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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 作者:岁惟(晋江vip2014-08-27完结)-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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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像有一个鬼影子,不停幻化出他的模样。

    幸好没过多久,众人皆已停笔。谢绫笑着看向容铎:“他们管你叫才子,便从你开始罢。”

    “不敢当。”容铎浅笑道。

    自他上船那一刻,他嘴边便常带这一丝笑,像是画中人一般,被框定了神情不得更改似的。此刻宣纸展开,一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无功无过,一手书法却潇洒俊逸。

    谢绫思忖道:“不知容公子家在何处,可是在北地?”

    三人之中,唯有容铎身份成谜,突然被谢绫问起,脸上依旧是那副浅笑,不卑不亢:“在下并非来自北地,却也胜在北地。家乡常年飘雪,白草枯折,因此便想到了这一句。”

    他不愿言明,谢绫也没再追究,再看刘子珏所写“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出自《荆轲歌》,又是豪情万里。

    谢绫方才被他打趣,此刻也打趣道:“没想到刘公子不仅是酒中圣,志向也是气如白虹!”

    刘子珏大笑,脸上泛起红晕,略是赧然道:“少年人当有长风破浪之志嘛!”说着便去揭徐天祺所写之书,甫一揭开,却啧啧感叹道,“没想到还真能撞上!”

    刘子珏把徐天祺所写摊开给众人看,果不其然,也是一句“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容铎笑道:“你二人同来自江南,乃少年故友,自小便亲如兄弟,默契自然非旁人可比。”

    徐天祺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倒托了子珏的福,这一杯可免去了。”

    “欸欸欸,不可,不可!”刘子珏连忙拦住他,“怎可不喝?你我默契如此,当痛饮三杯,怎可免去?”

    谢绫那一声“酒中圣”并非白叫,刘子珏初见时憨厚无心机,一沾酒便更是豪放率直,酒鬼一般的行径令人捧腹。

    满座皆笑,连一直沉默寡言的苏昱都嗤然展了个笑,默默看着刘子珏与徐天祺互相推诿。

    最后徐天祺实在架不住,端起酒杯三杯饮下,在一片叫好声中谦然道:“误交损友,便全当是为今日相聚助兴了罢!”

    末了,便是苏昱那一张。

    谢绫亲手取过他手中宣纸,在面前摊开。

    上面只得七字,便是:白发多时故人少。

    这七字看似简单,联系起她上一轮所书的“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忽而便有了深意。

    席间人或有人惑然其中,或有人心如明镜,糊涂者有之,心如明镜者却也不约而同地装了糊涂,不再打趣。

    那个熟悉的鬼影子又在她心中悄然升腾起来。谢绫囫囵吞枣似的将这一页揭过去,干脆利落地拿过他手中杯盏,轻车熟路地斟满酒,一饮而尽。

    她将杯子放回他的面前,从头到尾却连一眼都没往他身上扫。

    谢绫镇定了一番心思,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草草了结了这个游戏,忽而盈盈笑道:“听闻徐家祖上以鉴定字画闻名,徐公子对此可有研究?”

    刘子珏拦在好友之前,竖起拇指:“谢姑娘好见识!天祺自幼浸淫此道,连一般人的笔迹,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哦?”谢绫顺着刘子珏的话,看向徐天祺,“可是真的?”

    徐天祺拱了拱手,道:“略知一二。”

    谢绫随手举起自己方才所书的诗词,再从桌上不起眼处取了张沉黄纸张,一齐递给了徐天祺:“那便请徐公子看看,这两副字,是否同一人所写?”

    徐天祺一愕,倒也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入眼,那纸上竟是一副药方,两相对比之下,更是让他惊异不已:“这可是药方?没想到谢姑娘经商有道,竟也概通歧黄之术。”

    谢绫身形一僵。身畔的苏昱目光更是深邃,没想到他偶然叫上船来的人,竟还有这一门本领,谢绫倒是见多识广。

    谢绫不甘心地看着他,面色发沉:“徐公子可是看清楚了,真是同一人所写?”

