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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渡把百雀披氅抖开,雀氅颜色五彩,艳丽,毛色鲜润,立领,以一只纤巧的白玉蝉为盘扣,下摆坠饰一圈一般大小的蓝宝石。
“公主不嫌寒碜,就赠送给公主,这件披风,和公主头上的玳瑁,可以相得益彰。”
“和夏公子相识不过数日,宛若不敢承受如此贵重的东西。”
“宝剑赠英雄,这件披风,只有赠给公主,才不糟蹋,还请公主不要推辞,权当是在下的见面礼。”
“那宛若就多谢夏公子美意。”
子渡上前从背后为宛若披上披风,宛若本能地避开一步,莞尔说道:
“不敢劳烦公子,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系上盘扣,姣美的宛若,登时又多了一份雍容华贵。
“公主准备好,在下去安排了。”
“好的。”
宛若把落霞琴摆好,那剥葱般的手指儿秀美柔软,来回于琴弦之上,若鸟羽翻飞,尖喙啄碰,如丝如缕的琴声如水般倾泻出来,清流潺潺。
大堂上闹事的人,大部分只是随流起哄,纯粹是借机寻衅,找点乐子。后来竟然听到掌柜说,每人交一个金币,竟然真的可以见公主一面,这些官宦子弟,私下里都知道,承元天子为了觊觎宛国公主的美貌,不惜燃起战火,甚至不顾廉耻,无理扣押宛君,迫使宛国公主进宫,这样的八卦新闻,经过口口相传,已经神乎其神,有志之人愤慨天子的暴戾无道,而这些孟浪子弟却只是好奇这位公主该是怎样的世外仙殊,能让猎艳无数的天子,这样把持不住。
今天竟然真的有机会一睹真面目,又岂肯轻易错过,个个慷慨地扔下金币,就兴匆匆往后园来了。
一进后园,他们就被宛若的琴声抓住,循声来到荷塘岸边。
望着对面亭中,皑如山上雪,皎如云间月的美人,个个心驰神往。琴声仿佛把他们带进了玉龙雪山上,人在白云间,一望无际的高山草甸,万亩盘松,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冽空气。
宛若弹得是她最喜爱——《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这首曲子是赞美品貌俱佳,文采风流的君子,她心中的虞就是这样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
这曲子把宛若自己带进了十六岁的记忆中。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片海棠花的花海中,如美玉修竹的虞倚在廊柱边,就在她的近旁。她为他弹奏的就是这首曲子。绯红的,洁白的海棠花花瓣在空中起舞,她波光荡漾的眼眸若四月的春水,柔情,潋滟。他眉目清朗如明川静波,身姿俊雅如芝兰玉树。她面若桃花,眉目含笑,眼里满是快乐。他目光深邃,浅浅一笑,就在她的心海激起圈圈涟漪,那溪水般的清纯,明丽成两人眼中的清澈,琴音流泻,无语相望。
她多想留住那一刻的风轻云淡!
宛若心痛不已,这首曲子戛然而止。人群一片躁动,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宛若无奈,为了应景她弹起了《高山流水》。
登时,众人觉得仿佛置身雄峰叠翠的山脉,放眼看去,奇峰嵯峨,古木参天,不知来源的溪流飞瀑,哗啦啦清泻,雨丝纷纷扬扬。山风掠过,松涛阵阵,风息山空,鸟鸣啾啾,便似近在咫尺,却看不见一只飞禽一个走兽。一种博大无边的虚空,一种无可形容的清幽,一种亘古洁身的纯净,迷迷蒙蒙而又惊心动魄的肃穆,席裹而来。
琴声渐渐低沉下来,变得悠远,余音似乎是在山谷盘旋,袅袅如炊烟般慢慢飘远。
人群还沉浸在余音绕梁中,一个极其煞风景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散了!散了!赶紧散了!谁让你们进来的?这地方是你们随便就能来的吗?”
