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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奈菲尔
☆、夭折的玫瑰
夜,如灰烬玫瑰。
阑珊尽处,一个男人凭栏站着,笔挺的背,绰影灯辉,轮廓俊逸的脸有几道深刻的指甲抓过的伤痕,一袭简单格子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不知所踪。月色洒下来,依稀可见衬衫底下锁骨处也有几道指甲划伤的痕迹。
尽管狼狈,却不失他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度。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这演的是哪一出戏?”
好友兼合作人梁纪折着手中娱乐报,皱着鼻饶有兴味地看着加粗小字体:前些日传出婚讯的当今偶像明星今夏,在婚礼当日无故失踪,众人质疑这是她为即将上映的新片炒作!
梁纪调笑,章怀远无动于衷,冷漠纠正:“盛今夏。”
梁纪扑哧一声笑得更张扬,“这不是顺口吗,那好,盛今夏。我说章公子,盛今夏小姐好歹也是你前妻,是章小少爷亲娘,跟你也圈圈叉叉过吧,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梁纪不耻下问:“什么事实?”
“报纸上不是写着她在为新作炒作吗。”章怀远表情淡漠,声音没任何感情。
梁纪不屑地想,你就装吧章怀远,看你能装多久。唐人旗下艺人无缘失踪,这事肯定不会就此算了,不过他清楚章怀远的手段,哪怕今夏是一只破鞋,也是刻上他章怀远标签的破鞋。
他们离婚这一年,两人都过得风生水起,彼此事业蒸蒸日上,曾经轰动一时的离婚案早已淡忘在人海。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梁纪套不出他要的答案,但确定今夏失踪,章怀远一定知情。
他不说,梁纪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离开再作打算。
章怀远一动不动,漫天繁星里,忽然记起前些天无意看到她在节目上讲过这样一句话:不管承不承认,在成长中总得付出一些惨痛代价,那些以为会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人,多年以后,就连回忆也会淡忘。
他毫不意外地轻哼,虚荣无度的女人,虚假得让人恶心。
这是盛今夏定格在他记忆中的画像。
今夏失踪闹得沸沸扬扬,她未婚夫找到他,被章怀远一句话打发走。
天亮时,他来到玫瑰园,沈江见他进来也不给好脸色,几乎是咬牙切齿道:“章怀远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她不是工具,任你为所欲为。”
章怀远神色轻微松动,却用最冷漠的口吻道:“沈江不要忘了,这是你的提议,我不过是遵守医生建议,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朝朝无事,你不觉得自己功德无量?”
沈江愠怒,脸色堪比猪肝,“妈的,感情是我把她置于这水深火热中,靠。”
沈江觉得自己罪无可赦,如果不是自己提议,说什么再生一个孩子拯救存在这一个,今夏不会遭这悲惨命运。
他不觉自己有同情心,但出于职业本能,医者父母心。
还有一点,他窝火的是,昨天午夜时分,被章怀远一通电话叫起来,他火急火燎赶来,他见到的场景要人呕血,昨天报道疑似炒作偶像红星今夏气息奄奄昏死在那张米白色大床上,高烧三十九度。
在那一瞬间,过往的不待见,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不管这个女人过去多遭他们嫌弃,在那一刻,他犯了男人的通病,柔弱不堪的她博得一张同情票。
具体什么事他不待见她,也说不上原因,也许是因为她一直不要脸地缠着章怀远,使尽手段拆散章怀远和商瑗嫁给章怀远,认识章怀远的朋友都不看好这桩婚姻,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结婚不到一年,今夏沦为下堂妻。
他原以为,今夏会一蹶不振,不想她进入演艺圈混得还不错。
事情到这里应该算是皆大欢喜,眼看章怀远拧着要和家人决裂劲儿执意和商瑗结婚,不料检查出章小少爷病情,一家子忙碌几个月找不到匹配骨髓,他脑子一抽提出这条丧尽天良的建议,和前妻要一个孩子。
他以为章怀远宁愿等机会,也不会去找今夏,结果他不但去了,直接在婚礼现场上提人。
媒体对今夏的种种猜测,没有人站出来解释,任由她被抹黑。
他不知道,章怀远是不是要彻底摧毁她。
想到这里,沈江歉意重了几分。
“高烧退了,身体很虚弱,你在心疼你儿子,也要顾忌一下她的感受,什么事好商好量。”沈江觉得自己真他妈疯了,担起说教士担子。如若不说,于良心不安,今夏此生若不幸,他脱不了干系。
章怀远淡漠地点头,手机也在这时候响起。
病人已缓过来,他又困又乏,想起今天还有一台手术,有些头疼。但这个状态肯定上不了,只得掏电话求助。
挂电话时,章怀远也结束通话,两人一起离开玫瑰园。
而别墅二楼西侧卧室里,一个糟蹋的女人,表情呆木眼神空洞。
临时调过来照看她,亦或监视她的管家,站在门缝外观察她。她保持一个姿势半个多小时了,一动不动,她不累吗?管家想。
又过了半小时,她还是没有动,管家有些泄气。
床上发呆的今夏,无数的画面在眼前掠过,好的坏的铺天盖地洒下来,压得她快要窒息了。
昨夜的事一点也不陌生,唯有一点想不通,他如愿获得自由,她如他所愿沦为众人笑话。
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她?