    “这……”徐天祺面露难色,沉吟良久,微微摇了摇头,“我也是幼时对此道有所爱好,偷学了几成功夫,多年不用,已有些生疏了。这两副字风骨相似,用笔习惯上却有细小处不尽相同,若是得谢姑娘的一幅字,由巧匠临摹下来,或也能达到如此境地。”

    谢绫松了一口气:“徐公子有几成把握?”

    “七成。在下不敢断言,若是谢姑娘有所需要,在下可拿去给家师一看。”

    “不必了。”谢绫展颜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好奇徐公子这一手功夫,才拿来给徐公子鉴定。既然看不出来,便罢了。”

    ※※※

    这场宴席一直到深夜才散。

    刘子珏饮酒最多,到后来已不省人事,干脆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被容铎与徐天祺架了回去。

    谢绫酒量好,早先替苏昱挡了不少酒,脸上也没浮现醉态,倒是后来经徐天祺释疑之后放开了手脚,畅饮开怀,比之刘子珏也只多不少。

    等到席散,她与苏昱二人走上船头,被江风一吹,酒劲扩散开,她才觉得脑袋发沉,晕晕乎乎地走不稳当。

    苏昱静静跟在她身后。

    面前一弯新月,江水平波,岸边的人家早已熄了灯火,水中只融了淡淡月色,如一段白绸沉入墨中,粼粼泛光。谢绫脚步虚浮,纤瘦的背影轻轻一晃,像是要跌入江水中似的,让他心尖一跳。

    他一步上前接住她,见她朱唇轻蠕,眼底迷蒙,便知她是贪杯过了度,轻声道:“还能走么?”

    明知自己酒量深浅,却还不管不顾地替他挡杯。他一个男子,靠她一介女流挡杯,像什么话?可看她演小姐面首的戏码演上了瘾,他竟也不愿意拆穿她,由得她这样引人误会。

    美人如花隔云端。如今美人在怀,他却觉得,他想亲近她的心思被她这一副无知无畏的容颜,隔开了何止一个云端。

    谢绫不知是醉是醒,嘴里喃喃道:“能走,能走。”身子却瘫软在他怀里,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勉强站立着。

    苏昱无奈地笑,只得抱着她上了岸。

    秦骁备了马车在岸。苏昱把她抱上车,自己坐在她身边。刚一坐定,她像是醒转了似的,目光不知看在何处,嘴里却清晰地问他:“你说我曾是你夫人,是真还是假?”

    苏昱顿了一瞬,定定看着她空茫的眼神,明知她此刻视线朦胧看不真切,他的目光却仍柔和得像是山中的晨雾,启唇道:“假的。”

    “那故事呢?”

    “编来骗你的。”

    谢绫像是在梦中与人对话似的,得到个满意的答复,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的语气得意得很,一扭头又像是睡了过去,由着马车的惯性一倒,把脸埋在了他怀里。

    她的脑袋不轻不重地撞上他胸膛,让他里里外外地,又钝又重地一痛。

    过了许久,她才闷闷地问:“为什么要骗我哪?嗯?”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原处。

    她在四季居里问他为什么要接近她,那时他正在气头上,索性便想把实情都告诉她。只可惜这个故事,她不一定能听完,他也不一定有勇气讲完。何况,如今远远不是该告诉她的时候。

    他想来想去,忽而一笑,低声答道:“因为我很想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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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谢绫是真的喝醉,却也尚有一分神智是清醒的。

    她在脑袋迷迷瞪瞪的时刻;强自清楚地问出了埋在心底一夜的问句;本以为此行总不算是功亏一篑;便是好事。可是听了他的回答;却怨恨自己还不如真的醉过去。

    他说:“因为我很想娶你。”

    他想要娶,她。

    这其实是他的真心话;算不得骗她。

    谢绫把这句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回放,不知是酒劲上了头还是怎的;原本就不甚清楚的脑袋越来越浑,痛得她只想把自己捶醒。

    可惜她迷迷糊糊里垂向自己脑袋的手刚打了一下,便被苏昱抓住放回了原处。她双手不得自由,便用自己的头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平素看起来清瘦;肩膀却结实得很。这一下把她终于撞疼了,也撞清醒了不少,意识到这是在他怀中,便挣扎着要蹭出来。

