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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后教诲。”
王后在昆玉轩盘旋片刻,就摆驾回宫了。
两日后,王后派人向宛若告知,她的君父宛施泽已经离开商阳回宛都了。
宛若心中恼怒无比,君父离开商阳,王后竟然没有让她为君父送别。君父回宛都,她想再见他,将遥遥无期。君父的身体康复的怎样了?他能经得住长途奔波的劳累吗?她心中还有千言万语,准备与君父促膝一谈。从小君父就最疼爱她,离开商阳,君父一定很伤心,难过。
王后怎么可以连让他们父女做个告别的机会都不给。
王后肯定是因为她不配合,用这样的方式惩戒她。
王后其实不会明白,她是一尾锦鲤,只有在干净的环境里,才能生存,王宫的尔虞我诈,这样的生活,不适合她。
72子兴视夜 明星有烂(七)
宛若暂住昆玉轩,天子加派了内侍和宫女侍奉;昆玉轩添了些许人气。
由于没有册封的黄道吉日;宛若的册封仪式就暂时搁浅。
夜晚的瑶宫庭燎辉煌;舞乐齐乐;天子像往常一样在瑶宫的酒池肉林与嫔妃、宫人淫乐。
已经入冬,瑶宫内的林木已经萧条,枝叶零落;一副惨淡的样子;天子为了赏心悦目,令人用齐纨鲁缟裁成枝叶、百花,点缀在树上,营造一副万树逢春;欣欣向荣的假象。
酒池里常年注满玉液琼浆,酒池边上有炙树,悬着考好的各种山珍野味。
承元天子和后宫的嫔妃、佞人经常俾昼作夜,或欣赏舞乐,或博戏,输者饮酒,天子兴致高时会亲自击鼓,让宫女赤身裸体踩着鼓点集体疯癫。
这些娱乐让他厌烦时,天子就会移驾角斗场看奴隶角斗士血腥的厮杀。那些健壮的奴隶大都是战场上俘虏的勇士,他们被高强圈禁、供养,用来供天子无聊时解闷。这些奴隶被驱赶着与老虎、狮子这样的猛兽搏斗,甚至奴隶和奴隶之间互相搏杀。场面异常暴力和血腥!
今天晚上,承元天子坐在高高的坐台上,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斥退了正在跳舞的一群曼妙的舞姬,坐着喝闷酒。千翠在旁边,看到这种光景,谨慎地问道:
“陛下,您乏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无趣!”承元眼皮都不抬地说。
“要不臣妾扶您回宫歇息吧!”
“寝宫里空荡荡的,更没意思。”
“要不我们泛舟清池,您看怎么样?”
“夜晚凉飕飕的,清池上没有月色,没有望舒荷,四周都冷清清的,有什么可逛的?”
“陛下一去,前呼后拥的,自然就热闹了。”
“你先回宫吧,孤家想自己走走。”承元说道,就离座走开了,几名贴身卫士赶紧跟上。
“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还没上手呢,就已经让他这般失魂落魄,简直了!”千翠心里暗自酸涩地嘀咕道。
承元出了瑶宫,晚风起,天着实冷了。
他不自觉地掖了一下自己的皮裘风氅。宫里的相隔几米就点着一盏宫灯,没过一段时辰,都会有专门守灯的人,用梯子爬上去,添些脂膏。但这些宫灯的亮度是有限的,迷迷蒙蒙地,认个路,眼睛都有些费事。像瑶宫,天一殿这样,天子经常盘踞的地方,上面一般镶着可以照明的径寸珠,还有燃烧着大的烛火——庭燎,因此对承元来说,夜就跟白昼一样是亮堂堂的。今晚突然出瑶宫,承元对漆黑的夜竟然莫名的有些惶惑。
“陛下,您要移驾哪里?”内宰招呼来安车,向承元询问道。
“随便走走。”
“外头天凉了,陛下您要回寝宫吗?”
