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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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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瑾!少瑾!”程池尴尬地喊了两声。

周少瑾不想理他。

程池静静地在她身边站了会。轻声道:“少瑾,别哭了,我以后出去告诉你一声就是了!”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

池舅舅一个大男人,出门哪有给妇孺交待的道理!

周少瑾是从小读着《女诫》长大的,讲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池舅舅不会是误会她这样是逼着他答应以后都要向她备报去向吧?

她怯生生地从胳膊间露半个脸,磕磕巴巴地道:“不,不用了。您以后只是别让人找不到人就好……我心里很害怕……”

程池满头黑线。

让她随时都能找到他可比出门跟她说一声麻烦多了……可他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眸和红红的鼻尖,心想,两人好歹也算是同盟了,让她能随时找到自己也是应该……他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好!”

☆、第二百六十三章不解

周少瑾闻言小脸顿时亮了起来,眼睛像宝石般熠熠生辉,道:“真的?”

程池失笑,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哎呀!”周少瑾摸着脑袋,害涩地笑了起来。

程池道:“雨过天晴了?”

周少瑾红了脸,然后想起了自己来找程池的目的,忙拉了拉程池的衣袖,低声道:“池舅舅,我,我还是听您的,留在九如巷好了!”

程池非常的意外,思忖了一会,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她还以为池舅舅会高兴呢!

周少瑾不免有些失望,道:“是我想通了!我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哪些细枝末节的事会对您有用,不如留下来,帮您理理思路,等您找到了线索,我走的也安心些。”

程池心情激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薄欲出,陌生的让他觉得不自在。

这个傻丫头,受了那么重的伤害,别人都避之不及,她倒好,自己又跑了回来。

程池有好一会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略略带着点嘶哑,道:“程家就算是被抄家,那也是十一年以后的事了,你现在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还是跟着你继母回保定府去更好。更何况,程许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是不愿意再见到他吗?”

周少瑾的指头绞在了一起,垂睑道:“我,我会保护我自己的。”她前世像驼鸟似的不去想这件事,今生也一样。

她抬起头,转移了话题,“正是因为程家被抄是十一年前之后的事,我就更应该留下来了。池舅舅您什么也不知道,我却知道之后的十一年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大事。不是有句话叫‘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吗?程家覆没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从现在就开始查,总比临到头来再想办法收获更多,更稳妥。”

程池望着眼前那张因为认真而显得格外明亮的脸庞,不由地抿了抿嘴,柔声道:“少瑾,你用了‘重生’而不是‘做梦’来形象你的遭遇,是不是说,你在前世的日子就像你今生一样,需要度过每一息,每一刻,每一个时辰?”

“是啊!”周少瑾不知道程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她这些,但她还是很诚实地道,“有的时候会觉得日子特别的漫长,希望是做梦,一睁开眼睛,我就回到了从前,还和春晚在春日的草地上斗草,还因为姐姐的新衣裳比我多而关在屋里生闷气……那时候我想,如果能让我回到从前该有多好啊……没想到我有一天真的回到了从前……”

可惜如池舅舅所说的,每一息,每一刻,每一个时辰她都要一点一滴地熬过来。

那时候,可真是生不如死却又不能死。

她活着,至少可以寄藉姐姐,让姐姐不必那么伤心。

程池嘴角翕了翕,笑道:“所以你也别伤心了!你看,这世上有几个人像你这样的幸运。可见菩萨也是怜惜你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点头,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池舅舅平时说话干净利落,从来都不曾犹豫迟疑,刚才却嘴角翕翕之后才开口,他肯定不是想安慰她,而是想问她些什么,却又怕她伤心,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

她不由咬了咬唇。

池舅舅,到底想问她什么呢?

会不会是与她受辱的事有关?

如果不是程家最后被满门抄斩,一个也没有逃出来,她都要怀疑程家的事是二房和三房暗中争斗的结果。

但她觉得程家被抄家肯定不是简单的私人怨恩。

二房和三房就算是再闹腾,也不可能把整个九如巷给搭进去。

不过,如果九如巷结局是因为长房和二房争斗的结果呢?

那花园的事,就势必得告诉程池。

周少瑾的脑子有点糊。

程池已道:“少瑾,你应该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父亲了吧?保定那个地方还不错。你不妨就按照你原来的愿望跟着你继母回保定去,和你父亲好好的聚聚,等到明年开春,我再接你回金陵府,陪我母亲住些日子……”

为什么要让她去保定住些日子?

一去一来是很麻烦,很累的。

不然那些老人家为什么要说“一生不出门,是个福人”。

周少瑾困惑地望着程池。

程池的眼睛清亮得如夜空中不染尘埃的星子,可此时却有些黯然。

周少瑾骤然间明白过来。

八月秋闱。

为了避开夏季的炎热,也为了考前让身体和心情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程许应该在春季回到九如巷。

池舅舅,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不管她说,还是不说?

以池舅舅的聪明和厉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她的眼眶又无法自制地湿润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池舅舅无声的关怀和细致体贴,还是因为那些明明已经被压到了心底却随着回忆冒出来的不堪记忆。

周少瑾低下了头。

她不想在池舅舅前面表现的这么软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次次无法控制地失态。

为了不让程池发现,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程池看着明明很伤心却强忍着不想让人发现的周少瑾,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去,想安慰地拍拍她的头,可手伸到半空,又觉得不合适。

她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又不是他那些行走江湖的朋友。

程池手顿了顿,最后落在了周少瑾的头顶,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乖!你听话。我明年春天再去接你。你好好地在保定府和你父亲一起过个年。”说到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的承诺,又道,“我若是路过保定府,一定去你家做客。你可要记得做点心我吃。还要做得好,不好的点心我是不吃的。”

“池舅舅!”两世的泪水重如万钧,夺眶而出,周少瑾扑到了程池怀里,抱着他的腰“呜呜”地哭了起来,“池舅舅……池舅舅……”

程池的心里也有些酸楚。

无人可述的痛苦最磋磨人的。

那种孤单和寂寞,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验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轻轻地抚着她的青丝,温柔而耐心。

周少瑾却哭得更厉害了。

程池由着她哭,只是抚慰她的动作更轻柔了。

周少瑾痛痛快快地哭了个昏天暗地。

程池心中的狐疑却越发的深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少瑾哭够了,赧然低头擦着眼泪,他忍不住道:“少瑾,你为什么没有嫁给嘉善?”

