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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给我。”
“什么?”
“捐献者的电话和地址,我亲自与他沟通。”
“你知道我们这儿有规定,不能让捐献者的隐私……”
“我知道分寸,我不会让他怀疑我的身份。”
“可是……”
“唯一的一次。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帮我这一次好吗?”
为了我最重要的人!
白望的眼睛里似乎燃烧着两颗核弹,能够摧毁一切遇到的阻碍。大海终究敌不过他强大的意志力,终于迟疑着点点头,把一个纸条偷偷塞给他。
“别急,要慢慢说服,这种事情越急越成不了事。”大海一再叮嘱。
可是,死神愿意坐下来和我喝喝茶吗?
白望好容易把冲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点点头,慎重地把电话号码夹在安格的病历中。
“不太顺利啊……”
听完白望的阐述后,吴子桐就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她靠在办公桌旁,双手插在衣兜里,既没有惊怒,也没有悲恸。
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白望只觉得一口腥热梗在喉咙里,连眼眶子都热了起来,他不得不低下头去,用沙哑的声音沉重道:“对不起,就算只是这样小的事情,也没办好。”
“为什么要道歉?就算是突然反悔的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既然是捐献,也就无所谓责任,更无所谓指责了。”
吴子桐垂下眼睛,用洞悉一切的淡然面对现实的残酷。
“可是既然已经登记造册,就说明她是怀了好心准备救人的,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让患者从天堂瞬间掉到地狱?”白望眼眶子又热了起来。面前的女子越是平静,他就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就好像……就好像拼命想要捧在手心里的水,却无可奈何地从指间流走。
“让安格从天堂掉到地狱的,其实是另一个人啊……”
怎么还有另一个人?白望不解地看着对方,却只能看到她眼中的游离和无助。
“再想想办法吧……再想想……总会……有法子的……”
眼瞧着这个坚定、顽强、高贵、美丽的女性在彷徨的泥塘里爬也爬不出来,白望忍不住补充道:“还有办法的,我就不信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动她……”
吴子桐立刻抬起头,目光顿时闪烁起来。白望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借口还有病人要抢救,就匆匆离开了。
吴子桐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走出医生办公室,来到护士台,异常温柔地说:“我是妇产科的吴子桐,也是安格的妈妈,我能不能看看他的病历?”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高二教室,一页纸轻轻落在了夏荷依的面前。
高考志愿调查表——title的位置写着这样几个字。
发资料的依然是林稼阳,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停留,脚不沾尘地走过她身边,发到下一桌去了。尽管这样,她依然仿佛被蜜蜂扎了一下,皮肤上有静电吱吱作响的声音。
虽然以前也接到过很多情书,胆子大的也有当面表白过。但这一次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会变得小心翼翼,会变得患得患失,会变得无意中就会去注意到他——
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它像窗上的冰花,看上去很美,心中却没有火热的感觉?
荷依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面前的调查表上——高二,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龄,就要决定自己终生的走势?
可是,心中哪里有一点头绪?
