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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宫游历的道士……”
他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说到最后,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不曾想到了最后,我没说给钱的事,他却咽不下这口气。想着法子也要让沐家把女儿嫁了。还说。等到沐家大小姐嫁了之后,他要到京城最高档的成衣铺子‘花想容’去置一身金光闪闪的道袍,还要在背后绣上太极八卦图。从沐家门前再走一遍,定要哐了那沐老爷给上清宫捐几十两银子不可。”
周少瑾听得又惊又喜。
惊得是事情一波三折。喜的是樊祺为人机敏大胆,总算是把这件事办成了。
她不由双手合十,朝着西边念了声“阿弥陀佛”,说一声“多谢菩萨保佑”。
樊祺见了犹豫道:“二小姐,你要不信了道吧?我听那些道士说,菩萨修得是来生,他们是养生的。像小姐这样好命的人,就应该修今生。求长生不老。”
周少瑾愕然。
樊祺在上清宫呆了几天,不会是把那些道士的话都听进去了,改信道教了吧?
万一他要是走火入魔要出家,那樊妈妈怎么办?
她忙摆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然后夸奖他道,“还好是你去了,若是换了个人,事情只怕都不会这么的顺利。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休息,我也提前放了樊妈妈的假,你们母子俩好好说说话。等过了元宵节。你恐怕还得去趟京城——你之前既然和姓杨的道士说了明年还会过去的,不妨把这件事当成笑话看,想办法让那姓杨的从中周旋。尽快让沐家大小姐嫁到林家去。”
樊祺也是这么想的。他道:“若不是怕我娘起了疑心,我就等到沐家大小姐出了嫁再回来的。”说着,他从兜里掏了个荷包出来,道:“二小姐,我往返的吃住都是计家出的银子,在上清宫寄居的时候,本来花二两银子就够了,但我想我装的是少东家,就给了他们五两银子。再就是请那姓杨的道士喝酒吃饭花了大约快十五两银子。他说要请他的师兄帮他圆谎,我又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还有雇轿子的钱、买零嘴的钱、雇下人的钱……加起来一共花了六十七两三钱银子。这是剩下来的四百三十两银票和碎银子,都在这里了!”
周少瑾喜出望外。大方地道:“你拿着吧!开了春你还要进京,等回来再一并和我结算好了。”
樊祺不肯,诚惶诚恐地道:“我怕弄丢了。您可不知道,我之前不知道去趟京城要多少银子,只拿了五张十两的银票出来,其他的四百两银票,我都卷成了卷缝在贴身衣服的夹缝里,每隔两个时辰就摸了摸,计家的伙计还以为我身上长了骚子呢?这银票还是您收着吧。我再去的时候再向您要。”
周少瑾倒能理解他的害怕。
前世她逃出金陵城的时候,只带了体己的二百两银子,觉得只要有了这二百银子,她就能找到姐姐了,如果没有了这二百两银票,她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当时她就怕银子掉了或是入了那些闲帮的眼被偷了,反复地叮嘱樊刘氏把银子藏好。
“那好。”她笑着收了银票,转身去拿了二十张十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了樊祺,笑道,“这是我答应你的二百两银子。因要过年了,管事们都很忙,说好的那十亩上等的水田只有等你回来了再说了。”
樊祺涨红了脸,道:“二小姐,我的事还没有办妥呢!您等我从京城回来再赏我好了。”
“你拿着就是。”周少瑾把银票塞给了他,笑道,“正好可以好好地过个年。”
樊祺不敢推搡,只有收下了。
周少瑾又给了他一个匣子,道:“这里面有一根金簪一对金手镯。金簪是给你娘的,金手镯你和你哥哥一人一个,娶媳妇的时候用。”
“多谢二小姐。”樊祺起身给周少瑾磕了头。
周少瑾笑眯眯地受了,让春晚送了他出门。
施香就小声嘀咕道:“太太赏的二百两银票都还没有捂热钱就赏了人,照您这样下去,我看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您的折腾。”
周少瑾肃然地把樊祺还回来的荷包放在了桌子上,淡淡地道:“这里一共有四百三十两银票,四百两银票收起来,那三十两银票去大舅母那里兑些银锞子来,今年怕是要赏人。剩下的碎银子……你们这些日子当差十分的用心,就拿去买些零嘴分了吧!”