    苏昱早先喝了几杯酒,酒气虽已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心中淤火,此刻她忘记了他还抓着她的手,只知一通乱蹭,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种折磨。

    小腹□□升腾,怀中人却还在胡乱扭着身子,体香随着酒气挥发出来,柔嫩的肌肤隔着衣料磨着他,勾得人心猿意马。

    他干脆环着她,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轻易动弹。谢绫闹得累了,昏昏沉沉地也安静了下来,顺从地伏在他肩头。

    软玉温香在怀,他却像是紧绷的弦终于放松,脸贴着她的脖子,向后搁上她的肩,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环着她的力气又紧了一分。

    谢绫像是梦呓一般,明明闭着眼睛,却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声:“下流……”

    他哭笑不得,果真是分不清她究竟是醉是醒,还是时醉时醒。他用脸颊磨着她颈后的肌肤,话音低低沉沉的,含着无奈的笑意:“让我抱这一会儿,你要什么都可以。”

    她无有动静,对这番利诱毫无反应,大概真是睡着了。

    马车一路踩着永宁巷的落花,到了宜漱居门口。

    夜寂无声,深巷中唯有宜漱居门口依稀有光亮。

    状元宴开到一半,谢绫便一声不吭地没了踪影,连世子那头都被她放了鸽子。有了上一回她失踪一天一夜的案底在,柳之奂更加觉得不放心,掌了灯在四季居门前等她回来。

    兰心原本陪他一起候着,几个时辰过去,早已抱着门柱子睡着了。柳之奂接下披风给她盖上,一个人站在夜风里等着。

    一直过了四更天,巷子里才响起马蹄声,伴着车轱辘的声响。

    柳之奂不认得赶车的秦骁,见到他停下马车,便迎上去问个究竟。刚走两步,苏昱已经抱着熟睡的谢绫缓缓下了车。柳之奂微是一愣,伸手想去接,苏昱却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便这样抱着怀中人,沉声问道:“你是谢绫的师弟,柳之奂?”

    苏昱屹然立在风中,谢绫环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在他怀里团成一团,睡得不知人事。

    他这样抱着一个人,与人说话,却也不损他的威严。

    柳之奂没有亲眼见过他,见他没有恶意,便不再急着去接谢绫,只愕然道:“阁下是?”

    秦骁跳下马车,高声道:“见了陛下也不行礼!”

    苏昱眉间一皱,眼前的柳之奂面露诧色,呆滞了片刻便矮身要去行礼,被苏昱出声拦住:“不必了。掌灯,带我进去。”

    柳之奂心中震惊,万千疑团聚在胸中不得解,听了他的吩咐,却并未多言,谦然把他请进了门。路过门时,他俯身拍了拍兰心的肩,匆匆喊了她一声,才往里走。

    兰心迷迷糊糊醒过来,睡眼惺忪,待揉了揉眼睛四下张皇,却发现门前黑咕隆咚,原本站在那里的柳之奂已进了门,后面还带了两个陌生男子。

    从她的角度看去,柳之奂熟悉的身影清如孤松,打着灯在前头走,身后跟了一个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她看清了他怀里的那个人,吓得一下蹦了起来——小小小小小姐!

    苏昱随着柳之奂进了屋,将谢绫安置在榻上。兰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好这时候追进了屋子,见到他,立刻福身行了礼。

    他帮谢绫掖好了被角,吩咐道:“去熬一碗醒酒汤来。”

    柳之奂一直默默伫立一旁,手中的灯笼已燃了大半,明明谢绫的闺房里点了油灯,却也不见他放下灯笼。

    苏昱随口询问道:“你借居此地多久了?”

    “半月。”柳之奂作了一揖,道,“因要赶考的缘故,才到的长安。”

    入京赶考……苏昱恍然明悟。原来她攥着解药不放,硬要他换掉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是因为这个人?

    他没作多少停留,便离开了宜漱居。

    看她那个样子是醉得狠了,明早醒来一定头痛。他虽吩咐了她的婢女去煮醒酒的汤药,却仍是觉得放心不下。

    但他没有多少时间,沐休日只得这一天,这一夜过后,他心头担忧的便不该是她头不头痛,而是朝堂之上的纷乱芜杂。连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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