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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老爷也是个男人!
也许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樊刘氏想。
他再怎么,也得顾忌到名声吧?
何况他是九如巷长房的,若她真的嚷了出去,只会得罚了长房。若是发起恨来,就是老爷只恐怕要遭殃了。
以后只要她多盯着点二小姐,四老爷难道还敢硬来不成?
樊刘氏拿了主意。心中微安,对周少瑾道:“二小姐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
周少瑾点头,笑道:“你是我乳娘,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从前我还小,有事也找不到我的头上来,现在可不一样,我们住进了榆钱胡同,如同自立门户了似的,有些事就要多个心眼了——太太那边知道了不过是让人看笑话,姐姐知道了,只会暗暗着急。至于爹爹那里,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为了我的事自断前程吧?”
樊刘氏忙不迭地点头,心生几分愧意。
周少瑾看着松了口气,继续敲打着她:“谁也没那尴尬的时候?池舅舅都能当没有发生的,我们就不要横生枝节了。你也是在九如巷里呆过的,高门大户的人家,若什么事都要问个一清二楚,那还要不要人了?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我难道还光彩不成?”
“我知道了。”樊刘氏忙道,“二小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少瑾笑着点头,眉宇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娇柔。
樊刘氏看着暗暗称奇。
小檀已带了小丫鬟进来帮周少瑾梳头。
周少瑾坐在镜台前望着自己的娇俏的小脸和小檀讨论着:“……就梳个纂儿吗?会不会太简单了?要不要梳个其他的髻?”
未出嫁的小姑娘家能选择的发髻很少!
小檀奇道:“二小姐今天要出去吗?想梳个什么头发?二小姐的脸小,不想梳个纂儿,那就梳个双丫髻好了,正好戴上前两天大姑奶奶送给您的那对银杏叶的珠花。”
为什么总是让她梳双丫髻?
年底她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周少瑾在心里哼哼地两声,道:“难道就不能双环髻或是双螺髻?”
反正全是小丫头梳的头发。
小檀笑道:“那您到底想梳什么头发?”
周少瑾泄气,道:“那就梳个双丫髻好了。”
这个发髻比较适合她。
小檀抿了嘴笑,梳了头,帮她簪了周初瑾送她的那对银杏珠花。
周少瑾挑了藕荷色的素面比甲,粉色的十二幅镶宝相花的湘裙,洒了点玫瑰露,这才把吉祥叫进来问道:“你去看看四老爷醒了没有?”
之前她在沐浴的时候春晚让吉祥告诉她,程池已经知道她醒过来了,回屋睡了。
吉祥应声而去。
周少瑾在镜台前看了又看,在匣子里挑了对细细的雕牡丹花的金镯子戴上了,这才觉得打扮整齐了,拿了柄绢纱碾白绘兰草团扇。去了厨房。
厨房有老汤。
周少瑾吩咐炖个冬瓜汤。
厨房里很快忙了起来。
不一会,吉祥来回话:“四老爷已经起了床。”
只睡了这一会会!
周少瑾道:“四老爷没有说要去做什么吗?”
吉祥苦着脸摇了摇头。
她一个不入流的小丫鬟,怎么敢去问四老爷的行踪啊!
周少瑾有些着急。
若是池舅舅等会有事要出门,她去岂不是晚了——她心里像张起了一张帆似的,坐立不安,就想看一眼池舅舅。
看一眼就好。
她在厨房里摇着扇子。
外头太阳明晃晃的。
要是池舅舅不出门……她们能一起用午膳就好了!
好在那冬瓜汤不需要很久的时候。
她端着冬瓜汤去了程池那里。
程池到早上看见周少瑾开始发汗的时候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了。
不想继续留在内室清醒过来的周少瑾心生警惕,他提前回来了。
可回来之后明明知道她没事了心里却总像丢了什么似的不自在。
这倒是老房子着了火!
先前决定把她好生生嫁出去的时候有些心情还能抑制。现在决定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了。反而得寸进尺,各种念头如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了。
等到春晚来报信的时候,他强迫自己睡了一会。快到了中午了才醒过来。
醒过来心里也想着那小丫头。
也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自己若是去看她,她会不会心生欢喜又忐忑不安?
