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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太太嗯嗯地听着,回到家里就派了体己的嬷嬷去打听,不一会,就有了消息回来:“他们家大姑奶奶二月份生产,周太太带着二小姐过去服侍大姑奶奶做月子。”
“二小姐也去?”黄太太大吃一惊。
嬷嬷笑道:“我过去问,正巧遇了指使小厮搬箱笼的李妈妈,说二小姐去了之后就会长住在京城了。好像是程家给二小姐说了门亲事。要过去相看。”
黄太太目瞪口呆。
李氏却是喜笑颜开,对李嬷嬷道:“对,你就应该这么说。免得那黄鼠狼打我们家的主意。”
私底下。李氏给黄太太取了个黄鼠狼的绰号,说她每次来都没有安好心。
李嬷嬷捂了嘴笑。
周镇回来了。
李氏朝着李嬷嬷使了眼色,示意她什么也别说,这才出了内室迎了上去。
周镇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李氏笑道。“明天一早就起程。”
周镇又仔细地问一通,去看过了周初瑾和周少瑾之后才歇下。
周初瑾满心都是即将见到丈夫的喜悦。周少瑾却心中苦涩。
她派人去跟程池说了一声自己明天启程去京城,程池让人送了仪程来,还让她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去榆钱胡同找他,他住在榆钱胡同从东往西数第三家。
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周少瑾却隐隐感觉到了冷淡和疏离。
难道是池舅舅那边的生意做得不顺当?
周少瑾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女子视内宅为一切,而内宅对于男子来说不过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她不能因为池舅舅偶尔的冷淡就胡思乱想,期期艾艾的。
想到这里。周少瑾就深深地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
※
或许是天公也作美。
第二天风停了。雪住了,太阳露出半个脸来。
周少瑾扶着姐姐,辞了依依不舍的周镇,上了马车,直接出了保定城。
前世,她离开程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金陵,又是走的水路直到通州码头才下船。这次却是坐马车从保定府去京城。风景大不相同。虽说是冬天,周少瑾还是忍不住会撩了帘子朝外望上几眼。
一路上都是准备春耕的人,热火朝天的。
周少瑾放下帘子,笑着对周初瑾道:“今年应该有个好收成!”
周初瑾窝在垫了厚厚被褥的马车内,手放在肚子上直笑,道:“少瑾如今居然关心起年成的好坏来?”
周少瑾面色一红,道:“爹爹如今做了知府,我关心一下农桑,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周初瑾哈哈大笑。
姐妹俩又戏嬉了一番。
晚上,他们就宿在了驿站里。
因周初瑾怀着身孕,周少瑾怕和姐姐一个床熟睡后无意间撞到了姐姐,就和姐姐一个人要了一间房,李氏则带着周幼瑾住在了别一个房间。
驿站怎么得上家里好?
新到了一个陌生地方的周少瑾睡得很浅。
半夜,她感觉到屋里好像有什么人似的。
当值的春晚又车马劳顿,她起身也不知道,周少瑾就举着灯四处照了照,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躺下去,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她怎么也睡不着。
轻声地喊着“商嬷嬷”。
宿在外间的周嬷嬷很快就披着件衣裳走了进来,道:“二小姐,怎么了?”
周少瑾浑身不自在,迟疑道:“我总觉得我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
商嬷嬷不疑有它,举了灯四处看了看,在堆放着周少瑾和周初瑾惯用衣物箱笼旁的驿站的高柜前站前,然后回头朝着周少瑾使了一个眼色。
周少瑾急急转身,在床边站定。
商嬷嬷就猛地打开了高柜。
高柜空荡荡的。
商嬷嬷道:“二小姐,您看。什么也没有。许是您多心了……”
她笑盈盈地说着话,手却快如闪电般地一掌拍在了箱笼上。
箱笼“砰”地一声四分五裂,有个高大的人影从中窜了出来。
周少瑾只见那人影兔起鹘落,和商嬷嬷“嘭嘭嘭”地交起手来。周少瑾骇然。那身影看起来分明就是个男子。
想到有男子在自己的内室,周少瑾又急又气,忙转身去套衣裳,想穿好了衣裳再喊护院进来帮忙。
谁知道那男子和商嬷嬷骤然又分开了。
男子捂着胸站在落地罩前。商嬷嬷则挡在了她的面前。
周少瑾不由抬起头来。和那男子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是你!”