春晚欢喜雀跃,用手肘拐了拐施香。
施香红着脸悻悻然地低了头。
周少瑾强忍着笑意进了内室,换了件衣服,去了寒碧山房抄经书。
碧玉在路口等她。
远远地看见她就迎了上来,笑着屈膝给她行了礼,道:“四老爷要搬到我这边来往了,秦总管正带着人在收拾后面的鹂音馆,在寒碧山房设了围帷。老夫人怕那些粗人冲撞了二表小姐,特意让我在这里等您。”
周少瑾惊讶不已,道:“池舅舅怎么突然会搬到寒碧山房这边来住?”
“可能是小山丛桂院地方大,服侍的人又少吧?”碧玉笑道,“我听从前在四老爷屋里当差的人说,四老爷念旧,身边的人都是用了七、八年的。那些小厮、随从还好说,我们这些丫鬟到了年纪却是要放出去的,四老爷又不愿意进人,就只好先将就着住进来了。”
“那倒是。”周少瑾笑道,“你们几个都是心灵手巧又知书达理的,与其与别的地方升个大丫鬟,还不如让你们服侍。不过,这样一来你们的事就要多起来了,更辛苦了。”
“这原本就是奴婢们份内的事,哪里就当得了‘辛苦’二字。”
碧玉和她一边说,一面往寒碧山房去。
周少瑾很快就看见了靛蓝色的粗布围帷。
她们在围帷内行走,可以听见外面有男子声音吵哑地道:“快点,快点,秦大总管说了,天黑之前必须弄完。弄完了每人赏一两银子,弄不完每人少发一两银子。这里外一算就是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啊!可以给你媳妇买件花棉袄了。”
外面哄然地笑。
周少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人很会说话。
碧玉就道:“这是府里的陆管事。小的时候不小心被烟熏了嗓子,说起话来像鸭公,反倒容易让人记得他。”
周少瑾笑着颔首。
旁边围帷后面陡然走出个人来。
周少瑾和碧玉都吓了一大跳。
碧玉更是把周少瑾拦在了身后,大声地喝着“是谁”。
“是我!”来人活泼地道。
周少瑾定晴一看,竟然是集萤。
她不禁拍了拍胸,道:“你可吓了我一大跳。”
集萤道:“是谁在这里围得这围帷,我转了半天,差点就迷了路。”说着,她朝着周少瑾笑了笑,道,“四爷说要搬到这里的鹂音馆住,我想着你每天下午都会过来抄经,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你以后找我就方便了!”
周少瑾咯咯地笑,挽回了碧玉的胳膊:“我们早就知道了!”
集萤气得直瞪眼。
大家笑着去了正房。
集萤要去看看鹂音馆在什么地方:“……我要选个僻静的地方住。”
碧玉告诉她:“你往南边走,那边有个三阔的厢房,推窗就可以看见荷花池,屋后种了几株石榴树。”
“石榴树?”集萤两眼发光,“你们这里竟然有石榴树。我都多少年没看见朵花了。”
这话当然有点夸张。
碧玉掩了嘴笑,道:“我听史嬷嬷有一次说,那几株石榴树是四老爷小时候种的,宝贝着呢!”
“那我要住那里。”集萤听了和周少瑾耳语,“然后在石榴树上挂满了姹紫嫣红的各色香囊、荷包,我看程子川还得瑟不得瑟。”
周少瑾哭笑不得,和集萤挥手作别。
☆、第一百五十四章搬家
郭老夫人并不在正房,而是在正房后面充当库房的三阔厢房里。
冬日暖暖的阳光晒在紫红色檀香木包祥云铜角的箱笼上,古朴庄重而又高贵。
郭老夫人站在打开的箱笼前向着周少瑾招手:“你来看看,这个赏瓶如何?”
天青色的釉面,像龟背一样裂开,圆圆的肚子,高高的瓶颈,优美自然流畅,让人想起天鹅的脖子。
是媲美那尊“月下美人”的前朝哥窑赏瓶。
周少瑾强忍着心中的惊讶,笑道:“真漂亮!”
郭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道:“这是我母亲的陪嫁。当时战乱,我外祖父家是当地的乡绅,最先遇到好些土匪抢劫,家里的很多好东西都没了,只有这个赏瓶,被我外祖母藏在后院的水井里,留了下来。后来我出嫁,我母亲把它给我。我想把它摆在你池舅舅的多宝格上,你觉得怎样?”