大家循声望去,见天子的宠臣端木站在寻香阁上,冲着下面嚷嚷。
有人在私底下,咕哝:“呸!什么玩意!”大家互相交换眼色,先是四五个人,捡起地上的土块,往端木的脸上甩过去,接着大家一哄而上,抄起身边的家伙,有的是石头,有的是树枝,有的是陶罐,有的干脆解□上的佩玉,冰冰邦邦地往阁楼砸去,端木狼狈地抱头鼠窜。
夏子渡见这帮人情绪太激昂,怕对宛若造成伤害,趁大家对付端木的时候,保护着宛若,赶紧撤走。
等人群对端木发泄完了,回头一看,对面的美人,已经踪迹杳无,个个都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这时一个身形猥琐的人,急匆匆地往里窜!嘴上还念叨着说:
“不是看美人吗?美人在哪儿?美人在哪儿?”
大家看了一眼,有人意兴阑珊地说道:“看不着了。”
其中有人赞叹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可人儿,传说中的妹喜,妲己,夏姬,也不过如此吧。”
“扯臊,你说的那些个都是妖姬,怎么可以跟宛国公主,如此冰清玉洁的人相提并论。”一个士人说道。
那个没赶上看热闹的人,见大家个个一副花痴的样子,很不屑地说:“女人吗,不过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腿一叉,还不是一个样!”
“伧父,简直欠揍!”
一帮人哗啦一下,把那人撂倒,一顿拳打脚踢。
那人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叫道:“别打了,我爹是当朝亚相。”
人群一听,使劲踹了几脚,乌拉拉,作鸟兽散。
50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二)
宛若在排兴楼抚琴一事从向阳到商阳,到处传得沸沸扬扬;天子听闻后懊恼万分;他的女人;怎能容得了别人来评头论足。
夜晚的排兴楼;风清夜浓,弦月还未升起来,天暗沉沉的;灰蒙蒙的雾霭;把星光遮蔽了,只有零星的星星透过云雾,眨巴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西园;悄无声息地来了两个人,他们就是千翠和相柳,千翠在成庆街与宛若擦肩而过,在回头搜寻时,宛若已经没了踪影,千翠心里还以为相柳因为被她揶揄,故意瞎掰搪塞她。
千翠伤势很重,一直未能痊愈,本来她和相柳,想潜入宛国王宫,可是宛国深宫戒备森严,他们只好作罢。 千翠不想再回凤凰山休养,那地方是宛国宫室的墓地,戾气很重,她经常被阴魂骚扰,不能潜心养伤。
不得已,她决定回商阳。
路上,听说宛国已经答应送公主进宫,千翠欣喜不已,想着赶紧回宫,坐等。他俩为了避开巫罗的耳目,故意穿山越岭,这么一来二去,竟然被宛若一行落在后面。
宛若在排兴楼盘旋不去,给千翠难得的契机,他俩乘人不备,潜进西园。
他们来到宛若下榻的燕飞楼,跃上房顶,扒开青瓦,往屋里瞧,见宛若在摆弄妆匣,出神。千翠见到宛若的如花般盛到极处的容颜,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急着就要施蛊。
相柳一把揪住她,把她扯下房顶,千翠刚一着地,就一脚踢向相柳,嘴里骂道:“老怪物,你干嘛挡我的好事?”
“你想死,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谁想死,你才想死呢。”
“你现在真的越来越莽撞了,你没看见这附近的每个角落都潜伏着杀手。”
“真的?”千翠不信。
“再说她反正要进宫,你施蛊何必要急于一时呢?”
“说得倒是有道理,不过那女也长得太让人嫉恨了,走,我们再去瞧瞧!”
两人鬼鬼祟祟地往宛若的住榻靠近,突然他们听见一行人走进的脚步,相柳和千翠赶紧躲进灌木丛。
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向相柳和千翠隐身的地方靠近,相柳和千翠屏住呼吸。那领头的夫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向后面的人摆摆手,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
“你们先退下!”
“是!”一群人都退到十米开外,妇人身边只留下一个亲信。
“公长父,你也退下吧。”
“王后,奴才担心你您的安全。”
原来,来人竟是王后。
“不碍事,你下去吧!”
