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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瑾有些意外。
照她看来,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故土。
春晚笑道:“我五岁就被送去了九如巷。来来往往的也都是这些小姐妹,父母兄妹的样子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心时虽然惦记着,可若是让我回去跟他们一起过日子。实际上周围却全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不知道过不过得习惯。反倒是跟在二小姐身边。说说笑笑的,这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我过得更习惯。”
周少瑾能理解。
就像前世的她,只要能跟着姐姐。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过日子。
她只是没有想到春晚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
周少瑾就觉得自己更不能辜负春晚对自己的信任了。
可她看人向来没有什么眼光……
第二天,她叫了碧玉过来说话:“春晚过几年就要出阁了,你身边若是有那相貌人品都相当的。就帮春晚留意留意。”
碧玉讶然。
通常这样的大丫鬟都会嫁给自己的陪房,这样才能抱成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忠心耿耿。
她想提醒周少瑾两句,转念却想到来时珍珠对她说的话,她不由沉默了片刻,笑道:“这件事我得回去问问四老爷——我管着内院,我们家那口子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管事,眼光有限,四老爷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像鸣鹤几个,都嫁得极好。还不如请四老爷帮着看看。”
周少瑾窘然,道:“这种事,不用找池舅舅吧?”说完,又觉得若是程池能帮着过过眼,肯定把握大一些,道,“至少等事情有个眉目了再跟池舅舅吧?”
她忘记了自己前世就是选个粗使的丫鬟也要姐姐拿主意。
今生却敢帮着春晚挑婆家了。
“也好!”碧玉笑道,“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周少瑾笑吟吟地点头。
碧玉就和她说起程池在朝阳门的宅子来:“……东路说是留着给老夫人来住的,种了很多香樟树,厅堂、外院的书房、待客的花厅、花园,都在中路;西路是四老爷住着,种了很多的花树,还有个小花园,请了工匠在盖暖房。四老爷说,二表小姐最懂这些了,等过些日子还要请了二表小姐过去看看,帮着指点指点服侍花草的仆妇都种些什么花草好呢!”
周少瑾没有作声,眼中却闪现些许的困惑。
碧玉笑道:“您这是怎么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周少瑾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道:“碧玉,金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感觉你待我,好像比从前少了些许的亲昵,多了些许的恭谨……”
碧玉窘然。
她也是听珍珠说,她们俩口子之所以会被选中到京城来,是因为她得了周少瑾的喜欢……她再遇到周少瑾,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
巴结,她待周少瑾向来真心,觉得伤了彼此之间的情份。
她们家那口子调到京里来就成二等的管事,不知道多少人在九如巷奋斗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二等的总管,她的确是承了周少瑾的情,装作不知道,那也太矫情了。
碧玉只好敬着周少瑾。
可现在看来,二表小姐也是从前那个待人真诚纯厚的二表小姐,却是自己变了。
这就是太夫人所说的要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守住本心了吧!
她恭敬地给周少瑾磕三个头,道:“二表小姐,我们俩口子能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差事,全是依仗二表小姐……”
碧玉把前因后果告诉周少瑾。
周少瑾非常的意外,忙拉了碧玉起来。
碧玉笑道:“四老爷那边没有主持中馈的妇人,二表小姐哪天过去串门吧?我好好地招待您。”
态度一如从前在寒碧山房。
周少瑾高兴起来,道:“一定,一定。”
两人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的话。周少瑾这才知道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闹腾起来,但碧玉毕竟是嫁出去的人,有些事几房又都讳莫如深,到底是为什么,闹到哪样了,碧玉全然不知。
周少瑾只担心四房。
碧玉悄声道:“珍珠她们让我给她们买了点东西,我过两天会托了府里的管事送回金陵去。您要不要带封信回去?”
周少瑾想到程池告诉她的那些关于七星堂的事。想到寒碧山房里的那片竹林,隐隐觉得有些事长房、二房和三房都满着四房和五房,她不会拆长房的台。却也不能让四房上了二房和三房的当或是被袁氏利用。
“那就麻烦你给我带封信回去。”她沉吟道,“就带给我沔大舅母好了。”
她会把从碧玉那里知道的情况告诉沔大太太,至于四房会怎样应变,那就是四房的事了。她不能再多说了。
碧玉像从前那样帮周少瑾磨了墨,服侍周少瑾写了信。
晚上。周少瑾辗转难眠,她想找池舅舅说说话。
问问他自己这样做对不对?问问真是因为碧玉和她所以才把碧玉俩口子调到京城来的吗?
