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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话,也不管顾氏说什么。一扭头冲出了屋子。
“哎,大爷!大爷!”杨氏见顾瑞林一走,自己跪着也没意义了,忙爬起来追上去。
他们夫妻一走。其他人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互相看了看,也都起身灰溜溜地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一堆人都走了干净,只剩下床上的顾氏,还有知秀和阿桑两人,冷冷清清。
顾氏喘了口气,道:“冤孽啊……”
知秀坐在她身边,道:“顾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氏看看她。又看看阿桑,苦笑道:“今天多亏了你们两个。既然这最不堪的一幕都叫你们看见了,我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顾氏这才说起今天这一幕的来由。
顾家原本是小康人家,因世代居住在帝都,虽无万贯家财。却有两处祖产的大宅子。顾氏跟顾瑞林乃是一母同胞,都是顾家的嫡出,他们还有个庶出的弟弟顾家栋,方才就在那群男女里面。
顾家人口简单,但是顾父却是个讲情义的,亲戚之中凡有穷困的,他都会救济。是以顾家宅子里,住的不仅仅是顾家人,还有好几家亲戚。
顾瑞林之父十分宠爱顾氏。顾氏招婿,贾正是有中过举的,难免性子傲一些,顾家人对这个上门女婿却难免要看轻一些。顾瑞林之父为避免贾正受顾家人的气,同时也为了顾氏能与丈夫和睦一些,便将安邑坊的这处宅子作为顾氏的嫁妆。让顾氏和贾正搬到这边来居住,不必跟顾家人再住一起;又把顾家的一处酒楼也给了顾氏经营,以作为家中开支的来源。
而顾瑞林之父居住的宅子,在他死后自然是遗传给了顾瑞林。但顾瑞林却有个不得了的毛病,便是好赌。顾父在时尚能克制一二,顾父死后便肆无忌惮。杨氏他多次,顾瑞林却毫不听劝,先前赌还能赚得点钱,但后来却越赌越输,最后钱都输没了。凡是赌博之人都有这种心态,总想着再赌一把,便能把之前输掉的都赢回来。顾瑞林也是如此,钱没了便拿家里值钱的东西去赌,又输掉了,再拿家里的产业去赌,一来二去,不仅没赢钱,反而越输越多,欠下许多赌债,不得已被债主逼上门,只能把个祖传的宅子也被占去了。
顾瑞林没法子,带着杨氏,以及一帮子跟他住在一起的顾家人,跑来顾氏这边寄居。
这时候贾正已经离家出走,顾氏思念成疾,念在亲情上收留顾瑞林等人。因贾正出走是受了顾氏陪嫁的下人们的气,所以顾氏一怒之下发卖了好多婢仆,顾瑞林等人住进来的时候,正是宅子里人手空虚之时,这反倒成了他们钻空子的机会。
顾瑞林等人原先住着客房,人多屋少,自然拥挤,他们贪心不足,眼见顾氏病重,手下又没有得力人,软弱可欺,便开始反客为主起来,先是霸占了主屋,又任意使唤这宅子里的婢仆,渐渐连顾氏都管不住他们了,他们反而克扣顾氏的药银,故意买药效差的药来给她吃,使得她的病一日重过一日,缠绵病榻,根本管部了这个宅子里的事情。
顾瑞林和杨氏等人名义上是客人,实际上却已经才成了这宅子的主人,家里的开支都开始插手了。
顾氏的陪嫁之中,有一座酒楼,离安邑坊这个宅子并不远,就在安邑坊和东市之间的延平北二街上。因顾氏病着,没人打理,顾瑞林和杨氏等人便插手进去,将酒楼一应事务都把持在手上,成了实际上的东家。
酒楼的掌柜只是收钱做事的,顾瑞林仗着是顾氏的亲弟弟,多番约束,后来连酒楼的银钱进出也都被他掌控了。
顾瑞林一有了钱,赌性又复发了,背着杨氏偷偷地又去赌博,开始还小赢了几次,刺激了他的赌性,开始赌大了,结果便又向之前一样,开始往外输,而且越输越多。
顾瑞林和杨氏等人并没有经营酒楼的能力,酒楼被他们胡乱指挥,效益越来越差,原本就赚的少了,顾瑞林又挪用酒楼的钱去还赌债、继续赌博,酒楼便开始入不敷出,这一亏空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越亏越多。
知秀道:“这些事情,夫人既然都知道,怎么也没有管束住大爷呢?”