“应该会很合适。”周少瑾笑道。
郭老夫人就吩咐身边服侍的翡翠:“把这个拿出来。”
翡翠应诺,小心翼翼地将赏瓶放到了一旁的长案上,在账册上记了一笔。
郭老夫人就道:“我记得我还个哥窑蟹爪纹的马蹄炉……翡翠,你仔细找找。把它和那尊哥窑龟背纹的赏瓶摆在一起,应该很好看。”
翡翠笑着应“是”,在满满一箱子的账册里找到了写着“瓷器”的十本账册,开始一页一页的翻。
郭老夫人就和周少瑾叹道:“年纪大了,东西就多,我自己都不记得有哪些东西了。”
这样最容易被盗。
当年太后娘娘的九珍璎珞项圈不见了,就是管库房的太监监守自盗。若不是长公主出嫁,太后娘娘突然想起这件东西来。只怕太后娘娘驾崩都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早被盗出宫卖了。
但郭老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看着人品都挺不错的,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事才是。
周少瑾微微地笑。
冬日的暖阳下,如开放的水仙花。
郭老夫人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怪嘉善对她念念不忘。就凭这相貌,就已让人百看不厌。至于其他,反而是次要的了……那庄氏比起周少瑾来还要出色几分。这果真就应了情深不寿的话来。
郭老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周少瑾的手,想了想,打开了个贴着“甲子”的箱子来,拿出了个小匣子打开,枣红色的绒布上静静摆放着枚赤金菊花点翠簪。
酒盅大小的菊花,镶着宝蓝色的点翠,卷曲而细长的花瓣。金黄色颤巍巍的花蕊,无一不栩栩如生。
郭老夫人盖上了盒子,把它递给了周少瑾,道:“快过年了,拿去戴吧!”
“无功不受禄。”周少瑾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头,却一看就知道决非凡品,她极力地推辞。
郭老夫人笑道:“你不是在帮我抄经书吗?收下吧!要是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等到明年春上,就给我做件披肩,我生你池舅舅的时候肩膀受了寒气。冬天还好,有火盆,到了春天就隐隐作肩。非要在肩头搭上什么东西才好。今年的披肩,就交给你好了!”
周少瑾忙不迭地应了,接过了郭老夫人手中的匣子。
她看出来了,郭老夫人的库房没有一件不是好东西的。她怕郭老夫人又心血来潮送她东西,起身告辞。
郭老夫人也没有留她,继续和翡翠在库房里找东西。
周少瑾在小佛堂里刚抄了两页经书,集萤过来了。
她笑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鹂音馆?”
周少瑾奇道:“鹂音馆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吗?”
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寒碧山房还有个鹂音馆。
集萤颇带几分神秘地笑道:“鹂音馆外面有个套着太极阵的八卦阵,寻常的人进去一定会迷路。我带你去见识一番。”
周少瑾心中一动。
难道就是自己上次迷路的竹林?
她还记得那竹林东边好像还有个院子。几朵火红火红的石榴花从花墙后探了出来。
周少瑾道:“你懂阵法?”
“我不懂。”集萤道,“不过怀山懂。他说每隔五步就在竹子上绑了红绳。大家照着红绳走,就决不会出错。可照着他说的走有什么意思?趁着怀山在指导小厮绑红绳。我们跑过去玩玩。若是迷了路,只管大叫一声,就有怀山相救。还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候再好的?”
上次的事,周少瑾还心有余悸。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不行,我今天得把这些经文抄完了。改天我再陪你一块去吧!”
集萤有些失望,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太小。”
周少瑾窘然。
集萤笑道:“那好,我一个人去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周少瑾觉得集萤就像个诱惑自己去玩的小孩子。
她莞尔,送集萤出了佛堂,继续抄经书。
等她抄完今天的经书,收拾好东西就去向郭老夫人辞行。
竹林里依稀传来集萤的呼喊声。
周少瑾吓了一大跳,忙让施香去找怀山。
施香很快就折了回来,笑道:“集萤姑娘被怀山给拎出了竹林。”
“拎?”周少瑾有些不解。
施香就学着怀山的样子:“像拎小鸡似的。”
周少瑾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怀山时怀山那冰冷刺骨的目光。
怀山恐怕不是普通人。
周少瑾思忖着,回去后就跟姐姐说了。
姐姐笑道:“应该是池舅舅的护身保镖吧?池舅舅为了家里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