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有找到借口,还是朝阳门那边的宅子带了信给过来,说那边马上要种花草了。让周少瑾过去帮着看看。还邀了李氏和周幼瑾同去,说那边的宅子引水进来修了个湖,前几天才把水榭修好。让李氏带着周幼瑾过去划船。
李氏喜出望外,自然答应不迭。
周少瑾暗中羞红了脸。
总觉得是程池想见她了。所以想出来的这个主意。
她抑制不住欢喜,梳扮打扮了一番,到了那天和李氏带周初瑾去程池位于朝阳门的宅子。
那边粉墙灰瓦,到处透露着股新气象。
碧玉带着四、五个体面的丫鬟垂花门前迎接周少瑾。
她上前给周少瑾和李氏请了安,把那几个丫鬟引荐给周少瑾,并道:“都是程家的世仆,前些日子随我一直进的府。”
周少瑾点了点头,就进了内宅。
北边的宅子和南边的宅子不同,刚到京城的人会觉得北边的宅子单调简单,不管有多大,也是一个四合院套着一个四合院,总觉得少了些情趣。可对于周少瑾来说却觉得这样挺好,只要分清楚了东南西北就能知道哪里是正院,哪里是上房。
碧玉直接带着她们去了西路的正院。
正院是个很典型的五阔五进,穿堂、抱厦、退步一一俱全,只是和给他们带信的人说得一样,房子颜色鲜艳很是亮敞,就是少了花木显得没有生气。
碧玉请了她们去上房喝茶。
李氏婉言拒绝了:“四老爷的住处,我们怎么好随意乱闯。”
碧玉不由在心里腹诽。
就连李氏也知道这样不妥,四老爷却吩咐她领了二表小姐她们到上房去歇息。
她索性听李氏的,去了上房后面的退步喝茶。
退步正对着个小小的庭院,粉白的墙角叠着太湖石假山,种了墙高的芭蕉树,歪着脖了的老槐树有水桶粗,树冠把二阔的退步笼在其中,遮阳敝日,一片浓荫。加之退步做着黑漆门扇,却糊着烟红色窗纱,色泽明妍,像绿树从中开出朵红色的花来,整个庭院都生动活泼起来。
李氏不由赞道:“真是好景致。最难道得是这树,怎么想到这么种的?”
碧玉接过小丫鬟托盘里的瓜果放在了退步临窗大炕的炕几上,笑道:“这西路原是翰林院刘子静大人的府邸,他曾做过泉州市舶司提举,在两淮盐运使任上致的仕,若论家资丰厚,在京城也是数得上数的。这正院虽是重新修缮的,正院虽然是重新修缮的,这花草树木却刘家留下来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宅子
李氏在北方也呆了些日子,东路西路中路什么的也有了印象,闻方不由啧啧道:“这刘家可真有钱!这么大的宅子,占了大半个胡同,在京城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吧?”
碧玉笑着站在一旁答话,道:“那哪能呢!只是西路的宅子是刘大人的,中路的宅子却是原光禄寺李大人,东路的宅子则是翰林院致仕的侍讲学士曾大的——曾大人是福建安溪人,是福建最大的茶商,据说福建十之四、五的茶园都是他们家的。”
解释为什么曾大人一个致仕的侍讲学士有这么大的宅子。
李氏却听着倒吸了口凉气。
曾家在这里也不过一路大小的宅子,池四老爷却一口气买下了三大小差不多而且还相邻的宅子,这可不仅仅是有钱才办得到的!
碧玉却像看出了她的咋舌似的,笑着继续道:“我们家四老爷置办这宅子可花了不少的功夫。之前想在杏林胡同旁边随便买一幢的,后来又觉得离大老爷和二老爷太近了,怕被大老爷或是二老爷拘着,就买了榆钱胡同那边的宅子。想着闲暇的时候正好可以去看看二老太爷。谁知道榆钱胡同那边的宅子左右邻居都不愿意卖。您也是去过九如巷的,整个巷子都是程家的,四老哪里往得惯!