他希望她高高兴兴的,可不是为了他心神不宁,患得患失……
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程池只睡了一会起了床。
正准备用膳。周少瑾闯了进来。
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像碎练了的宝石般。熠熠生辉,快乐从心底溢了出来。
程池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周少瑾望着他笑,斜睨着他俏皮而又有些任性地道:“不告诉您!”
程池温文地笑,道:“用过膳了没有?要不要在我这里加一点!”
“好啊!好啊!”小丫头说着。毫不客气地就坐在了他的对面,朝着她的丫鬟招手,“把东西放在炕桌上就好。”
程池这才发现那小丫鬟的托盘上放着个炖盅。
他笑道:“这是什么啊?”
“冬瓜汤。”周少瑾笑道。“去火的。”
吉祥战战兢兢地把托盘放在了茶几上,飞快退了出去。
程池心中不悦。
少瑾身边的丫鬟也太不懂事了。
这点小事也是做不好。
他看了眼那炖盅。笑道:“给我的?”
周少瑾笑眯眯地点头,道:“您昨天照顾我一夜,我让厨房里炖了点冬瓜汤,清淡又滋润,最适合熬夜的人吃了。”
小丫头也知道照顾人了!
程池笑着揭开了盖盅。
周少瑾指了带着皮的冬瓜,道:“我在哪本书看到过,说是带了皮的冬瓜才有滋润疗效,可我吃过了,这冬瓜皮真心不好吃,您喝汤就好了。”
程池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从善如流地只喝了汤。
周少瑾笑嘻嘻拿了帕子给他净手,道:“今天太匆忙了,还好汤头是厨房里吊得老汤,这冬瓜汤才能勉强下了口。下次我给您做冬瓜薏米排骨汤。薏米能除湿,泡上一夜,炖得绵绵的,很好吃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下颌微扬,有种单纯美好的愉悦。
仿佛这样都能令她高兴。
程池喜欢看到她这种高兴。
是种无忧无虑的高兴,被人宠爱着的高兴。
他也想令她永远这样的高兴。
程池和她继续着这个话题,笑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
周少瑾傲然地道:“那当然!”
程池就笑道:“那我能不能点菜?”
周少瑾顿时眉眼绽放,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做!”
程池道:“能不能点个马蹄糕?”
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一定能做得好。
周少瑾颇感意外,道:“您也喜欢吃那个吗?”
“天气热的时候吃觉得不错。”
“是啊,是啊!”周少瑾顿时像找到了知音般,兴奋地笑道,“如果放到井里镇一镇就更好吃了……”
程池静静地望着她,含笑地听着她絮叨,心绪安宁而满足,却也暗暗奇怪,少瑾,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浴佛
周少瑾到底有怎样的转变,程池不由细细地量眼前的少女。
她目光明亮,面色红润,嘴角轻翘,神态舒婉而又恬静,洋溢着春光般的明媚。
如果一定要说她和平时有什么不同……自从他亲过她之后,她面对他的时候都有点怆惶,就像一个弱女子在面对比她强大很多,能决定她生死的男子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懦弱,但现在,她好像又回到了他亲她之前,在她面前显得很安然,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宠爱她的好舅舅,她还是那个信任、依赖他的外甥女。
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程池暗暗皱眉。
如果小丫头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觉得他那天那样对她只是一时的“情难自禁”,最好是彼此都忘记,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那就有点糟糕了。
他和她有可能会回到原点。
但有没有可能是小丫头突然觉悟了呢?
他昨天给她擦身子,一来心疼她突然生病,二来是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照顾,再者也有些想趁着周大成和周初瑾都不在周少瑾的身边,想试试周少瑾身边仆妇们的反应,让她们逐渐适应他对少瑾的态度,为他们的以后搭桥铺路。
她身边的妇仆还有没有什么动静,小丫头却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纵然程池智慧如海,也一时摸不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看样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程池生平第一次觉得事情有点脱离了自己的掌握与方向,有了陌生的无力感。
但他的性格很快就把这些困惑抱到了脑后——与其在这里猜来想去,不如立刻去求证。
他笑着和周少瑾一起用了顿早膳已晚午膳尚未到时辰的饭,起身拍了拍周少瑾的头,道:“去换件衣裳。我们去逛庙会去!”
