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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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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魔头手下的爪牙,父王衔恨已久。如果真个捉到,断不会轻饶了他。即使是溺爱掌上明珠的父王,也不会因她的哀求而心软吧。
  可是他那么神秘,危险,又俊逸非凡,若能再见一面多好。
  她一定不会召唤侍卫。
  美丽的小公主左思右想,白嫩的脸上浮出两朵红云,更加俏丽动人。身后的女侍笑着恭维。
  “公主殿下真美,连天山上的雪莲花也要自惭形秽。到底是鄯善国最出色的佳人,今天的晚宴,只怕列国的客人都会为之倾倒呢。”
  今日的晚宴,是国主五十岁寿辰。鄯善国力强盛,威名远播,此次又重挫了魔教的袭杀。西域各国都遣使来贺,宾朋云集,冠盖满堂,为鄯善举国之盛典。
  刚至适婚之龄的小公主将在晚宴上正式露面,鄯善王也有意借此良机替女儿挑选一位合适的夫婿,一切更是极尽奢华之能。
  侍女替她从琳琅满目的箱奁中挑选合适的珠宝,在如云的乌发上比划配衬,务必让公主以最动人的模样出现。
  华丽的紫衣掩映着玉人,每走一步,发上的步摇轻轻颤动,宛如柔风拂过细柳,明眸秋波,天真而娇媚,连鄯善王都呆了一呆。
  她抿唇而笑,轻巧的旋了个身。“谢谢父王送来的新衣。”
  定了定神,男子笑了,伸手轻抚女儿粉嫩的脸。
  “莎琳长大了,美得父王都惊讶呢。”指尖摩挲着面颊,一贯慈爱的父亲眼神有些奇异,似赞叹又似惋惜。“比你姐姐更漂亮。”
  “伊曼姐姐?父王说笑了,谁都知道姐姐才是西域最美的人。”远嫁的姐姐美名冠绝诸国,成年之后求亲者多如过江之鲫,与她感情甚好,最后嫁给了疏勒国主,嫁妆之丰厚,婚典之隆盛,皆成一时佳话。
  抚在颊上的手很热,让她略有点不适。
  仿佛不曾感觉到她微避,男子托起她的脸细细审视。“莎琳这么美,倒是让我舍不得这么快将你嫁出去,多陪父王几年可好。”
  “莎琳愿意陪父王一辈子。”她娇娇的笑,引得鄯善王也笑起来,替她扶正了一枚金钗。
  “去吧,让各国来使都看看,本王有一个何等美貌的小公主。”
  夜幕初降,中庭亮如白昼。
  数百张筵席高朋满座,在精致的王宫花园内露天而宴。所到的皆是各方上宾,金杯银盏盛着美酒珍酿,妖娆的侍女殷勤款客,令人不饮自醉。
  胡姬歌舞,声乐柔靡,庭内语笑盈盈,夸赞着鄯善王的文冶武功,祝寿贺词不绝于耳,极口称赞公主的妍丽出众,教天上的星辰都失了颜色。
  莎琳端庄的坐在父亲身侧,符合身份的微笑。
  众多倾慕的眼光如影随身,她一个也到不了心头。人皆期待的宴会长得令她觉得乏味,暗自直了直腰,忍下一个呵欠。
  乐声渐渐停了,舞女们退下去,下一个节目会是什么?这次的宴会请来了各地顶尖的艺人,看来也不过尔尔,实在提不起多大兴趣。
  咚!