“是!”公长父退下。
王后走到千翠和相柳隐身的地方,说道:“瑄夫人,你出来吧。”
千翠在年内因为受宠爱,被擢升为三夫人之列。
千翠和相柳懦懦地出来。
“参见王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千翠脸上挤出一丝笑脸说道。
“你身上一身骚气,怎么能瞒过哀家的鼻子。”王后不客气地说。
其实王后老远就看见他俩鬼鬼祟祟地了。
“王后,你!”千翠噎住了。
王后打量一番千翠身边的相柳说道:“这位先生不知是哪方的高人。”
“哼!”相柳冷哼了一声,别过脸,没有搭理王后的问话。
千翠暗中踩了一脚相柳,低声说道:“王后问你话呢!”
“天王老子,我都不放在眼里。王后,人间的一个凡妇俗人,在我面前摆什么臭架子!”相柳不屑地说。
“王后,他是青丘山的相柳,就这么一副臭脾性,您别介意。”让王后逮见她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千翠自觉理亏,陪笑代答道。
“哦!相柳?与上古共工的臣子同名。世人敬畏共工,射箭不敢向北,因为北有共工台。一看阁下气度不凡,的确是个有资格傲气的人。”出乎意料,王后竟然赞赏道,接着王后又说道:“相柳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应该效忠朝廷,为自己更好的安身立命。”
“切!我扶摇天地,逍遥自在,谁愿意做朝堂的鹰犬。”
“你可以慢慢考虑。”面对相柳的傲慢,王后并没有发怒。
“千翠,我们聊聊。”王后闪到一边,对千翠说道。
千翠乖乖地过去。
“千翠你擅自出宫,还与陌生男人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千翠知错!”
“你难道不想说服相柳为国尽力,成为你的倚柱。”王后试探地说。
“我在青丘山和他相处四五年,最了解他的脾气,他就跟那牛筋一样拧,他从不想顺从谁。”
“也罢!强扭的瓜不甜!你赶紧回宫吧!把天子侍候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就行,别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是!”
千翠甩头往外走,相柳屁颠颠地跟上。
相柳气哼哼地说:“好歹你也有几十年的道行,你怎么任由一个老婆子拿捏?”
“什么老婆子,她在人间的地位仅次于天子,她虽然不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可她是当朝大巫师,是人神的使者,要是没有她的庇护,我怎么能随心所欲地在人间享福。”
“昏头了!”
“没事你回青丘山去,别在我跟前碍手碍脚的。”
“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
“我就这么个人,十几年了,你现在才知道呀!”千翠反唇相讥道。
“无可救药!”
“哼!”千翠甩头走了。
“你休想撇下我!”
“你别缠着我!”
两人的吵吵嚷嚷的声音,渐行渐远。
宛若坐在窗前,窗外杜若横芷的香味,淡淡的,若有如无。她摆弄着手中的九子方漆奁,这个妆匣精美绝伦,外黑里红,周有三道鎏金铜箍,盖为铜皮平脱柿蒂纹,内藏丝织物包裹铁镜,下有九子小盒,分藏梳篦、铜刷、毛笔、胭脂、首饰等用品。
宛若拿着这个东西,翻过来复过去,她把里面的小器件全部倒在案几上,拿起梳篦瞧瞧,拿起胭脂闻闻,拿起首饰对着光照照。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她还能为谁而妆饰?她的容颜还可以为谁而灿烂。
正恍惚间,门前的宫中女眷齐刷刷地行礼道:“参见王后娘娘!”
“起来吧!”一个雍容大度地声音响起。
宛若漫不经心地将案几上的物件,一一放回方漆奁,但闻空气中飘来一股浓浓的桂花香,抬头,她的面前赫然站立着一位穿着富丽堂皇的中年女子。
“你是王后?”宛若对天子的行为不耻,对王后也就少了敬意。
“也是你的表姐。”
“宛若不敢高攀。”
“本就血脉相连,何来高攀之言。”
“既是血脉相连,王后何以无视你的舅父,被无理扣押,不管不顾。”
“天子现在是一匹没有笼头的骕骦,哀家老了,套不住他了!或许你能。”王后的话,让宛若着实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