顾氏苦笑道:“我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这个病歪歪的身子,人人都只当我活不了多久了,还有谁肯听我的话。”(未完待续)
105、无题
顾氏语气中透出一股子心灰意懒的情绪。
知秀暗暗叹气,看来贾老爷的离家出走对她实在是很大的打击,再加上生了病,竟连自己的宅子和产业被人霸占,也有心无力了。
顾氏道:“我早已知道,他那样地折腾,酒楼迟早是要毁在他手里的,掌柜的是我手下的老人,跟我也诉过几次苦,我也是没有法子,瑞林和那起子人早已将我架空,他们对下人们说,我活不过这个冬天,这宅子毕竟还是姓顾,我又没有子嗣,死后连宅子带产业,都要被娘家收回,到时候他顾瑞林就是真正的主人。他最会花言巧语蛊惑人心,这满宅子里,除了青禾肯真心服侍我,其他人早就抱上他的大腿,哪里还肯听我使唤。我手下没了得用的人,又怎么去管束酒楼的事。那酒楼的掌柜尽心地维持了几个月,到底还是被顾瑞林给逼走了,如此一来,整个酒楼就愈发成了他的天下,他想要亏空挪移,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他只会赌博,一点儿没把酒楼的经营放在心上,那杨氏、顾家栋等人也是一味地吃喝玩乐,到了上个月,顾瑞林被赌债逼上门,不得已终于借起了印子钱。”
印子钱就是高利贷,帝都龙蛇混杂,虽然是首善之都,也更是藏污纳垢之所。银顾瑞林此前就因赌债败光了祖产,信用不好,原来的朋友都不愿意借钱给他,他被赌债逼得急了,便向素有孙阎王之称的孙二爷借了印子钱。
“这个孙二爷。据说是大有来头,虽是一介平民,却是帮派中人,手下有上百号人。横行无忌,堪称帝都市井中的土皇帝,他的钱岂是好借的。顾瑞林这个蠢货,不知借了多少钱,如今利滚利竟达三万两之数,漫说是酒楼亏空,就是原来经营良好的时候,一年的盈利也达不到三万两……”
顾氏说到这里又咳嗽起来。
青禾正好端了药碗进来,忙道:“夫人又咳了。药已经煎好,夫人赶快喝了吧。”她一面端药给顾氏,一面絮絮叨叨,“奴婢听说,大爷又向夫人来要钱了。还引了外面的什么债主来逼迫夫人。大爷也太刻薄了些,夫人病成这样,满宅子的人都被他使唤着,哪里还有钱……”
顾氏屏着眉头喝了药,道:“你早知道他的德性,何必多说。”
青禾叹了口气:“夫人,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可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但凡能换银钱的,都已经叫大爷搜刮去了。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夫人这屋子又潮,奴婢想买些炭火,大爷却也不肯给钱,这冬天可怎么过。”
听了这话,知秀这才想起。说了半天,她还没说正事呢。
“青禾别担心,贾老爷这次回帝都,可不是空手回来的。”知秀道,“大门外有我们带回来的三辆车马,两个长随根宝、根生都是跟随贾老爷多年的忠仆,还有李妈和张妈,也都是老实妥帖的人,车上有贾老爷带回来的东西,银钱自不会少。”
青禾惊喜道:“当真?!”