她想得头隐隐作痛,决定不再想,或许这是侮辱她方式的一种,谁让她自不量力去爱他。遭此一劫,是她没眼力,活该。
她摇摇晃晃起来,站起来那一瞬,眼前一阵眩晕差点跌倒,腿间粘液淌下来,她知道那是什么。现在这情况,她没有心情想其他,只是在心下警告自己不能倒下,就算死也要有尊严的死去,绝对不能在章怀远地盘上倒下去。
在房里巡视一圈,找不到昨天那套紫色婚纱,抬眼看到门外冷漠的女人,她只是看了一眼,在心头估摸形势,已经猜出此人身份。
她无心计较,“我的衣服呢。”
女管家微微一愣,在此之前,对这位章家前少奶奶有诸多猜想,结合她出席各种活动,她也认为盛今夏爱慕虚荣。
众星追捧的明星,活生生在眼前,她心情也是复杂的,不屑、同情,也说不上哪一种占上风。
“我的衣服呢。”她没有迁怒,只是很平静地问,眼波看不出情绪。
女管家想起一个词,死水微澜。
“先生吩咐,您身体不好,必须卧床休息。”她公事公办。
“我要离开。”
“对不起盛小姐,您不能离开。”
“为什么?”她不想起冲突,因为她清楚,生气发怒解决不了问题。但她也不想在这里,更不想和章怀远在有牵扯。
“盛小姐请不要为难我,章先生是我老板,老板命令我不得不遵从。”
今夏摸清形势,若想离开,除非章怀远放人,否则就算死在这里也出不去。她有些泄气,问:“他人呢,我要见他。”
“盛小姐,你应该清楚,员工无权过问老板行踪。”
今夏心知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也清楚这是变相软禁,章怀远软禁她。这个想法很可笑,但眼下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她还是想不通,章怀远究竟何意。
她不认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也不认为章怀远会那么无聊,用这种低能手段报复她。排除这些可能性,她实在想不出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女管家看着她脸色微动,似沉思似了然,心竟然冲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凄伤。
她或许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种人,但不是那种人又是哪一种人呢。
她摇摇头,这世上最不缺的是同情。
今夏很沮丧,“报纸总可以看吧。”
女管家立马点头:“我这就给您找来。”
一分钟后,女管家搬来一叠报纸,还有几本杂志期刊,以及小点心。安妥好,对今夏说:“先生交代,这两日只能进清谈食物。”
今夏想笑,被囚禁的人有权利挑三练四吗,答案很显然,没有。如今,她不过是一介阶下囚。她平静地说:“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女管家点头,抬脚走出去。今夏又唤她,“我不会求死,你不用担心。我不喜欢身后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
女管家脚下一顿,她自以为藏得很隐秘了,看来是太低估身后女人洞察力。
卧室归于平静,窗外,茫茫一片。
她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打着赤脚站在廓落的窗纱后,凛冽的寒风狂然肆虐。她站了好一会才晃过神,原来是冬季,原来又下雪了。
那么,章怀远,你究竟要什么?所有一切不是如你所愿了吗,你还要怎样?
