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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摸了摸脸,笑道:“今天早上好像和平时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灶上的婆子就道:“二表小姐肯定是因为大爷要成亲了,高兴!”
这个婆子可真会说话。
周少瑾抿了嘴笑。
沔大太太就问她:“许大爷中了解元,长房那边可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周少瑾笑道,“我住在寒碧山房,袁夫人回来之后,郭老夫人把长房的中馈交给了袁夫人。袁夫人有什么打算,好像还没有和老夫人商量。不过,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大肆庆祝,家里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沔大太太听了赞笑道:“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的,真是镇定。要是我,肯定在门口搭了台唱几天大戏的。”
周少瑾笑了起来。
有婆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周少瑾认出是外院一个扫地的婆子,笑着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她拘谨地走了进来,屈膝给沔大太太和周少瑾行了礼,喃喃地道;“大太太,二表小姐,我听人说,柏大太太病了,家里在卖田,有些还是祖产……”
早些年柏大太太与四房走得近,疏远只是这两年的事,而且还是程辂去了岳麓书院之后。在别人看来,柏大太太孀居,儿子不在家,自然是要紧闭门户,和四房来往的少了很正常。倒没有觉察到实际上四房和程辂家已经不再来往了。程辂家里出了事,仆妇们听到了肯定会来跟沔大太太说一声。
沔大太太和周少瑾都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都没有说话。
程辂家里也算得上富足。柏大太太得了什么病,居然到了要卖田的地步,而且还有些是祖产!
沔大太太对那婆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暂且放在心上,等我问过大老爷之后再做定论。”然后让人赏了一把铜钱给她。
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沔大太太立刻让人去请了程沔进来,把这件事告诉了程沔。
程沔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非常的惊讶。立刻道:“我这就让人去打听打听。”
虽说两家几乎断了来往。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程”字,在金陵城里的人看来,程辂还是程家的子弟。程辂母亲生病。到了卖田卖地的地步,九如巷纵然不拿出钱财来帮他度过难关,也不能让程家的祖产落到别人的手里,应该把程辂要卖的产业买下才是。特别是和程辂走得很近的四房。若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免让人误会太过薄凉。
沔大太太点头。忧心忡忡地送走了程沔,在屋里思前想后一番,留了周少瑾在涵秋馆,自己去了关老太太那里。
周少瑾心里不免有些惴惴。
前世程辂是在被程家除名之后。把产业卖给了三房,带着母亲董氏离开了金陵城。
今生他既然面临着被除名的困境,以后不能入仕。理应更珍惜祖产才是,怎么会卖祖产?
程辂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一直以为董氏生病是程辂的病口,难道董氏真的病了?
还是程辂有什么阴谋?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程沔进来沉着脸给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行了礼,道:“打听清楚了。柏大太太真的病了,周娘子去问的诊。但柏大太太的病很奇怪,时好时坏,周娘子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病,周大夫的意思,最好到京城去请个御医看看。程相卿是三天前赶回来的,如今在家里侍疾,卖田卖地的事全由程相卿身边的随从赵大海在奔波。我来之前去见了池从弟和二房的老祖宗。池从弟说,若真到了这个地步,他可以出五百两银子资助程相卿。二房的老祖宗则说可以把程辂的产业买下……”
关老太太闻言皱起了眉头。
程池愿出五百两银子,而二房的老祖宗却要买下程辂的产业……高低立现。
她沉吟道:“那你就去给程相卿传个话好了。”又对沔大太太道,“你就带些补药去看看柏大太太,也算是全了两家的情份。”
程沔和沔大太太齐齐应“是”,关老太太摇头叹气由周少瑾扶着进了内室。
周少瑾安慰关老太太:“您别太担心了,大家都在帮他们,他们会度过这个难关的!”
关老太太怅然颔首,道:“或者是年纪大了,我现在越来越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人,还是多多与人为善的好。”
这是说柏大太太突然生病的事吧?
周少瑾没有吱声,心里却始终非常的怀疑。
回到寒碧山房,她去了听鹂馆。
程池正在灯下练字,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笑道:“是为了程辂的事过来的吗?”
