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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她一直在回忆,但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恢复供水了。以前在网上看过两眼什么共饮东江水,实在记不清。似乎是建了个什么工程,从广东这边供水,香港才解决了危机。
而看现在,完全没一点消息。工程施工,没一年半载也不能完工啊。
中秋节前后,农田大旱,鱼塘干涸。全港缺水危机越发严重,开始实行全面制水。四天供水一次,每次四个钟头。
“蔓君!你拿这两个,快跟我下楼!你姨父已经在排队了!”一大早,她就被喊醒了。弟弟提不动水桶,在家抱着猫睡大觉。
才八点不到,远没到供水时间,姨妈匆匆往她手里塞了两个铝制饼干罐,自己手里提了两个大水桶,“快走!不然要排到街尾了!”
她感觉眼皮直往下掉,脚步虚浮着往下走,险些没踏了个空。饼干罐撞得咣咣响。下楼时,楼上的邻居刚好往下走,好心提醒她:“蔓君!走快点,等会你们家拿不到水了!”
她忙加快了脚步。
刚下楼就看见排队等水的人龙了。哪里是人在排队,全是各种铝制水桶在排队啊!除了水桶,还有饼干罐,锅碗瓢盆。一条长长的队伍,完全看不见尽头。
她傻眼了。
大多数人穿睡衣就出来了,半睡半醒靠在榕树边上。也有一些师奶,用包袱布背着小孩,不时回头哄他睡觉。穿得稍微得体些的人也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吵吵闹闹的,像个大聚会。
姨妈拽着她的手往前走,边走边往回看:“刚才还没这么多人!”直走到长龙一半,她就看见姨父和陈珂了。
几个人一起过去,姨妈和姨父商量着开铺的事情。陈珂递给她一小袋瓜子:“要吗?”
她摆手:“不要。”又往前张望,周围全是一股臭汗味:“你说这要排多久啊!”
陈珂磕着瓜子:“谁知道啊,我困死了!站得我腿都麻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长龙前面开始骚动,似乎是开始供水了。人太多了,她完全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
只供水四个小时,谁知道能不能轮上呢。
他们都有点担心。
期间有人跑过来借桶的,没人理他。姨妈等那人走了,冲陆蔓君和陈珂笑说:“还好我们买了三个桶!”
又等了好久,看着不少人笑嘻嘻地提着水桶往回走,他们更急了。
终于轮到他们了!
看着那白花花的水柱子往桶里注水,感觉到那一股清凉,大家心情一下子都好起来了!有水啦!
陈珂望着那水桶出神:“我好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啊!”
其实陆蔓君也特别想!不过在那什么大工程建起来之前,还是别想太多。
姨妈说:“别动歪脑筋啊我告诉你。家里那猫都快没水喝了,你还敢想!”
陈珂委屈地瘪嘴:“我说说也不行啊!”
当街头小店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纸扎灯笼时,陆蔓君的头发也长了,过了肩膀,感觉有点扎脖子。她一直想去剪头发,没腾出时间。
眼看着《孤女》马上要杀青了,导演放了她一天假。
难得有一天假期,陆蔓君就拉着家里一大一小去剪头发。
出门前,姨妈说街口有个档口专门帮人剪头发的,让他们去。陈珂答应得好好的,出口就右拐了。这年代,街口剪头发的也受街坊邻里欢迎,收得便宜,只要一块钱。
陈珂悄悄跟陆蔓君说:“听表哥的!街口那些不行,我们现在是大明星了,要剪好一点。”
陆蔓君一听大明星三个字,差点没笑喷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弟弟拽着她衣角往前走,好奇地问:“大明星是什么?”
陆蔓君:“就是你电视里看见的那些人。”
弟弟说:“我没在电视里看见表哥和姐姐啊!”
陆蔓君无奈地说:“因为我们还不是大明星。”
他们搭了一站巴士,下车时又走了一段,才找到那一家理发屋。楼下是卖腊味的。他们踩着咿咿呀呀的木楼梯往上走,听见楼上在放一首婉转低回的歌。
听陈珂说,老板是个上海人,来了这边好几年了,手艺不错,生意很红火。
她还没走近那发型屋,先看见了一些少男少女站在门口。他们的打扮比较新潮。一群人交头接耳说着话,看见有人来了就往他们看一眼,又继续说自己的。
“人也太多了!”