  一声沉重的鼓声震撼了天地,四周蓦的静下来。
  细微的鼓声如蚕食桑叶,春雨润物沙沙响起,渐渐至大。数盏特制的华灯猝然亮起,照亮了廷院一角,一面硕大的巨鼓不知何时竖立,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影迎风而鼓。
  一鼓起,群鼓和,忽而如迅雷降临,轰然入耳,如万马奔腾,肆意纵横,听者热血沸腾,口不能言,目不能移,心神俱为之掳。
  鼓槌在鼓上飞舞游走,姿势极其优美,柔如花朵舒放,急如狂风骤雨,密而不乱,疏而有制,声声慑人心魂。四周立有数面小鼓,皆是清秀的童子槌持相和,一色短打,英爽而利落。
  鼓声在一片摒气中持续走高。越来越快,巨鼓重捶,步步相扣,如敌阵紧逼兵临城下。黑云压城画角连天,杀气严霜一触即发,就在心都要从腔子中跳出的一瞬戛然而止。
  四周死一般寂静。
  良久,忽然爆出喝彩,掌声和赞叹之声满盈园内,所有人都被鼓声吸引,由衷的叹佩。
  鄯善王亦忍不住赞叹,询问一旁随立的内廷侍长。
  “这是哪的艺人。”
  “回主上,此乃乌孙国的流浪艺人,以鼓艺闻名,此次恰好途经我国,被召来献艺。”侍长抑不住得色,“全赖司礼官于市井偶见,不然就错过了。”
  莎琳低首假作啜酒,忍住一抹笑。
  司礼官是内廷侍长的亲侄,此次所荐之节目大大出彩,难怪得意不已。
  侍长忽然俯在王耳边说了句什么。鄯善王眉梢轻扬,眼中流出暧昧的趣致。“果真如此?传他们上来看看。”
  一群童子跪伏在地,或许是多方历练,并无紧张局促之色。领头的童子身形瘦小,臂扣锁环,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魔王般张着镣牙巨口,令人望而生畏。
  “表演得很好,本王甚喜,赐赏。”
  “多谢国主厚赐。”齐齐伏下头去叩谢。
  “你们是乌孙人?” 鄯善王盯着领头的童子,目不转睛。
  “回国主,我们大多是乌孙人,也有些是各国流浪的孤儿。”领头的童子一直不曾抬头,语音微冷,说不出的好听。
  身边沉默的国师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场中多人听不懂,跪伏在地上的人却懂了,同样以乌孙语回答。
  问答数句,国师点点头不再开口,显是确认了对方的出身。
  “为什么要戴面具?”鄯善王又问起来,像是颇感兴趣。
  “回国主,授艺的师父说鼓艺来自天神所授,不可面视,以表敬畏。”
  “现在可以摘下了?”
  “是。”
  “摘下我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击出这样的鼓。”
  童子踌躇了一下,伸出手摘下了面具,缓缓抬起了脸。
  男童一般的黑衣短打之下,竟然是个女孩。
  黑发垂髫,明眸流光,肌肤如冰雪之色,唯有嘴唇鲜红。
  腰身细小,双腿纤长,微曲的颈项白如玉瓷,额际微微见汗,想是一番劲鼓颇为不易。稚龄年少,身量未足,却已有惊人的丽色,在夜境的华灯下犹如传说中的姹女,奇特的诱惑心神。
  一时众人皆静,偌大的庭院只闻呼吸之声。
  早早退席的莎琳闷闷的扯着纱巾一角,纠来扭去。
  什么鄯善国第一美人,自从那个女孩摘下面具,所有人都盯着不放,哪还有人注意到上首的公主。
  连父王都不例外,眼睛亮得吓人,还低声咐咐了内廷侍长什么。直到那群童子退下去,才又恢复了热闹。
  贴身的女侍看出她的不悦,轻声安慰。
  “殿下何必生气,今日公主的美名将远扬诸国,届时求亲的才俊多不胜数。”
  “那个丫头真的很美么?”她不悦的嘟起嘴。
  “怎及得上鄯善最尊贵的公主。”侍女含笑拔下她头上的钗环。
  “为什么那些人都在看她。”
  “我倒觉得吓人,和公主的美不同,那个孩子的容貌有些妖气,说不出哪里不对,像大漠里的妖魔专惑人心呢。”
  “妖?”
  “对呀,据说有种妖魔能化成人形,迷惑过路的行者,吸人精血。”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到得了王宫。”她撇撇嘴,不为所动。
  侍女失笑,以象牙梳轻轻理顺乌发。“公主说的是,什么样的妖魔也抵不过鄯善的勇士。”
  勇士?不期然的又想起那张冷漠的俊颜,心情忽然好起来。
  说说笑笑的娇声软语在夜色中淡去。
  夜深了,王宫渐渐沉入静谧的黑暗。

  度劫

  鄯善王在侍女的环绕下除去华丽厚重的王服,毕竟是五十余岁,尽管保养得法,持续的夜宴仍令他感到疲惫。但一想到某件事,体内涌起热流,再度兴奋起来。
  国师悄然出现在身后。
  “禀国主,已经探过了,那个女孩不谙武功,身份无误,应该安全。”
  他无声的笑了笑,挥挥手,周围的人退了下去。
  他移步走入寝殿内室,豪华宽大的床上,蜷着一个纤小的身影。
  “皮肤真好,滑得像丝绸……”低喃的男声带着浓厚的情欲,“做流浪艺人真是可惜了……这副身子服侍过多少贵人?”
  “为什么不说话,怕了?”
  “腰很美,又细又软,还有胸……”叹息般的话语,呼吸渐渐粗起来。
  “别发抖,我会好好疼你。”
  “真是漂亮的腿,这么直……”喘息越来越重。
  “为什么抓我,是咬得太重?”
