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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床头坐下,认真道:“十一,你知道错了么?”
赵晟呜咽着,“我那时候想,反正她只是个仆人的女儿,大不了,我纳她做妾算了……”
“可她不一定愿意给你做妾。她才十几岁,有着大好的未来,大好的人生,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十一,你现在凄惨,可她比你还凄惨,她只是和家中哥哥去踏青,只是长得好看而已,她没有做任何错事,却受这样的污辱。她不能反抗,不能努力去弥补,唯一能做的,就是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扶上他肩头,认真道:“十一,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理由。你因为有个位高权重的父亲,所以能犯许多错,打别人,笑别人,调戏良家女子,横行街头欺负人……每一桩,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足够受大的惩罚,就像我弟弟打伤了你,紧接着就被人带到了大牢,而你,却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可这一次,错误实在太大了,就连你父亲也保护不了你了。”
好久,赵晟才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我就娶了她,可……她不在了,我,我不想就这样死了……”
“那,现在你想怎么样?”沐景问。
赵晟轻轻抽气,随后才道:“我不知道……”
“继续逃吗?让你九哥帮你逃出城去?再去别的地方躲?”
“不,我不要过那样的日子了,那样活着,连猪狗,连苍蝇蛆虫都不如,而且被发现了,九哥也会有事的……”赵晟从枕头间挪出头来。
沐景伸手用袖子替他擦干眼中的泪,微微扬起嘴角:“不错,还知道替你九哥担心。放心,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你再过那样的日子了,等你九哥回来也许有办法呢?”
赵晟沉默着不发一声。
沐景替他拉了拉被子,又将床上另一边的枕头给换到他头下,“好了,别再哭了,再哭湿了枕头连换的都没了。
赵晟突然问,“九嫂,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我……”沐景将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缓缓回道:“若是我,我大概会去官府投案自首吧。不该做的事做了,就只能去面对后果了,就算后果不怎么好,心里也会好受些,至少,面对了自己应该面对的。”
赵晟又沉默了下来,闭上眼,又睁开,轻声道:“九嫂,我还是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那个女人的样子,我不敢在晚上睡,每次我睡着,她都会站在旁边看着我,披散着头发,喉咙里插着簪子,血流得满身都是,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在你床边的明明是我,难道我看着那么可怕吗?”沐景笑道:“你看,灯燃着,我的手还放在你肩上,感觉到了么?你就睡吧,我就在旁边坐着,有我在,那些不好的东西不会来的。我拿本书来边上看吧,正好睡不着没事做呢。”说着她就去旁边桌上拿了书开始看起来。
雷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闭着眼的赵晟睁开眼,只见沐景靠在床头微微歪头睡着,一只手搁在腿上,一只手垂在身旁,手上的书也无力地掉了一头在床上。
几乎是说完话她就睡着了,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她的样子很疲惫,根本就不像是睡好了的,也许上半夜她根本就没睡着。
烛光中,她翘起的睫毛在眼下拖出长长的阴影,脸上素净没有一丝粉黛,看着极干净清丽,而这干净清丽中,又是无比的温暖柔婉。他看着,突然知道什么叫美,不是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唇,而是,像眼前的女子这样,只是穿着简单的中衣,披着头发睡着,却美得犹如梦中仙女。
屋外,有水滴落地上的声音,转来清脆的“滴溚”声,似乎有风,他却感觉不到,只是被子里暖得让人恨不能把灵魂也躺下来。橘黄色的烛光摇曳着,而她就坐在烛光下,坐在他身边。
九嫂……
有些想睡,却又不想让自己睡着。
今夜的温暖与安心,是他从来就没有体会过的,哪怕是以前在王府,也没体会过。他希望这一夜很长很长,那样,等天亮,他就算是死也觉得没什么不甘的。
正午时分,赵晔走出军营。
“什么事?”站在军营门口,赵晔看着小宁问。
小宁忙回道:“九爷,是正房里的人托我来的。就是采曦,她说夫人请您晚上回去。您在这外面都过了这些日子了,让您千万要回去看一眼。”
赵晔脸上的表情又淡了些,作出一副更加严肃的神情:“是吗?是采曦找的你?她这样说?”