“竟然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那男子就捂着胸呵呵地笑了起,笑声中还带着呼哧的声音,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知府家的千金!”他说着。轻佻地朝着周少瑾眨了眨眼睛,“不过,你这位妈妈是从哪里找来的?好身手。女子里面她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不过不是我的对手。我要不是受了重伤。她怎么可能发现我……
周少瑾则是睁大了眼睛,害怕地抓住了商嬷嬷衣襟。狠狠地瞪了那男子一眼。
躲在她箱笼里的人居然是萧镇海。
他穿着件脏兮兮的褐色短褐,蓬头垢面的,人瘦得只剩骨架子了,只有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昔。
他不是要害池舅舅吗?
怎么会躲到她的箱笼里来?
她刚才还在屋里换了衣服的。虽然她习惯性站在了屏风的后面,可谁知道他有没有看见?
念头闪过,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张了嘴就要喊人,耳边却传来商嬷嬷急促的声音:“小姐别声张。如今只能想办法把他惊走,你们家的护卫不是他的对手。把人叫来只会伤及无辜。”
怎么会这样?
周少瑾嘴角翕翕又抿上,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镇海轻声一笑,道:“美人莫怕,好男不跟女斗,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被昔日的仇家追杀,无奈之下借了你们家知府家眷的名声出城,这才找了个箱笼藏身,谁知道是你的箱笼。可见我们也是有缘了。”他说着,上下打量着周少瑾,道,“两年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那年在庙里不过是匆匆一面而已,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他嬉皮笑脸地,模样儿也很浮薄,可曾经被程许伤害过的周少瑾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没有那种恶意,他也就是说说而已。
周少瑾心头微松。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你也听到声音了?”
“嗯!好像是从二小姐屋里传出来的。”
“快去看看!”
“告诉樊妈妈一声,二小姐屋里,我们不好进去。”
周少瑾想到商嬷嬷的话,忙道:“你快走!你的事我不追究了!”
萧镇海微微一愣,随后一笑,道:“没想到这小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心肠也好。可惜我落了难,不然一定娶了你回去做媳妇……”
周少瑾羞忿不己。
商嬷嬷则紧张地张开了双臂在,把她护在了身后。
周少瑾很是震惊。
商嬷嬷从来不曾像这样护着她。
可见这个萧镇海真的很厉害。
有人在她门外道:“二小姐,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周少瑾忙道,生怕那些护卫闯了进来,“不过是不小心把东西落在了地上了。我没什么事。”
护卫应了一声,慢慢走远了。
周少瑾吁了口气。
商嬷嬷也看出萧镇海没有什么恶意,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靠一人柔弱女子避祸算是怎么一回事?你还走!难道要逼着我们喊护卫来不成?”
萧镇海嘻嘻地笑,不理商嬷嬷,看着周少瑾道:“美人儿,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借我几个盘缠?”
☆、第三百七十章驿站
周少瑾虽然两世为人,可何曾见过如此无赖之人。
她紧紧地拽着商嬷嬷的衣袖不说话。
萧镇海越发的轻佻起来,笑道:“美人儿,您若是舍不得那体己的银子,不如依旧让我躲在你的箱笼里,把我带去京城都如何?到了京城,我立刻送你一间大宅,你卖了也好换成体己的银子也好,留下来作陪嫁也好……”
周少瑾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跑过来抓住了自己。
萧镇海看着有趣,还想再逗一逗她,屋子里却响起一个浸凉如冰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名下还有间大宅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正想找个宅子安置下人,你不如送了我吧?”
屋里人均循声望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程池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劲装,身长玉立,挺拔如松,手上却提着把三尺来长的铁弓,腰间坠着装了白羽箭的箭筒,神色冷峻,寒光四溢。
几步远的地方,还跟着双手拢袖,眼睑微阖的怀山。
周少瑾愣住了。
池舅舅,这是什么打扮?