荷依又有种想要把调查表揉成团扔掉的欲望,而这时林稼阳正好发完最后一份调查表从面前经过,他的眼神飘忽着,看似无意地从她脸上扫了一下,立刻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明明是乱成一锅粥的教室,却只有电流样的声音响彻她的世界。荷依连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才对。
哎。好累。
荷依总觉得心口上坠着好沉的一条锁链。
兴趣课也不再去,林稼阳似乎铁了心要在运动场上一争锋芒,每周二下午都会去踢足球。而他的出现自然又带动了大批的观众,在看台上如痴如醉欣赏他的“倩影”。荷依孤零零地去了生物教室,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听着老师的天南海北,在半个小时的云里雾里后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不适合这个教室的,她也并不是因为真有兴趣才坐在这里的。失去了……那些人之后,她的存在毫无意义。
意识到这一点后,荷依毅然离开了教室。在回去的路上她听到操场上传来如雷般的欢呼声,夹杂着一声声整齐的“林稼阳”、“林稼阳”、“林稼阳”……
叫你去看打比赛你也不去……
那个男孩儿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荷依腿上就像装着推助器,不由自主就转过弯,向着操场方向走去。
到了那边以后才发现原来比赛已经进行到下半场了,比分牌上是1:1,林稼阳正在带球。作为一个很可靠的中场,他一边突破一边指挥队伍压到前场,几次分球之后,他提腿一脚远射,足球像子弹一样飞进网窝,一头撞在后网上才停下来。
看台上立刻彩声雷动,有个同班的女生激动地哭了起来。
所有队员都冲过来和他拥抱,拍手,揉头毛,而他也一直笑着,灿若艳阳。只是,当这个大男孩儿的目光巡礼过看台后,那个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荷依坐在那里,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突然慌乱起来的眼神。
只是越装作不在意,就越没法不在意。在这之后的比赛中,他整个人犹如梦游一般,魂不守舍,漏了球也不知道,好几次都靠队员配合才缓解了险情。
又一个莫名其妙的踉跄,稼阳防守不成功,让对方最厉害的一个前锋单刀直入来到了禁区,起脚一射,比分改写为2:2。
看台上一片愁云惨雾。
稼阳一脸的不甘心,站在那里望着对方欢呼的球员怔了半晌,忽然一扭头转身向看台跑来,用近乎怒吼的声音带着看台上的同学高喊着——“高二四”!“高二四”!“高二四!”
看台立刻呼应起来,所有人都在用最大分贝嘶吼着“高二四”!“高二四”!“高二四!”
他的目光准确地落在荷依身上,似乎在说“你也给我喊,大声的喊出来啊”!荷依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耳边又是震耳欲聋地加油声,体内像是有一股血箭从丹田冲到了头顶——
“林稼阳!”
齐刷刷转过来的目光。
“加油!!!”
她用尽全力大喊着,完全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看台上的同学们像是忽然醒悟了一般,齐刷刷呼喊着林稼阳的名字,把他们的领袖推到了最前沿。林稼阳用力的一挥手,像是从空中抓到了什么,就这么高举着手跑回赛场,让足球停在自己脚下。
他依然高举着手,却怒指着对方的球门。
“进攻!”
这时林稼阳的领域!在这里,他势不可挡!!!
当终场哨声吹响的时候,比分再次改写为3:2,高二四班获胜。所有人都冲下看台,把林稼阳抛上天,接住,再抛上天,再接住,再抛上天,快速闪开……第二个队员嗷唔一声就开始逃,只是强弩之末怎敌得过生力军,立刻就被浩浩荡荡的人流淹没在操场另一端。
哭过,笑过,闹过,也一起喊过“高二四班必胜”后,沸腾的热血终于开始渐渐平静,大家背上书包,三三两两离开了操场。
队员们一一和队长拍掌以后,也背着书包洗澡换衣服去了。林稼阳一个人落在后面,懒洋洋地收拾着东西,又坐在中线边足足绑了十分钟鞋带,直到所有人都散尽了,他才慢吞吞的站起来,挎起书包,走过跑道,翻过护栏,一步一个大台阶的走到荷依身前,终于站住了。
“你还不走,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汗湿地头发贴在额头上,眼神嚣张而又锐利地盯住了夏荷依。
。
第15章 莲上有珠若红泪(四)
在熙熙攘攘的kfc里,靠近角落的一个小餐桌旁,夏荷依正小口小口嘬着蓝色杯子里的可乐。
而在她的对面,林稼阳操着手,看也不看面前的美食,一双眼睛只盯着荷依,目光依然锐利。
“今天你怎么会有空大驾光临?”他的口气听起来总有种讽刺的意味。
“课间的时候,听同学们说今天会打比赛……”荷依慢吞吞道。
“没记错的话,今天也有生物兴趣组活动吧。怎么,老师生病了?”
“老师来了。”
“那就奇怪了,你不是一直好好学生,每节课都必上的吗?”
“……”荷依心中叹了一口气,依然慢吞吞道,“课间的时候,听同学们说今天会打比赛……”
林稼阳猛地把头偏向另一边,很生气的样子盯着某个点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皱着眉头转回来。
“你不是对班上的活动毫无兴趣吗?怎么忽然又热心起来了?”