“你们都下去吧,孤家随便走走,有小吉子跟着就行。”
“陛下”内宰还要说什么。
承元烦躁地挥挥手止住了,然后转身向昏暗的小径走去。小吉子急忙提着一盏明角灯追上。小吉子是个伶俐的小太监,本是贵族的后裔,因为犯了罪,被处以宫刑。留在宫中服侍,后来承元见他通文墨,通律法,为人又机灵讨巧,就留在身边使唤。
承元在暗夜里,鬼使神差地想去昆玉轩看看。宛国公主将养在昆玉轩,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有一种牵念。
昆玉轩在王宫西北角,二三十年前,承元曾经盘旋在昆玉轩,夜夜笙歌,一晃半个甲子年过去了。昆玉轩已经物是人非,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哪里了,久得几乎将昆玉轩,连同那个曾经令他夜夜销魂的美人一股脑儿都忘了。
向昆玉轩走去,那些曾经的记忆就像冬眠的动物,春雷一向,都蠢蠢欲动了。
建昭天子晚年西征的时候得到一个妖娆绰约的美人,因为她的肌肤莹白光润如玉,就被称为玉美人。玉美人被建昭天子金屋藏娇在昆玉轩。建昭天子沉溺在玉美人的温柔中,与其说是他宠爱玉美人,不如说他依赖玉美人。可他毕竟已经年岁大了,虽然对玉美人日日馋涎不已,却已经力不从心。承元那时候进昆玉轩问候父王时,建昭天子甚至不避讳地躺在玉美人的怀里,用他干枯的手摩挲玉美人丰润的皮肤。
玉美人正直青春年少,如饥似渴。那时承元正当盛年,年富力强,相貌昂藏。玉美人勾魂摄魄的眼眸,不自觉地就瞄上了承元,这位未来的储君。
那个缱绻的夏夜,建昭咳疾复发,缠绵卧榻。
正当这时前方边境飞马来报,边城被戎狄侵扰,承元星夜入宫谒见。
承元来到昆玉轩,玉美人将他引进了昆玉轩的含香阁,说建昭咳了杆蓿恢泵凰茫衷诤貌蝗菀姿拢故窍缺鸫蛉帕恕
那晚的玉美人,鬓发轻绾,一袭水碧色薄衫,丰满的体态婉曲轻柔,她轻摇小扇,阵阵的清香让承元不时感到眩晕。
承元不得没话找话说:“父王病体不适,有劳娘娘费心照顾。”
“饮食起居都是下人服侍,我其实什么也没做。”
“现在父王寸步离不得娘娘的。”
“是吗?哎呀!这天真热!”玉美人拿着扇子加快地扇了几下,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说道:“宫里的侍女,做事越来越不经心了,夏夜晚上这么多蚊虫,怎么还把帘子这么吊着。”说着就要去把卷起的香云纱放下,可香云纱挂得太高了,玉美人胳膊往高抬,露出一大截白如凝脂的皓腕,还是够不着。
承元见了,过来就帮着把帘子放下,两人近在咫尺,承元看见玉美人玉波颤动,娇喘嘘嘘,一时不能自抑,如饿狼般扑上去,将玉美人连皮带肉地一阵饱食。
其实阁楼,玉美人平时并不住,而且里面焚着香料,一般蚊虫是不会进来的。
一个是丰韵的美妇,一个是健硕的猛男。
两人就像在沙漠中跋涉者,饥渴难耐,突见绿洲,饮水如牛。
自是一番狂飙咆哮,狂野热辣,酣畅琳琳。
自此承元迷恋上了玉美人那妖娆的肌体。她让他不断回访回顾那潮起时的生命原始的激荡,回想回味潮落后的情缘本真的幸福。
为了掩饰自己的热切,为了躲避父王的耳目,他们的苟合,往往得经过无数日夜的发酵,经过许久的期盼,几番的落空,才得以实现,因此那种热切爆发无异于火山喷发,电闪雷鸣。
就这么过了半年,建昭天子驾崩了!
按理说,这对野鸳鸯,应该庆幸再没了桎梏。
可是按照天朝旧历,玉美人却面临着为建昭天子殉葬的命运。建昭天子临终前,还特意嘱咐此事,说要追封玉美人为王后,与建昭天子同棺椁并葬。
建昭天子驾崩,向天下诸侯发出布告。各国诸侯纷纷奔赴商阳奔丧。
为等各路诸侯齐集,建昭天子的在梓宫停灵三月。
那晚,玉美人全身缟素,泪盈盈地在含香阁与承元绝别,承元的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玉美人没有哭诉,没有求饶,只是安安静静地把兰草、香茅、香蒿、杜若、百合等香草,放进一个精致的香炉,焚香袚祀。
兰香悠远、桂香馥郁,都是香草中的极品,兰薰桂馥,香气扑鼻,经久不散。
玉美人矗立在窗下,仰望苍穹,碧空如洗,皓月当空。
她幽幽地说:“层层宫墙围堵下,连月夜都显得瑟缩,终比不得草原上的夜晚那么深邃和辽阔。”
承元上前从背后拥住她,一种悲凉的感觉直冲脑门,此刻,他不知该说什么,他静默了。
“人死后会去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玉美人念叨道。
“我不想你死!”承元咽了一口水,艰难地说。
“你舍不得我!”玉美人转过身,目光凝望着他。
“嗯!”承元用力地点头。
“你对我除了欲望还有爱吗?”