昏黄的灯光下,他眼底浅浅的笑意如冬日的暖阳,让人沉醉。
周少瑾心中一滞,这才点了点头。
程池笑道:“你别管他。董氏在装病,好让程辂有借口卖了祖产去打点学政。”
周少瑾眨了眨眼睛,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程池的笑意更浓,声音更显温和,道:“你放心,不管他找谁都没有用。”
周少瑾自然是相信,她只是有些困惑,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了。
程池笑道:“不突然。他这个年纪能做出这个决定,也算是果断有谋了。”
说得他好像很大的年纪似的。
周少瑾不禁在心里腹诽,嘟了嘟嘴,道:“那我走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鸡肋
程池微笑着点头。
周少瑾踌躇了片刻,见程池并没有挽留之意,心中失望之极,却还是笑着辞了程池。
程池暗暗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有双会说话的眼睛。
清澈透明,千言万语仿佛都凝聚在其中。
他不由站起身来,走到窗棂前推开了窗户。
皎洁的光华下,穿着月白色比甲的周少瑾身影纤细,如拂风吹柳般的轻盈柔韧。
程池垂下了眼睑,神色不明。
※
周少瑾一路嘟着嘴回到了浮翠阁。
第二天,董氏病重,程辂变卖家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九如巷。
吴宝璋听了脸色发白,捏着梳子思忖了半晌,这才笑盈盈地出了室内,对正由丫鬟服侍着斜歪在罗汉床上看游记的程诺笑道:“大爷今天不出去吗?我看着屋后的秋海棠开得正好,不如让灶上的婆子做几道小菜,我陪着大爷小酌几杯?”
程诺吓得差点摔下了床。
他仔细地打量着吴宝璋。见吴宝璋笑语殷殷,和蔼可亲,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从他和吴宝璋成亲之后,吴宝璋不仅以他态度冷淡,而且从最初的规劝到现在的教训,他身上没有一处她看得上眼的,弄得他烦不盛烦,又想着两人刚刚成亲,父母隔三岔五的就大吵一通,成了九如巷的笑族,他只好把诸多的不满压在了心底。
可现在吴宝璋是怎么了?
突然对她柔情似水起来。
程诺始终记得祖母告诉他的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吴宝璋。难道做错了什么事要他帮着出面解决?
他小心翼翼地道:“你这是怎么了?昨天还说我整天躺在床上看游记,连个刚刚启蒙的学童都不如……”
吴宝璋脸一红,道:“我那不是气你不好好学习制艺吗?后来婆婆说了我一顿。我这几天仔细想想,觉得婆婆说的话很有道理……”
汶大太太对程诺颇有些放纵。
这件事程诺也是知道的。
当时吴宝璋很是不满,说了些“慈母多败儿”之类的话,他生怕别人听见,恨不得捂了吴宝璋的嘴巴。
没想到他学了父亲的姿态。几天没有理会吴宝璋。吴宝璋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他听着扬了扬下巴,得意中又带着几分傲然地“嗯”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我们程家诗书礼仪传世。这读书的事最拿手不过。什么时候读什么书,什么时候该读书,都有一定的程章,你不懂就不要在一旁指指点点的……”
吴宝璋强忍着才没有拂袖而去。
她当初怎么就觉得嫁给程诺也不错了?
这过日子除了柴米油盐。有个这样糟心的丈夫,也是另一种磋磨。
可惜程辂也是个靠不住的。居然要到了要卖祖产为母亲治病的地步。还好她当初没有坚持,这若是嫁了过去,少的就是柴米油盐了。
可到底是柴米油盐要比情投意合更重要。
她还是对程诺好一点吧?让程诺去和她那个不着调的公公婆婆斗去。
等到她生了儿子,好好的教导。又有程家的这棵大树乘凉,她就不信供不出个进士来。
想到这些,吴宝璋觉得这日子又有了盼头。
她笑着对程诺道:“你去不去后面院子里赏花?”
“赏花倒不必了。”程诺大大咧咧地道。“让灶上的婆子炒两个小菜,来一壶好酒才是正理!”
正理个屁!