荷依无辜地抬起眼睛——不是你让我多参加的吗?
看着夏荷依一副迷蒙的样子,林稼阳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孤僻到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的女孩儿,大概还活在五六岁那个单纯又直接的年纪。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已经看过笔记本了吧?”
荷依眨眨眼睛。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思……接近你的吧?”
一抹红晕升上荷依的面颊,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已经知道我的想法了,却还放弃生物课出现在操场上,不仅出现在操场上还大声喊出了我的名字……”稼阳再次深吸一口气,表情一时间无比纠结,“你这么做,是想让我生出什么期待吗?”
该怎么解释今天的行为呢?
荷依有些无措起来。
无论是去操场还是给他加油,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如果特别要问究竟什么含义的话,她根本答不上来。可是在对方一连串地追问下,她也只能说出脑海中直接想到的那一个——
“我就是单纯地想要做一些事情。”
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希望能够帮助到什么人,做一些这样的事情。”
无论是去陪安格种树,还是在操场上大喊加油,我希望同这个世界有些交流。
荷依别扭地回答着。不知道为什么,在林稼阳面前,她就会变得非常嘴笨,完全不像在安格面前的轻松自然。
尽管语句里全是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但稼阳还是听懂了。他呲地一声笑出来,苦涩中又带着一点点宠溺。
“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在我写了那些话以后,你突然跑过来做这种事情,会让我变得很纠结。”
诶?为什么?难道你不希望我为你加油吗?
“我想啊!我想了整整四年,可是你一次也没来过操场。而你终于肯来的时候,却发生在我自以为失恋以后。这段时间我为了隐藏自己的心意已经变得很奇怪了,请你不要再来考验我那伪装粗壮的神经好不好?我对你的期待并不只是加加油而已,你到底懂不懂啊?!”
正困惑间,忽然看见他已经站起来,背起书包就往外面走。
荷依连忙也抓起书包追上去,而稼阳已经快速走到了玻璃门外。荷依本来想追上他再问几句话,却不想他忽然反身,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完全属于林稼阳的气息,就这么兜头兜脑地压下来——
被吻了。
少年的吻虽然强烈却也短暂,带着一股青草的味道。吻过以后男孩儿却依然抱着女孩儿不放,用自己的脸颊摩擦她的鬓角。
“我对你是这个意思,你到底明白吗?”
那一刻荷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都无法反应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透过对方的肩膀所看到的夕阳如同朝阳一样美丽。
而稼阳提着的书包环过她的身体后重重敲在了另一侧。
痛。很痛。
那是一种喊也喊不出来的痛楚。
被吻了。
怎么办?我只是想要鼓励他一下而已。
但现在,好像是被误会了。
夏荷依带着慌乱的心情走在马路上,在这种时候下,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唯一能够想到的对象只能是躺在病床上的安格。尽管他只有13岁,但心智更加成熟的他必然能给自己一些建议吧,抱着这样的想法荷依不自主地就来到了血液科病房。
“啊,漂亮的小师姐来了。”
进去以后不见安格,倒是看见了安格的妈妈——依然如春风般的笑容,以及因专注而熠熠生辉的眼睛。荷依情不自禁就迈进一步,想要快点走到她身边去。
如果……我的妈妈……
“安格不在,可能是做什么检查去了。”吴子桐在手提袋里翻腾着,仿佛变魔术般掏出一个绿芒果来,递到荷依手中。“刚从海南坐飞机过来的。路过水果摊的时候,看见它长着一副‘快吃到我吧’的可爱模样,就忍不住买下来了。”
和安格一样的说话方式,让人觉得……很温暖。
“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整个浩瀚的夜空。荷依忍不住就被这样的宁静吸引着,坐下来,坐在她身边。
“阿姨,我今天……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啊。那你就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尽管只是第三次见面,夏荷依已经无形中把吴子桐当做最亲密的人,将今天遭遇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包括自己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