拂过她的秀发,带起几根青丝飘在她的耳边,飘动之际,耳垂上的珍珠耳环似动非动。
她象是一副仕女画,光阴如笔,在他心里徐徐写意。他隔着日光看她,觉得心里冉冉而起一片慵懒的暖意,象是阳光径直撒到心肺之间。
他不由想起以前,自己让她背书,她还顾着林西燕装愚笨,结果被自己打了板子。那时,自己好象是狠心了些,他隐隐有点内疚,一个箭步走上回廊。
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光线骤然被他的身躯挡住暗了下来,成一片荫凉之冷色。
他将她手里的书拿下,就势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
她已经习惯和他的肌肤接触,乖巧的没有挣脱。他今日的神色格外的温柔,一向霸气刚硬的线条象是突然被软化了一般,带着醉人的沉溺之感。
她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目光好象不知道放那里才合适。
他坐到她的身侧,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里,忐忑的问道:“以前,对你好象有点严厉,你不计仇吧?”
她有点好笑,她还没那么小心眼。
她瞪他一眼,故意嗔道:“都记着呢,刻骨铭心。”
“真的?”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
她横他一眼,娇嗔可爱的表情让他心里一漾。
他笑了笑:“能让你刻骨铭心也行。要是想报仇,就来吧,打那儿都成,过了今天可就要等很久了。”
她好奇问道:“为什么?”
他脉脉看着她,道:“我要去燕州剿匪,很久不能见你。”
她很意外,怔怔看着他,心里的难舍难分,象是藤草一般,茂盛的展枝发叶,瞬间将心里填堵着,很不舒爽。
她情不自禁问道:“多久能回?”
他笑了笑:“三月来回。”
她明显不信,瞪着眼睛看他说大话。
“三个月能剿什么匪?来回路上都要一个月,你以为带的是天兵天将么?”
他成竹在胸,一挑眉梢,笑道:“你不信?不如和我打个赌吧?”
她自然是不信,壮着胆子道:“赌什么?”
他嘿嘿一笑:“赌,我若赢了你立刻嫁我。”
她脸一红:“你若输了呢?”
“我不会输。”
“若是万一呢?”
“那我娶你。”
颠来倒去都是一个意思,她知道他在逗弄她,赌气不和他说下去,只叮嘱道:“你小心些。”
他促狭的笑笑:“你很关心我嘛。”
她脸色红红的扭过身子装做去拿针线筐,不想让他看见自己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看着针线筐子,道:“我知道你如今也没什么事了,不如做做嫁衣,若是嫌弃自己手艺不好,就去绣坊定做。”
她回头瞪他一眼。
他故意逗她:“别心疼银子自己做,万一做的不好看,穿在身上惹人笑话。别的地方抠门也就罢了,这嫁衣可别小气,我知道你贪财,要不我先给你点银子吧?”
她放下筐子,气哼哼道:“谁稀罕你的银子!”竟敢取笑她,真是过分。
他觉得她一颦一笑皆是可爱。凑近了她的脸颊,低声道:“过几天,你和七叔和我一起去上京吧。”
“为何?”
“上京离燕州近,你在那里等我的消息,看我打的赌是赢是输。”
“这,万一王爷和师父还有事交代我去做,我这样贸然离开好象不太合适。”
“没事,师父已经答应从此不再让你做什么事。你只管随我去就是了。”他担心的正是这个事,所以想带她离开东都。
“可是你是去领兵打仗,我们跟去怎么合适?”
“你们自然是不和军队一起,我在七势门找几个高手护送你们。”
“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不成吗?为何一定要我去上京?”