今夏并不感到心痛,也许麻木了,也许是记忆也淡忘了。
在这一刻,她神经质地笑。
她告诉自己,章怀远,当时间终于将我对你的爱消耗殆尽时,你也不过是一个路人。纵使曾经为你心痛,那也只是曾经。在她缅怀过去时,内线电话将她从回忆中拉回来。
她不想接,不一会铃声消停了,女管家在外敲门,她说:“盛小姐,章夫人在楼下,她想跟您谈一谈,方便吗。”
章夫人?除了章怀远母亲,她前婆婆还能有谁。
她敛了敛情绪,“好,我这就下去。”
门外又安静了,她不清楚章夫人此刻前来所谓何事,不过和她无关了不是吗。
他们的关系在一年前已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别扭的小故事,真滴别扭,所爱非人!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今夏换好衣服走下楼去,章夫人坐在茶几前心事重重。她到来也不曾察觉,今夏没有打扰她,只是静立在一旁。
女管家给她沏茶上来,章夫人才从自己世界里回过神来,对今夏招手,眉目和善,一如多年前。
今夏心情很复杂,她不明白,章夫人怎么找到这里来,更不清楚,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她回应章夫人笑道:“章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章夫人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她眼神复杂。这位前儿媳妇,乖巧玲珑,偏偏他儿子看不上眼。她有心也是无力,一年前两人闪电离婚后,婆媳关系终止,在没机会碰面,有时她想见今夏,对方一直说忙。她知道今夏忙,离婚后,事业蒸蒸日上,但她更清楚,今夏是不想和过去有牵扯,也就不勉强她。
如今,面对这前儿媳妇,章夫人竟有几分无措。
大概是因为章家对不起她在先,如今又有事求她的缘故吧。
章夫人斟酌,让她先坐下。今夏也不推脱,这位前婆婆对她很好,离婚时,如若还有让她怀念的温情,那就是眼前这位章夫人。
她看出章夫人难为,主动询问:“阿姨您有什么事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帮到您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章夫人还在犹豫,饶是今夏经历风雨周折,心下也升起不好的慌乱。她忍不住连连发问,章夫人才道:“朝朝生病了,半年前检查出来,这半年来,我们一直在努力,在等机会,可是今夏,所有能想的办法我们都想尽了。朝朝不能在等,所以,我想求你救救朝朝,他也是你的孩子。”
今夏脑子轰隆一声,不知是不是高烧未退,她只觉两眼一花,差点昏厥。章夫人絮絮叨叨对她晓之以理,今夏已经听不下去。
朝朝是她孩子没错,可在离婚协议上,她已签字,朝朝在不属于她,除了一年一度探视外,她不能接近朝朝,否则,她的命运如何,没有人敢保证。
她被章夫人摇得头晕恶心想吐,章夫人却没有发现她的不适。今夏想,昔日对她在好,分道扬镳后,她不过是一介路人,怎么会留意她的难堪。
“今夏,我们真没有办法了,朝朝还那么小。”章夫人泣声泪下,伤痛欲绝。
没有办法?今夏眨了眨眼,章怀远提出离婚时,前婆婆也是这句话,抱着她失声痛哭。那时候,她是感激这位前婆婆的,至少让她走得没那么难看。
现在,她就能有办法吗。
今夏精神恍恍惚惚,她突然想起朝朝鼻子皱得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的样子。当时,她想,怎么这么丑呢。可那襁褓中的小丑儿,也不属于她。今夏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属于她。曾经,章怀远是她左半边翅膀,如今,在时间将要埋葬所有眷恋时,章怀远对她做出最不堪的事,甚至没有一句解释。
他一直是这样子吧,脾气不好,对她从没有给过好脸色。
她一直不说话,章夫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低眉顺眼心思恍惚。章夫人担心她,但还是对她坦言。
“生一个孩子,阿姨敢保证生下来的孩子能救朝朝吗。”她提出质疑,不是不愿意,只是对象是章怀远,她有拒绝权。说她狠心也好,绝情也罢,离婚时,章朝朝已另息他处,法律上再无关系。
“这是唯一办法,今夏,只要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我们也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
“你让我好好想想。”
章夫人深深凝视她,知道她已松口,用眼神示意女管家,没一会儿管家怀抱一个小孩子进来。也许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