小宁立刻点头,“早上采曦就过来同小的说了,让小的亲自过来,一定要让九爷点头。”
赵晔心中泛起一丝喜悦来,冷着脸迟疑半晌,直到小宁露出苦相准备再次恳求时才微微点头,似乎有些勉强道:“好,我晚上回去一趟就是。”
“好好好,小的这就去回禀夫人。”小宁大喜着点头。
赵晔转过身,脸上忍不住舒展开来,露出轻轻的笑意来。多日的平静,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愤怒,虽对她与英霁见面还是有气,但不管怎样……心里总是那样想她。
或许,她真的有能让他信服的解释,或许,他们真的有,无关男女之情,却不得不见面,又不得不瞒着他的事,哪怕这样的事他怎么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事。
日落时分,赵晔从军营策马出来,又有意在街上慢行着逛了几圈才往家中而去。
被陈妈妈迎至正房,沐景才从里面出来,看他一眼,淡淡道:“九爷回来了。”那样子,就好像他是自己回来的一样。
赵晔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
沐景又说道:“我刚刚已经用过饭了,九爷有在外面用饭吗?”
赵晔沉默一下,冷声回了三个字:“用过了。”
“既是用过了,那就算了吧。九爷来房中一趟,我有话同你说。”沐景说着,倒是很难得地扬了扬嘴角,像是笑,却又极勉强。
看这样子,赵晔心中早已不悦,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没有让采曦去请他回来。
“九爷?”沐景已经挑了帘子进去,见他没动,在门口唤他。
赵晔回过神来,这才同她一起进去,往前几步,又挑起帘子,他先进去,她随后进门,放下帘子。
“有什么话快说吧。”赵晔语气不善地开口。
沐景没马上回话,只是打开靠内侧的屏风,赵晔看过去,只见赵晟坐在屏风后,一张凳子,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摆着三盘荤菜,他正一手拿着筷子看向他。
“九哥。”
赵晔怔了好久才突然向前,低头握着他的肩将他一直看着,“十一?”
赵晟从凳子上起身,咧了嘴一笑,“九哥。”
“你……你怎么在这里?”赵晔无法置信,满脸疑惑地看向沐景。
沐景回道:“昨天半夜他被人追,所以翻了墙过来,我怕他被人发现,所以将他藏在了房里,直到现在,让人去叫你回来,也正是为了这事。”
赵晔愣愣看着眼前的人,好久才道:“还好么?”
赵晟点点头。
沐景说道:“他腿伤了,我昨夜给他上了些白药,不知道再要怎么处理。”
让天回到。“给我看看。”赵晔说着就弯腰要去看他的腿,赵晟却拦了他道:“不用了,我现在好多了,九哥,其实,我就是听九嫂说你下午会回来,所以等着见见你。”
“你……”赵晔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以前他不知去了哪里时总想知道他在哪里,现在他就在面前,却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承诺?说说而已
更新时间:2013…1…7 0:31:24 本章字数:3490
沐景站在一旁也是无话。之前总可以说等赵晔回来再说,但赵晔回来又能怎样?罪证确凿的事,连安国公都没有办法的事,皇上的旨意,满城张贴的海捕文书……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无奈的。
好久,赵晔才说道:“我以为你已经出城了。”
赵晟摇摇头,“我出不去,每个城门都是好几个人守着,我的画像……就在城门边上贴着,我连城门都不敢靠近。”
“那你……”少有的迟疑,许久之后赵晔才开口道:“你吃饭吧。”
赵晟当真坐下来继续吃,以前不喜欢的辣椒,一见就发脾气的葱,嫌淡的羊肉,每一样都不再嫌弃。
赵晔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一个多月,他定是受够了苦吧。
沐景想问一问赵晔是否知道大宋律例像赵晟这样的罪怎么判,却又没机会,更何况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皇亲国戚害死民女已引起民愤,也不能单单看律法,主要还是皇上的意思、刑部的意思。
“好了。”赵晟吃完碗里剩下饭,放了筷子站起身来:“九哥,九嫂,你们带我去官府吧。”