一扇彩色玻璃门上,贴了一张梦露的经典海报。
她有点好奇,透过玻璃门往里看,见掉漆的白墙上挂了黄历,横七竖八贴了各种海报。一进门是一张暗红色的长沙发,发现柜台上放着留声机,正缓缓地播放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不知是世界离弃我们,还是我们把它遗忘……”
光线昏暗,靡靡之音飘荡半空,好像让人回到了老上海。
陈珂抱怨说:“这歌也太老了吧,好难听。”
那老师傅剪头发特别快,还有几个学徒帮忙。所以很快就轮到陆蔓君了。
她洗完头出来,脖子上系了一圈白布。那老师傅伸手拨了下她的头发:“给你剪短吧!你五官长得好,可以剪孟宝宝那一种,好看!”
时下男人流行蛋挞头、飞机头,用发蜡贴到一边,纹丝不乱。而女人则流行包包头,学生大多是齐耳短发,黑长直碎刘海。
陆蔓君不想剪孟宝宝那种,短到颧骨,太可怕了。她只想剪回以前的*头,看着顺眼。
她形容了半天:“短发,发尾刚好到下巴这个位置。”她还在头发上比划了一下:“后面短,前面长,侧面看着是一条直线的。刘海我自己剪就行。”
她经常在家里自己剪刘海。
老师傅听了一会,摇头说:“没剪过这一种,不烫吗?”
“烫一下发尾就行。”
边上有个学徒跑来说:“我知道怎么剪!”
老师傅说:“那你来吧。”
陆蔓君半信半疑,怕他没听懂,又给他再解释了一遍,“发尾剪到下巴这里,不要太短了……”
学徒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行,我知道怎么剪!崔姬就是这么剪的!”
陆蔓君看他自信满满,崔姬这名字有点耳熟,估计是什么国外当红偶像吧。“那好吧。”
本来陆蔓君有点困,学徒一剪刀咔擦,右边头发直接剪到了颧骨位置。她什么困意都没了,眼睛睁大,直瞪着眼前的镜子:“你剪那么短!”
学徒特别诚恳地说:“太长了不好看!真的。”
剪都剪了,还能怎么样。
结果剪完头发出来,学徒给她用发蜡弄了一下,看起来确实挺前卫。超短发,刘海全部斜到一侧去,另一侧极短的头发绕到耳后。整体看去,线条利落锋利。这么一看,脸显得特别小,又透出一股漂亮的英气。
陈珂在边上说:“啊!陆蔓君你终于摆脱村姑形象了!这个好看!”
老师傅过来看了一眼,“就是twiggy的头嘛。”
陆蔓君这才想起来了,崔姬,就是twiggy啊!那个超短发模特!好看是好看,顶着这个头不知道怎么去演戏啊。
她往镜子里看了一眼,默默心塞。
杨伟肯定要把她骂死。其实剪头发了也是小事,戴个假发也就解决了。
就是不知道,这年代有没有短假发。
知道了这事后,杨伟一拍桌子,大怒:“梁超美!我说过,一定要关注艺人的身材管理,关注艺人的发型皮肤。我们有相熟的发型师,为什么要让她在外面剪头发?”
虽然剪得好看,但是不合章法。
其实杨伟这话骂得没道理。关注艺人各项情况,这不是助理的职责,是经纪人的事情。是杨伟自己太忙,关注不到位。
陆蔓君一看,赶紧解释说:“跟她没关系,是我要剪的。”
杨伟说:“我等一会再骂你!”
杨伟一直缺人,而梁超美是当经纪人的好苗子。他是想培养梁超美的。然而梁超美这孩子做事不够稳,后台又不够硬,偏偏还不够上心。换一个机灵的助理,一看头发长了,立刻带去找发型师剪了。她还傻乎乎的!
经纪人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收拾烂摊子,帮艺人看着点?艺人做事可以没章法,但是经纪人不行。
他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看梁超美委屈地低头,他又更恨了。
说两句重话就受不了,以后可有得受了!
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个个心比天高。不挫挫锐气,以后更难沉下心来做事情。
梁超美心里也清楚,杨伟这么骂她,表示还愿意用她。不然早就让她卷包袱滚蛋了。可是眼眶一热,还是觉得委屈,差点哭了。
“我错了。”
杨伟缓了口气,“算了,哭什么。”随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等会去找导演,看能不能借到短一点的假发!”