少瑾不是那种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周镇也不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出了事程家不可能压得下去,唯有和稀泥。

周少瑾知道自己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的。

可只要不让她亲自去口述,她都能够忍受。

“我不愿意嫁给他!”她声若蚊蝇地道。

程池更觉得奇怪了,又怕吓着她,柔声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通常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不都认命了吗?何况少瑾的性格又是如此的温顺。

周少瑾低低地道:“袁夫人想娶福建闵氏的姑娘做儿媳妇,我不愿意看她的眼色。”

这个回答让程池非常惊讶。

少瑾竟然有这么倔强的一面……可也聪明的很!

袁氏是那种越是得不到,越会觉得好的人。

少瑾的坚持只会让袁氏鄙视。

所以少瑾最后嫁给了林世晟,和林世晟做了对假夫妻。

想到这里,程池不由沉思起来。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周少瑾不禁抬睑朝程池望去。

程池眉头微皱,面色冷峻,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难题似的。

周少瑾心里有些担心,轻轻地喊着“池舅舅”。

程池回过神来,安抚般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斟酌道:“少瑾,我在想,程家也算是家大业大,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了,新帝要处置程家,唯有用雷厉手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程家就地问斩,在京城的,肯定是由大理寺处置,金陵城的妇孺,肯定是由金陵府处置,至于在外为官的,多半是由各卫所就地问斩了……”

周少瑾看程池的目光盛满了敬佩。

池舅舅只是听了她的只言片语,就像看见了似的,猜得一点也没错!

她不住地点头。

程池却话锋一转,道:“少瑾,你重生的时候,你父亲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自觉自己没有程池的智慧,也就不去过多的猜测程池的用意,她只要诚实地回答程池的问题就行了。

她乖乖地道:“广东布政使。”

程池愕然。

良久,又道:“那你姐夫任什么官职?”

周少瑾张了张嘴,像被甩上岸的鱼儿,透不过气来。

她的姐夫廖绍棠在她重生前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还兼翰林院的侍讲学士。

三十二岁!

而廖绍棠是至德二十四年,辛丑科的进士。

然后他考中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三年。

散馆后,直接留在吏部做了给事中。

也就是说,他从一个从七品的至正四品的官员,只花了短短的四年功夫。

“不,不,不!”周少瑾喃喃地道,一把抓住了程池手,她手如此的有力,让程池怀疑她是不是连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姐夫,他人很好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廖家早已式微,若是没有程家在背后支持,姐夫就算是天纵英才,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间就完成了别人一辈子也完不成的积累。

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

☆、第二百六十四章推理

难怪当时池舅舅问她“我在干什么”。

因为池舅舅从来都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

周少瑾抓着程池的手,有些崩溃地哭了起来:“池舅舅,池舅舅……”

“少瑾!少瑾!”程池沉声道,声音里有着持重男子特有的稳沉,“你别哭!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心思都藏起来,一个人反复地想来想去,只会走进死胡同。”

周少瑾何尝不明白,只是她只要一想到对自己亲如胞兄的姐夫有可能是受了程家的恩惠,甚至是有可能用自己做了交易,而姐姐还蒙在鼓里,为了给姐夫生个儿子求神拜佛,把自己折腾得苦不堪言时,她的心像被刀刺了般的难过。

“好了,好了!”程池把她搂在了怀里,低声道,“不哭了。有话好好和我说,我帮你办就是了。”

温暖的怀抱,如是我闻的香味,程池的承诺,让周少瑾觉得踏实,慢慢地停止了哭泣,揪着程池的衣襟,小心地把廖绍棠的事告诉了程池。

程池低低地笑。

笑声从胸膛里透出来,震动着周少瑾的耳膜,这种感觉既新奇,又让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怦怦乱跳起来,让她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

程池并没有放在心上。

任谁像周少瑾这么痛哭一场,事后估计都会不好意思的。

他只是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来问你,你出嫁是谁做的媒?”

“姐夫。”周少瑾不解地道。

程池道:“那我再问你,你那个时候几岁?你姐夫几岁?在干什么?”

周少瑾茫然地道:“我那个时候十六岁。姐夫……二十三岁,还是个秀才。刚到京城一年,在国子监读书,平时跟着他一个在大理寺少卿的师兄做些文牍之事……”

那个时候,廖家有人反对姐夫做宗子。姐夫的日子过得很艰辛。

帮她和林世晟订了亲之后,她没有什么嫁妆,姐姐提出来把自己生母的嫁妆分一半给她做面子的时候,姐夫还帮姐姐瞒着廖家的人。

她还记得。后来姐夫做了官。用俸禄还了很久,后来还是林世晟拉着他做笔买卖,姐夫才把嫁她时借的银子还上。

程池继续道:“有件事我没跟你说。不过我想你心里已经隐约有点印象。若不是你们要去普陀山礼佛,我去年的秋天就会离开程家,不是在冰雪封山的关外落脚,就会在四季如春的广东落脚。最少也要三、四年之后才会回来,而回来也不会在家里久呆。只是来看看我母亲就走。之后会每隔几年回来看看我母亲……”

周少瑾有些明白了。

她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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