“正巧刘大人在淮安住了些日子,不想回老家江西去了,决定扬州定居。扬州那边多是盐商,想置办个满意的宅子可不容易,就想把京城里的宅子买了。只是要价太高,一直没有寻着合适的买家。我们四老爷从前和刘大人打过交道,他知道我们四老爷想在京城里寻个好点的宅子。就派了管事的主动上门,我们家四老爷看了也满意,但还是嫌小。那刘大人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了,和隔壁李大人又是同科,就出面说服了李大人,把宅子一并买给四老爷。
“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曾大人致仕,这宅子就空了出来。凭着曾家的财力。倒也不在乎养个空宅子。偏生曾大人一个侄子要来国子临读书。曾家就准备把这宅子给他住着。谁知道曾家的那个公子是个怪人,见曾大人书院外面住了株桃树,桃花开灼灼辉辉。十分的不喜,住进来就要人把那桃树砍了,种上湘妃竹。殊不知那桃树却是当年曾大人进京在国子监读书时种下。据说三年没有开花,开花的那年曾大人就考中了进士。曾大人向来视它不祥瑞。曾公子要砍他的桃树。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他一气之下把那曾公子赶了出去。请了丰台的花农去,要把那桃树移回福建老家去。
“丰台的花农来来去去。没一个人敢接这个手。
“曾大人没有办法。
“既怕他死后住进来的曾家人不听他的劝阻会砍了这株树,又怕这树和曾家的兴衰连到了一起,有人打这颗树的主意,害了他的子孙。
“我们四老爷之前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和曾家打过交道。曾大人无意间听说四老爷要买个大宅子。而且我们家四老爷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还不到而立之年,是大老爷的胞弟。就主动找了过来,要四老爷承诺这辈子都不准砍这株桃树。他就便宜地把这宅子卖给四老爷。
“这可真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我们家四老爷正觉得把这两家的宅子买下来还是有点小,曾大人就找上门来了。
“四老爷当场就承诺不仅不会砍这株桃树,而且还会派人好好地照顾这株桃树。
“曾大人很是高兴,比市价便宜两成把宅子卖给了四老爷。”
“四老爷可真是幸运!”李氏听得津津有味,道,“那株桃还在东路吗?能不能看看?”
碧玉的责任就是要好好地招待李氏,闻言忙道:“只要太太想看!那您是先去看那株桃花还是先去划船呢?”
“去看过了桃花再去划船好了。”李氏笑道,“桃花是飘零之物,世人都嫌它轻浮。用桃花镇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周少瑾却惦记程池的银子,她道:“那池舅舅买李家和刘家的宅子,花了不少钱吧?”
碧玉目光微闪。
她没有想到周少瑾听话听音,竟然发现买李家和刘家的宅子花了大价钱。
只是这话好不好说,闻言有些含糊地道:“也没有花太多的银子。您也看到了,刘家这边的花树葱笼,花园的那一池活水就是从这边引过去的。李家正厅非常的气派,全是百年的古树做得柱子,再住个几代人都没事。算算也挺划算的!”
“可这宅子太大,若是要卖的时候只怕没几个人买得起。”周少瑾叹道。
万一池舅舅真的要自立门户,这么大的宅子,一般人都买不起,既不好变现,还要养很多的丫鬟小厮清扫,开销不菲。
还是榆钱胡同的宅子好!
“既然卖了,就不会买了!”碧玉笑道,“九如巷怎么也不缺这几个钱。”
李氏这才觉得程家真有钱!
连曾家这样占着福建十之四五的茶业商都不能和程家相提并论。
难怪金陵的人提起九如巷程家都长他们是金陵第一家了!
李氏笑着夸碧玉道:“没想到你刚来京城没多久,说起京城里的世家已是如数家珍了。”
碧玉笑道:“这也是我平时在郭老夫人身边听了不少,秦管事略一指点,就知道哪家是哪家了。”
她陪着李氏和周少瑾往东路去看桃花,嘴里却没有闲下来,笑道:“我们住的这个胡同叫四条胡同,是朝阳门这边最好的地段了。海宁顾家在京城的宅子在六条胡同,隔我们这隔着两条胡同,很近。桐乡袁家在京城的宅子则在一条胡同,相比顾家要远一点,但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了。但三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