吴宝璋在心里骂道。脸上却笑盈盈地应“是”,让丫鬟去了厨房,自己则陪着程诺去了后院。
程诺望着温顺的吴宝璋,觉得自己这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吩咐随身的小厮:“去,给举大爷送张贴子,就说我请他吃饭喝酒。”
小厮飞奔而去。
吴宝璋气得手直发抖,强忍着才没有把手中那杯热茶泼到程诺的脸上。
程家是读书人家,行的是古礼,没有闹洞房之说,可她嫁进来的那天,就是那个程举,领了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客,跑到她的新房里闹洞房。她之前还不知道程家遵循的是古礼,没有在意,只想着把人打发走了就是了,谁知道这个程举却猥琐得令人发指,竟然悄悄地摸了她一把。
她之后知道了程家没有闹洞房的规矩之后,恨不得喝他的血噬他的肉。偏偏她怎么说程诺这个蠢货都听不进去,只说是她心眼太小,程举带人闹洞房让她没了体面,她对程举有偏见……两人为此差一点就吵了起来。
吴宝璋一辈子都记得这个人!
可她还要笑着对程诺道:“您这样临时给举大爷下贴子,会不会太失礼了?不如哪天专程请他到家里做客?”
程诺道:“你知道什么?他最喜欢热闹了。只要听说我请他喝酒,他一准来!”
那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吴宝璋觉得自己再和程诺说下会吐血,索性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念了几声“南无阿弥陀佛”,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那我去看看厨房的菜准备的怎样了?等举大爷过来了再吩咐他们端上来。”
程诺点了点头。
吴宝璋忙起身往厨房去。
离开的时候听到程诺吩咐小厮:“今天难得一聚,我再下几张贴子……”
眼不见心不烦,吴宝璋加快脚步离开了后院,在内室唱了半杯茶心绪才平静下来。
她贴身的丫鬟百果端了盘桔子过来。
吴宝璋的心情就更好了,一面剥着桔子一面对百果道:“出了嫁好歹能想吃多少桔子就吃多少桔子,不用看夫人和我那位二妹妹的眼色了。”
“谁说不是!”果百笑着,去给吴宝璋绞了块帕子,“夫人明明知道您最喜欢吃桔子。非说桔子吃了上火,就是像这样正吃桔子的季节也只准你吃五、六个,我总觉得夫人是有意在为难您。”
吴宝璋在四川长大,最喜欢吃桔子。
她连连点头,递了个桔子给百果。
百果吃着桔子,悄声道:“我刚路过轿厅的时候,看见四房老安人身边的大丫鬟似儿的哥哥拿着几个桔子显摆。说是福建来的福桔。是贡品。长房的大老爷命人送了几篓过来,周家二表小姐得了一篓,又送了大半篓孝敬四房的关老太太和沔大太太。似儿也跟着沾光,赏了几个。大奶奶,我们也买些福桔回来吃吧!”
吴宝璋还是第一次听说,笑道:“那就买一篓回来。等会我也赏大太太身边体己丫鬟几个。”
百果欣然应允。晚上买桔子回来,花了快三两银子。吴宝璋尝了尝。是比普通的桔子要好吃,拿了半篓给汶大太太。
汶大太太两鬓贴着膏药,正躺在床上呻吟,看见那桔子。尝也没尝一个就赏了身边服侍的人。
吴宝璋脸红得能滴下血来,羞愤地回了厢房。
等过两天她去四房喝程诰的喜酒,吃到酒席的桔子。忙惊艳地问四房服侍果点的丫鬟道:“这是什么桔子?真好吃!”
那丫鬟得意地道:“托了我们二表小姐的福,广生楼专程从福建弄了一批福桔过来。虽说比不上大老爷孝敬郭老夫人的。可也不像市面上都是那筛选剩下的。”
难怪汶大太太看也不看就把她送的桔子赏了人!
那些得了桔子的人还不知道在背地里怎么非议她呢?
吴宝璋感觉五房的丫鬟婆子待自已没有她刚进门时的恭敬了。
她如坐针毡,找到个借口就离开了唱戏的水榭,一个人心情郁闷地沿着湖堤走了段路。
旁边的甬道有人在说话。
而且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吴宝璋好奇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冬青树修剪成的绿色篱笆前,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纤细温婉,如画中的一对璧人。
再定睛一看,居然是程许和周少瑾!
吴宝璋心中一动。
想到那年程家二房老祖宗过八十大寿,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