“丫头,不要问太多,只管听话就是。”
他这样安排有三个原因。一是,裴云旷如今已是东宫之主,皇上却是灯枯油干,随时都有升天的可能,他虽然相信她,但万一裴云旷舍不下她,将她召进宫里册封了她,他就悔之晚矣。二来,他已经和裴云旷商量好“剿匪”之后的部署,他很想带她和七叔一起回到仓谰,亲眼见他夺回自己的东西。三是,邵培虽然已经答应不再用她,她也算是自由之身了,不过依照她有恩必报的脾气,万一邵培又要吩咐她去做什么,她必定不会拒绝。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将她放在视线之内比较好。燕州离上京很近,所以,他打算先让她和七叔在上京等他,等他将临江王之事平定,就带她回仓谰。
司恬并不知道他心里的那些个想法,她觉得等在东都和等在上京没什么区别,所以觉得大老远跑到上京去等他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传出去,似乎显得他儿女情长,公私不分。
她低声道:“我就在东都等你不成么?你去平匪,我跟着去,传出去不大好听。”
商雨佯作不悦:“又不是让你随军,有什么可让别人议论的。人常说夫唱妇随,怎么我去燕州,你都不肯去上京离我近些?你难道一点也不关心我的生死,不想早些知道我的消息?你真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
这罪名好大!他的义正言辞让她听的脸都有点白了,赶紧答应同去上京。他得意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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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司恬做了几道菜,商雨也留在这里没有回府。灯下,商雨给七叔写了封信,让他立刻来东都会合。
司恬不解道:“为何让七叔也长途跋涉跑一趟?他年纪大了,来回奔波很是辛苦。”
商雨笑着封了信,道:“你不知道吧,七叔才是七势门的真正主人。”司恬惊呆了!
商雨含笑道:“七叔可不是你眼里看到的那位普通老人,这些年,七势门的势力风生水起,他的生意也遍布大梁。他准备的这些财力人力,都是我回到仓澜的资本。”
司恬想了想,问道:“现在的仓澜王不也是他的侄子吗,为何他对你这样爱惜,一心要帮你?”
商雨道:“因为我的舅父老安庆王曾救过他.他自小就离开仓澜到了大粱,舅父对他诸多关照。后来我母亲嫁到仓澜,两人成了亲戚,更是来往密切。之后母亲惨死,我孤苦伶仃,他对我关爱有加视为亲生,所以他自然是一心向着我。”
司恬心里闪过一个疑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上回带我去竹林七叔的住处,坐了片刻又拉我出来,是什么用意?”
商雨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笨,我是想让七叔瞧瞧你,看看我挑内人的眼光如何。”
司恬立刻俏面飞红,原来是这样。
商雨嘿嘿一笑,“七叔一见就喜欢,曾私下对我说,你这模样易生男。”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司恬的脸色越发的绯红,羞恼地踩了他一脚。他一把环住她的腰,笑道:“你_表面温柔,其实也很泼辣。”
她还想再泼辣些,却被他制住了……她无可奈何地任他“欺负”了一番,心里也认同了他的意思。既然已经错过了入宫的时机,既然他已经将自己从七势门朱雀变为他的内人,那么以后就只挂念着他就好,那些宫闱朝堂之上的权谋统统远去吧。
七叔来得很快,翌日下午就到了,还带了几名壮年男子。这些人刀剑随身,身形健硕,一看就是会武功之人。商雨和七叔在屋子里足足谈了一个时辰,司恬很奇怪两人在商议什么,但想到这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去打听,便去做饭了。
入夜,商雨来到司恬的房中,她想仔细问问出征的细节,可他草草答了几句,就吹灭了蜡烛。黑暗之中他抱住了她,吻如落雨霏霏,悉数洒在她的脸上、唇上。
她慌张地推他,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夜静如空山,咫尺之间,他的呼吸带着侵略的味道,似乎想要将她吞噬。