“欲望和爱能分得清楚吗?”
“也许分不清楚,但是一个女人更在乎爱,而不是欲望。你可以说爱我吗?哪怕是对我临终前的安慰也行。”
“你怎么这么傻!”他亲吻这的额头,悲伤难抑地说。
“我其实不怕死,真的。当我们部族战败,把我当牺牲一般献给天子祈求和平时,我就死过一回了。你知道在王宫里行尸走肉地活着,强装笑颜地人前人后敷衍,有多辛苦;日日陪伴着一具枯槁的身体,是多么恐惧。可是你的出现,让我给了自己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借口。我知道你不属于我,我甚至连做你的嫔妾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我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你,爱上你的英武,爱上你的年轻。用煎熬般的思念来填补岁月的苍白和无奈。这种近乎自虐的爱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至今无人可比。”
“我知道你是在慰藉我,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让我死在你的怀里吧!”玉美人动容地说。
她说着,玉手轻挑,丝带落地,她把自己清灵灵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摩挲着眼前这个璧人,手心触过,内心发颤,那一刻他的铁骨被化作了水般柔情。
但是,他却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帮她穿上,紧紧地抱了她许久,他笃誓地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无能为力。”玉美人惨淡地笑道。
“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的。你累了,先歇着,别胡思乱想,更别做傻事。”
他把玉美人扶上榻,安抚她。
玉美人假装睡着,泪汪汪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留下一屋子的清冷。
73子兴视夜 明星有烂(八)
宛夫人驾崩,宛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哀戚中。
葬礼在青阳殿举行;殿堂中央停放着宛夫人的灵柩;灵台上两盏白烛闪烁;灵台前铜鼎焚香;两侧白玉瓶里插着白菊花,殿堂上帷幔都换成了白色,殿堂空中挂满素幔;灵柩前站着一列卫士;他们身着甲胄,手持戈矛,守护灵柩。
王宫各处都增设了岗哨,青阳殿广场上;甲士森森,气氛肃穆而庄严。
五服之内的亲族都来梓宫,祭奠宛夫人的阴魂,他们个个白衣素服,面现悲色。
太子宛麒以及直系亲属立在灵柩右侧,披麻重孝跪在灵前哀戚。文武重臣井然立在右侧,匍匐跪拜!
梓宫正中悬挂着一幅帛画——招魂幡。画上那个气度非凡的人就是宛夫人。她身穿宽袍细腰曳地连衣长裙,踩祥云之上,双手合十,面容静穆、虔诚。她左上方有一条龙,扶摇飞腾,右上方是一只彩凤,圆目长喙,展翼曳尾。龙凤齐翔,引领宛夫人飞升仙境。
哀乐高奏,角鼓齐鸣。
几十名巫师,迈着禹步,跳着端公舞,为宛夫人的阴灵祈福。
王宫守卫与子南熟识,将子南带到嘉和门,从嘉和门进去,过了青阳殿广场就是宛夫人的梓宫所在。子南正想着去宛夫人灵前祭拜,一个人从背后叫住他:“虞公子!”
子南转身一看竟是常青。
常青一身素服,头戴白色绢花,眼圈红肿,虽施了粉黛,依然难掩哀戚之色。
“虞公子,大殿正在跳端公舞祭祀,各国奔丧的使节,上香祭拜安排在明天上午。你先随我去稍作休息,稍解鞍马劳顿。”
“好吧。”子南见自己风尘仆仆,衣裳不整,这样进去着实不妥。
他跟着常青,绕过报夏,沿着青阳殿旁的回廊往西南角走。
“我们去飞霞阁吗?”子南感到心莫名地有些纠痛。
“嗯!”
“我不事先和你们主事的世子打个招呼,是不是有些失礼。”
常青上前低声地说:“君上知道你来了,特意嘱咐我们来接你。”
“宛君从商阳回来了。”子南有些惊讶地问道。
“嘘!君上也是昨日才到,回来后得知夫人驾崩,哀恸万分。君上回都一事,还没有公开,宫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