  “别怕,让我好好品尝……”
  “臂环很碍事,咦……底下有什么?守宫砂……你怎么会……”
  银烛跳了跳,死寂的室内猝然闪过一丝极细的微芒。
  沉重的牢门在吱哑声中打开。
  九微冲进来,兴奋得抓住他的肩。
  “迦夜成功了,她杀了鄯善王,教王依约免了你的过错,你可以出去了。”
  成功了?
  他有点不敢置信,没人会比他更清楚再次刺杀的风险难度。
  “她……可有受伤?”
  “看来没有,业已去殿内复命,现在回去休息了。”九微绽出笑意,“总算她还有心,没有撒手不管,不枉你为了她回来认罪。”
  他稍稍放下了心。
  “她用了什么方法。”
  “谁知道,反正有效。” 九微耸耸肩,“我们都被骗过去了,以为她准备撇清关系推个干净,没想到反而被利用了说辞,连教王都找不到拒绝的借口,现在她一击成功,你总算不会有事。”
  “九微……”他张张嘴,说不出谢字,那样重的情谊,怎是一个字能言说。
  九微了然的摆手。“少废话,看你一身狼狈,快回去沐浴更衣才是正经,难道在死牢里还没呆够,我还当紫夙打点的不错呢。”
  失事多少天了,他第一次笑起来。
  现在的囚牢干净整洁,被褥齐全,饮食也好上许多。比起初时的糟糕,几可算是天上地下。他怎会不知,能获得这般优待,必定是九微托嘱紫夙的结果。
  九微挑了挑眉,忧心既去,一贯的促狭又泛出来。
  “听说紫夙来过几次。”不怀好意的笑,目光上下打量,“她说过些什么?”
  “无非是拉拢之类。”
  “就这?”九微压根不信,笑得极其暧昧。
  “嗯。”看着对方的诡异的表情,他好气又好笑。“你想听什么。”
  九微遗憾的撇嘴,把他拉起来推出囚室。“想也知道没什么乐子,你那死脑筋不说我也猜得出来。”
  再次回到水殿,恍如隔世。
  六翼喜出望外,围着他说个不停,半晌才在赤雕的强令中退下去。
  洗漱更衣,重又整洁如常。
  走至迦夜的房前,恰逢绿夷端着托盘而至,盘中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纱棉,他心中一紧。
  “她受伤了?”
  “回公子,雪使说略有轻伤,吩咐小婢取来候用。”绿夷自然知道问的是谁,敛妆垂首道。
  “迦夜可在房中?”
  “雪使早前在沐浴,现下大概已休憩。”回答并不太肯定。
  他接过托盘,轻轻敲了敲门,全无声息。
  “你先下去。”
  看着绿夷走远,他推门踏入室内。
  偌大的房中空无一人,他微一犹豫,走入相连的隔间。潋滟波光在室内明灭,摇曳不定,是迦夜私用的浴池。池中之水引自山泉,常年温热,她每次杀人后都有沐浴的习惯,多年一直如此。
  池前有一扇锦屏挡住了视线,他将托盘轻轻搁至屏边,正待退回,哗的一声水响,仿佛有什么自水底翻上来,一声疲倦的叹息回荡在室内。
  静了半天,听得离水的脚步,一只手从屏障后伸出,捞过了托盘。
  雪白的臂上缀着鲜红的守宫砂,但令人震讶的却是青紫咬痕,掐痕,淤伤的印记触目惊心。
  浑身的血液蓦然冰冷。
  一瞬间明白了许多,却不敢相信。
  脑中空白一片,无意识的冲过锦障闯入了水雾氲氤的室内,他本能的想求证什么。
  迦夜坐在池边,纤细的腿垂在水里,湿淋淋的长发搭在身前,瘦弱的肩胛上有一道狰狞的裂伤,她轻曲腰肢,艰难的给自己上药,小脸在水气中更显苍白。身上诸多青青紫紫的印痕,又以胸前最为惊心。
  猝然听见脚步,她抬起头,刹那怒极,素手一掀,托盘连同其上的瓶瓶罐罐一并飞起,破空砸来。
  他没有避,一只玉瓶掷中了头部,力道如着重捶,眼前一黑,冲力带着他退了几步,已然置身浴室之外。
  一缕鲜血顺着额角流下,他只是愣忡。
  耳畔嗡嗡作响,适才见的情景仿佛烙在了心底,烫得神智全无,心神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迦夜自屏后踏出。
  黑发犹在滴水,零落的披散两颊。衣襟略为散乱,仍带着雾气湿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在床畔坐下。
  “你出来了很好,下去休养吧。”
  寂静许久,沙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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