“啊?!”周少瑾睁大眼睛。
黑白分明,清澈澄净。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
程池笑道:“今天是浴佛节,你不想上街吗?”
怎么把这样的日子给忘了?
周少瑾赧然,道:“不是要一大早去吗?庙里的大师傅们恐怕都讲过经了……”
言下之意颇有些已经太迟了,最重要的我们都已经错过了,还去做什么?
程池笑道:“浴佛节你是要去听那些大师傅讲经的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冲着逛庙会去的呢!从前筝姐儿和笙姐儿一听大师傅要讲经了,就个个找了借口溜出去玩……”他看见周少瑾的眼睛越瞪越大。好像个从来都迟到早退的好孩子突然发现有人逃课被大人知道了还不会被罚惩似的。他突然觉得还是别让程筝和程笙影响他的小丫头了,索性抱了抱周少瑾,有她耳边低声道。“还是我的少瑾最乖了。我带你去逛庙会去!”
我的少瑾……
那珍视的口吻让周少瑾的脸腾地一下红得仿佛能滴下血来,可心里却像借吃了蜜似的,甜甜的,也有些慌张。
程池已经退后一步。笑道:“快去换衣服,然后也跟太太说一声。带上三小姐,我们一起去大相国寺逛逛。晚上去富春江酒楼吃松鼠鱼去——他们家的老板是淞江人,厨子做得一手杭州菜。”
周少瑾还沉溺在刚才的震惊中,对程池一贯性的服从让她闻言神色恍惚地“哦”了一声。乖顺地就往外走。
走了几,她这才回过神来。
池舅舅干嘛又抱她!
难道也是情不自禁吗?
如果不抱她就好了。
就那样跟她说话……她心里好喜欢。
但如果不是情不自禁,池舅舅肯定也不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见这世上的事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她不也涎着脸赖在那里跟池舅舅吃了顿饭吗?
周少瑾想着。心里就止不住地觉得甜,脸红得更厉害。脚步越来越快,很快就把吉祥甩在了身后。
“二小姐,二小姐!”吉祥喘着气跑着跟了上来,道,“您慢点……”
周少瑾抿了嘴笑,只觉心里欢喜咕噜噜地冒着泡,都快要关不住地飞了出来。
“你快点!”她说着,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听说这个时候了程池还准备带她们出去逛庙会,而且晚膳还去酒楼吃,惊讶之余心里也跃跃欲试。
李家一早就打算把这个女儿高嫁,在娘家的时候对她管束得很严,出了嫁,又嫁的是一个比她年长十几岁的一方父母官,她的言行就更加规整、严谨了,就是出门游玩,也是应酬的时候多,像这样的出游还从来未曾有过。
她不过思考了几息的功夫就下了决定:“好啊!我们一起去逛庙会去,还带着幼瑾。”
周少瑾眉眼弯弯地笑。
她喜欢这样一家人出去玩。
多亲热啊!
不一会,周少瑾和李氏都收拾停当了,外院的车马也准备好了,她们上了马车,往大相国寺去。
一路上遇到的不闲逛的游人就是拜佛归来人家,街边的铺子把纷纷支摊子门口,吆喝的伙计,讨价还价的小媳妇,贪图便宜老妇人,走累了在路边买凉棚三五成群的买茶的友人,还有兜着玉兰花、牡丹花售卖的小童,把个街市整围得水泄不通却也热热闹闹。
周少瑾还担心马车会走不过去。
谁知道商嬷嬷钻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杯里木水(注:里木既柠檬)和一小篮子各式果子。
明黄的水时浮着几块晶莹剔透的冰块,看着就让人觉得凉爽。
李氏惊呼道:“这是什么?”
周少瑾前世见过。
是京里流选择一种饮品,由里木果制成的,酸酸甜甜的,比南方的酸梅汤清爽好喝。
很贵。
六十文才这么一小杯。
只是这时她不好解释。
就听见商嬷嬷笑道:“奴婢从前在广东的时候见到有富贵人家这样招待客人的。不过金陵那边的人不怎么吃,京里到有人买这个。四老爷让奴婢买了给太太和两位小姐尝尝鲜。也免得闯在马车里着急。引了三小姐不高兴。”
周幼瑾还是个小孩子,没有耐性,很容就哭闹起来。
李氏目露感激,向商嬷嬷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