赵晔一愣,“你要去官府?”他没想到,在外面逃了这么多天的赵晟竟突然说要去官府。
奈安城在。赵晟点点头,“昨天晚上我就决定了,今天又想了一整天,真的决定好了,反正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也不想过,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吧。”
“不会死。”赵晔立刻道:“罪不至此,我和二叔也不会让你死的。”
赵晟轻轻笑了笑,“我想着,也不会死……九哥,我们现在就去吧,为了藏我,九嫂今天一天都说要清静待在房里不让人进来,下人们肯定会怀疑的,要是让人发现,你们就是窝藏罪犯了。”
赵晔与沐景相视看一眼。官府会如何判尚不可知,但现在能走的,也只有这条路。
沉默片刻,赵晔一手搭上他的肩道:“别担心,我先送你去官府,然后去找二叔,他当初是在气头上,再在事情已经过去,他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算了吧。”赵晟摇摇头,“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等上了公堂,我就说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这样他再也不会因为我而丢脸了,要是娘这次能生个男孩,那就什么都好了。”
“傻孩子,再多的孩子也不是你,父子关系你要断,你爹还不一定同意呢。”沐景含笑宽慰。
马车到达刑部大门口时太阳已落山,刑部大门关着,只有门前尚未点燃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其实今日现在过来只能被值夜之人受理了直接关押,到第二天官员当值了再作决断,赵晟本可以再在赵府多待一天,可他却执意要现在过来。
马车一停,赵晟就开口道:“九哥,九嫂,我去了。”说着就跳下马车。
赵晔正要跟着下去,他去立刻拦道:“算了,就走几步的事你还要送么,这汴梁城可没有我不熟的地方。”说着就要下车,却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道:“九哥,听九嫂说你生她的气才在军营里不回来,你怎么那么小气,九嫂哪里不好了,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同女人置气,真是丢人!”说完就笑着跳下车去。赵晔愣愣地看向沐景,只见沐景一动不动头也没侧一下。
打开马车的门,只见赵晟拍开刑部大门,然后随着开门的人一齐进里面去,大门再关上。
赵晔回马车,静 坐良久,才朝车夫开口道:“走吧。”
来时有赵晟,两人同赵晟说了许多话,马车内一路都有声音,然回时却是悄静无声,两人相并而坐,却是目不斜视。
静默与压抑而赵晔将思绪从赵晟身来拉回到身边女人上。现在才知道,并不是她有心向他道歉,向他认错,而只是为十一的事找他。所以,瞒着他和英霁见面,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刚刚十一说的话呢?
“是到了汴河边么?”这个时候,沐景突然说了话,却是问着车夫。
车夫怔了怔,好久才意识到车内的夫人是在同自己说话,马上回道:“是的,夫人。”
沐景便吩咐,“那暂时停一下吧。”
马车没行几步就停下,沐景看向赵晔,平静道:“我有事同你说。”说完,下了马车。
赵晔随她下去,然后跟着她走到汴河边上的垂柳底下。
河水静静流淌,有轻风自对岸吹来,拂动河心道道波纹,也拂动她耳鬓的发丝。她在垂柳下回过头来看向他,“惠容公主,是死于我之手。”
赵晔陡然一愣,她却表情平静,看向河心接着道:“那天她送了英霁身上的东西到我面前,说知道了抹胸的事,威胁我去见她,我怕当初的事连累英霁只有按她的要求过去,当时无法告知你,所以写了信让采曦带去给你。结果,采曦没找到你的人,而我却在一个竹林里的小屋里为了自保而用剪刀刺死了惠容公主。
之后,英霁让我回来,他留下来处理。我以为事情最终会被查出,我会死,所以才让你陪着去了一趟洛阳,没想到回来案件却已经了了,我才去见了英霁。”说着,她侧过头来看向他:“这样的解释,你满意么?那小半个时辰,我和英霁在里面就是说话,别的什么也没做。”
“既然是这样的事,当天晚上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