她觉得自己被卷入到狂风之中,身姿飘摇,被他抱到了床上,芙蓉软帐落下,她的心提了起来,他要做什么?他躺在床的外侧,她正要担心他动手动脚不老实,他却背对着她睡了。这人,好奇怪。
五月初,平匪增援大军开拔,司恬和匕叔也进了上京,住到了郝府。司恬反应过来,“郝”应该是商雨仓澜名字中的“昊”字,为掩人耳目,特意如此。
商雨顾不上和两人告别,随着大军马不停蹄地往燕州而去。他这一走,司恬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甚至想自己赌输也无妨,只要他平安回来。
上京的春天一向很短,来得晚走得快,转眼就是炎热的夏天。皇上龙体堪忧,不宜长途跋涉,所以直到夏初也未从东都回来。上京的夏天少了京都的意味,倒比平时冷清了许多。
商雨到燕州不久就传来消息,临江王反了!这话听在司恬耳里,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走的时候只说是去增援临江王剿匪,她并未怎么操心,朝廷的正规军队去对付一些乌合之众,她觉得胜券在握,怎么也没想到临江王会谋反。剿匪和平叛到底是两回事,后者自然凶险得多,对手又是临江王。她算是彻底地陷入了无尽的担忧之中。
天越热,司恬越是烦闷。七叔见她烦躁,便陪地下棋,又给她讲做生意的道理。司恬这才知道,原来店铺遍天下的隆庆堂竟是七叔的产业。七叔自小就离开仓澜,混迹中原醉心于生意,后来财势渐盛,便招集了一些江湖豪杰成立了七势门,从中挑选一些人才培养为商雨的近卫死士。为了不暴露商雨和自己的身份,对外一直是由邵培担任七势门的门主。他还告诉司恬,此次出征,他派了许多七势门的高手暗中保护,商雨绝对不会有事。
这话很具安慰作用,司恬的担忧算是稍稍减轻。七叔安慰她道:“商雨很机灵,这孩子有勇有谋,又沉得住气。再说他那一身功夫,是邵培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师父教出来的,你不必发愁。”
她哪能不愁?关心则乱。分离通常会让人看清楚一些平时忽略的东西,也会让一些情感破茧而出,比如思念。这种两两呼应的情感,比独自思慕更有力量、更为深刻。她常常发现自己的梦也被他占据了。回忆常常不请自来,将过往的一点一滴自发地汇集起来,如画卷般在心里徐徐展开,或浓墨重彩,或细水潺潺,浓淡皆有痕迹。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悄然人心,让她沦陷而不自知。
和他打赌的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她心里紧张又期盼,望眼欲穿。渐渐从燕州传来的都是好消息,临江王叛贼朝着仓澜方向逃窜,平乱大军一路风卷残云般追讨北上。他们离上京越来越远,而商雨的信也来得越来越少。他会如约回来么?
一场大雨之后,上京的炎热终于减了下来,风中渐渐有了丝丝凉爽秋意。八月底,突然从东都传来消息,理臻帝驾崩了!司恬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欣喜——裴云旷终于夙愿得偿。
不久,从北疆边境也传来了好消息,临江王之乱已被镇压平定,上将军即将押送一干人犯到东都受审。大军回东都自然要经过上京,司恬日日翘首以盼,却不见商雨送来消息,更不见他抽空回来一趟。这不合常理,他到底怎么了?她越发的焦急,几乎夜不能寐。
“七叔,你去打听打听吧。”她忍了一天,终于拉下脸求七叔派人去打听情况。
七叔不急不躁地告诉她,“他这小子,喜欢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再告诉别人。他没信儿就是没事,你别急,再等等。”
又等了几天,商雨才送了信来,让七叔和司恬带人一起去仓澜和北疆交界之地的廊城。
司恬吃惊地问七叔,“他怎么没和上将军一起回东都复命,怎么跑到了廊城?”
七叔道:“这应该是王爷,不,皇上的安排。我们去了应该就知道了。”此刻,裴云旷已经不再是安庆王,他顺利成为新君,国号“盛和”。
两人在七势门几位高手的护送下,车行半月才到达廊城。
廊城位于燕州、北疆和仓澜三地交界之地,过了廊城就是仓澜。司恬发现这里已有了浓郁的秋天味道,风凉爽干燥,碧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