第69章 杀青
不少演员都会剪头发,为了怕连不上戏,大多也会备一些假发。梁超美跑去剧组问了,都说没有这么短的假发。导演想了个办法,让造型师把长假发仔细修剪。戴起来,倒有几分像样了。
等开拍时,陆蔓君把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风吹在脸上感觉特别凉快。耳边听着剧组的人懒洋洋的声音:“道具拿过来了没有啊?”
“等会啦!催命一样!”
“蔓君,最近你有几声咳嗽,我给你煲了川贝炖雪梨。”
她睁开眼,看见梁超美站在眼前,手里拿了一个小水壶。梁超美最近做事更努力了一些。被杨伟骂完,没有被打倒,反而成长了一些。
她笑着接了过来要喝。
梁超美坐在她边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小山丘,有些担心地说:“我听说,可能不去国外取景了。”
前几天,梁超美才跟她商量了到国外取景的事。因为梁超美从没出过国,对这行程充满了期待。她一个劲说:“马上可以出国拍外景了!不知道英国现在冷不冷,要不要多带几件衣服?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因为这部戏有外方投资。按原定计划,一群人要去英国取景的,为期半个月。现在戏到了尾声,也该安排行程了。
陆蔓君也有点期待。起码到了那边,能洗个舒舒服服的澡了!
现在听梁超美说起来,她难免失望:“你听谁说的,怎么不去啦?”
梁超美说:“徐经纪人说的,听说外方要撤资。我最担心的不是国外取景的事,我更担心这戏还能不能拍下去。”
陆蔓君全然没想过,拍个电影还能撤资!
“好端端怎么撤资了?”陆蔓君想起前段时间外方来看戏,看完了不太高兴,跟导演指点江山似的说了一通,导演点头哈腰着,最后不知道怎么样了。
梁超美左右看了下没人注意,才悄声说:“因为导演不肯改剧本!不知道他倔什么!不过也不一定撤资,只是这么传,千万别撤资……”她双手合十祈祷,“千万别撤资。”
陆蔓君倒是不太担心:“不是还有其他投资人吗?”
梁超美一想也对,“那也是。”
本来陆蔓君想问一下导演,可他太忙了。一拍完戏,忙着和编剧制片监制商量去了。
她感觉,看这趋势,还真像是外方要撤资。
外方撤资的传言愈演愈烈,人心有点不稳。徐小田一脸笃定地下了结论:“肯定不去拍外景了!如果要赶圣诞档期,现在去国外取景,来得及吗?我看也不一定撤资吧,导演每天都和编剧商量改剧本的事。改完了剧本,就不撤资了吧!”
陆蔓君总觉得徐小田说得太简单了。
过了两天,陈宝心过来客串时,带来了一个噩耗:“导演还没跟你们说?外方已经撤资了。”
陆蔓君和徐小田虽然早料到了,可还是有点吓一跳。“真的啊?”
“是啊,导演正烦着呢!你们最近可别撞枪口上了。”陈宝心好心提醒了她一句,“对了,你姨父再帮我缝一套旗袍吧。看了一圈,还是你们家手艺最好。”
“好。”陆蔓君答应下来,又问陈宝心:“你说这戏会停拍吗?”
陈宝心笑说:“你听谁说的谣言,怎么可能停拍。外方撤资了,还有好几个投资人呢。”
导演当天下午就通知他们,要改剧本了。“剧本要大改,时间耗不起了。所以可能要边改边拍。”
她有点发愁,这怎么拍啊。一旁的徐小田安慰她:“没事的,反正照着念台词就是了。”他也见惯不怪了,有时候没剧本也照拍,现场想剧本的都见过。
导演说:“我是没办法了,耗一天,多一天的钱!写完了剧本再拍,这部戏就死了。”
陆蔓君看导演愿意开口了,趁机问:“导演,外方为什么撤资啊?”
导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狠狠呸了一口:“那班死鬼佬,要我改剧本!”一说起这前因后果,立刻就冒火了。“你猜怎么改,他要男主角跟他妈相恋,要制造什么噱头!真是离谱!之前让我加这个,改那个,主演都让他们定,我什么时候说一个不字!我都快拍完了,还要我加这种东西!怎么加!真是神经病!”
徐小田听了觉得有点恶心,猛夸导演说:“导演干得好!高风亮节,还好你没改!”
导演说:“行了,别捧我了!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