商嬷嬷面露喜色。
如果四爷若是赶不来,萧镇海又纠缠着二小姐,她只好和萧镇海鱼死网破了。
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就会惊动周家的人,给四爷带来很大的麻烦。
现在四爷赶来了,姓萧的已是瓮中之鳖,不足惧矣。
她退到了周少瑾身后。
萧镇海却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像看见了天敌的猫般,毛发竖立地望程池,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程池没有说话,朝周少瑾望去。
那眼眸中,冷冷清清地,看不出喜怒。
池舅舅这什么要这么看她?
周少瑾顿时眼眶湿润,委委屈屈地喊了声“池舅舅”。
“什么?”萧镇眼睛瞪得圆圆的,满脸震惊地望了程池,又望了望周少瑾。道。“舅,舅舅?程四是你的舅舅?也就是说,他是保定知府周大成的小舅子?这。这怎么可能……”
程池冷笑。
萧镇跳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程四,你是金陵九如巷程家的子弟!难怪。难怪!我曾四次在金陵城附近遇到你!你祖上就是那个创建七星堂的人,所以你年纪轻轻。南边江湖上的人却尊称你一句‘四爷’……所以七星堂有官家背景……所以这么多年来那些江湖世家都不敢惹你,任你胡作非为……”他说着,翻身就想跳窗而去。
周少瑾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传来裂帛之声。萧镇海像只蝴蝶似的,被一支白羽箭射穿了左肩,定在了窗棂上。
“七星堂程四爷的流星箭。果然是名不虚传!”萧镇海望了一眼肩头白羽箭后,目光就直直地落在了程池的脸上。眼神阴鸷,好像要把程池的样子铭刻在骨子里,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报复般,再也没有半点刚才的轻佻和孟浪,像山林间的猛虎,骤然显示出它残酷凶狠的一面来。
周少瑾吓得脸色发白。
“池舅舅!”她朝程池扑过去。
好像这样,就能帮他挡住萧镇海恶意一样。
程池毫不犹豫地用没有拿弓的那只手抱住了周少瑾。
“别怕!”他神色冰冷地望着萧镇海,好像什么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定,却语气温和周少瑾耳语道,“有我在这时里,他伤不了你。乖,听话,去怀山那里。”
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周少瑾却感觉到了他的杀意。
她不由战战兢兢地道:“池舅舅,他,他刚才没有伤害我……”
如果能饶了萧镇海就饶了他好了。
如果不能饶了他,那她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周少瑾说着,闭上了眼睛。
程池明白过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少瑾信佛,连只蚂蚁都不踩,他怎能在她面前杀人!
萧镇海已经穷途末路,什么时候不能杀他,又何让少瑾害怕呢?
程池轻轻地拍了拍周少瑾的背。
萧镇海心里却排山倒海般骇然。
那个小姑娘帮他向程子川求情,程子川居然犹豫了。
心如磐石、意志坚忍的程子川,居然犹豫了!
要知道,他和程子川可不是争强斗胜,而是有覆家之仇,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程子川好不容易逮住了他,现在却因为那个小姑娘而有可能改变主意!
如野兽的本能,萧镇海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程子川,算你狠。”他狠狠地道,“我萧镇海自问顶天立地,从来不曾欠人惠恩。这次却欠了这小姑娘的救命之恩。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背黑锅吗?我萧镇海现在是光棍一条,也没什么报复这位小姑娘的,看在这小姑娘的面子上,我帮你这一次好了。也算是报答了小姑娘的恩情……”
化干弋为玉帛,多好啊!
周少瑾抬头,眼巴巴地望着程池。
程池抬了抬眉毛,在心里嗤笑。
不过是走投无路了决定投诚,却要端着架子和自己谈条件,还把少瑾给扯了进来。
江湖上的人若是问起大名鼎鼎的萧家家主怎么会为自己所驱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真是个好借口!
程池不屑地瞥了萧镇海一眼。
萧镇海老脸一红,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可当程池低头朝周少瑾望去的时候,人却镇在了那里。
她眼睛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滴欲坠未坠的泪珠,晶莹剔透的像晨露,就么哀哀地望着他……他胸口就像被堵住了似的……拒绝的话怎说得出口……
程池的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
那就以后再收拾萧镇海好了!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