知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她又对阿桑道,“阿桑,你赶快跟青禾一起去外面,把李妈等人,还有车马行李都带进来。”
阿桑应了,跟青禾一起出门去。
顾氏靠在被子上,自嘲笑道:“你原是客人,如今倒要你来主持这些事情了。”
知秀道:“我既然叫夫人一声婶子,夫人就别把我当外人,贾老爷死前嘱咐我那么多话,我既然答应了他,总归是要做到的。”
顾氏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叫我夫人。”
知秀不好意思地改口道:“婶子。”
毕竟是刚跟顾氏认识,还是不习惯,总将她当陌生人。
顾氏道:“我这家里,都叫顾瑞林他们占了,便是我自己,也只能住在这东厢里,这边上房住的是我的一个婶婶,不过你也看得出,她与我并没什么深感情。会跟我亲弟弟一起霸占我宅子的,又怎么会是善类……”她咳嗽一下又道,“我说这些也是不怕家丑了,对面的西厢倒还空着的,便请你不嫌弃,先住下吧。”
知秀忙道:“夫人不必费心,我来帝都是找朋友的。”
顾氏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知秀犹豫了一下,她在帝都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唯一的朋友也就只有左骄阳了。她想了想只好道:“他姓左,叫左骄阳。至于他的住处……”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顾氏道:“你来帝都,他可知道?”
知秀也摇头道:“不直接。”
顾氏便道:“帝都姓左的人家不在少数,你既然不知道他的住处,他又不知你来帝都,不会特意来接你,那么你要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找到他,也得费一番功夫。”
知秀道:“他,他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顾氏笑起来:“这帝都的达官贵人何止万千,就算你那朋友是贵族,也不是随便就能找着的。”她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且先在这里住下,回头我叫青禾的外子陪你去找你那朋友,他也是除了青禾之外,仅剩的对我忠心的人了。”
知秀也觉得只能如此,便道:“那我就叨扰夫人了。”
顾氏微微摇头。
这时候,青禾兴冲冲地进来,嚷道:“夫人,姑爷叫人带回来好多东西,这下可不愁过冬了。”
跟在她身后的,除了阿桑之外,还有根宝、根生、李妈、张妈。
李妈等四人进屋便朝顾氏跪倒。
“奴婢(小人)见过主母。”
顾氏抬了一下手道:“都起来吧。”
李妈等人起来。
顾氏随意问了几句,知道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以及跟着贾老爷时的职务。便随意吩咐了几句,让青禾安排他们先去住下。
阿桑手里端着一个长条的盒子,此时便递上去给顾氏,说道:“这是义父随身携带的匣子。请义母收下。”
顾氏接过来,将盒子打开,见里头分上下两层。上层是几本账本,她翻了两下,便大略知道贾老爷在堕天府做的都是什么生意了。拿开上层一屉,露出下面一层,竟是一叠的银票,是轩辕朝第一银号汇通钱庄发行的,便笑了笑。道:“他倒是有本事。”
她将盒子放在身边,又咳嗽了两声,对阿桑道:“孩子,你搬个凳子过来坐这儿,跟我说说你义父的事儿。”
阿桑便搬个凳子过来坐了。
顾氏问的。无非也是贾老爷在堕天府时的情景,每日都是怎么过,怎么做生意等等,阿桑知无不言,都一一回答。
不过说了一阵,顾氏脸上变露出疲态来。
青禾道:“夫人今日太累了,还是先歇息吧,阿桑少爷反正已经在家了,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顾氏确实也累极了。便依言先躺下。
知秀和阿桑等着青禾服侍她睡下,才退出内室。
青禾知道顾氏给知秀安排在西厢住,便说道:“知秀小姐,西厢久没有人住,还需收拾,小姐请在这里稍作一会儿。奴婢先去打扫一番。”
知秀道:“这不要紧。我问你,我住西厢,阿桑住哪里?”
青禾一愣,看了一下阿桑,想了想道:“糟糕,前头的院子都叫他们霸占了,一间空屋子都不留。”
阿桑道:“我随便住哪里都行。”
青禾道:“您是少爷,怎么能随便呢。”
知秀便道:“眼下这情形,你们夫人是病着没法子了,你只怕也奈何不得顾瑞林他们,我们刚来也不熟悉情况,还是先不要多事的好。你且找个屋子,安排阿桑住了,以后的事,从长计议吧。”
青禾便只好道:“那就只有下人住的房子了,怕是委屈了少爷。”
阿桑道:“我不怕委屈。”
青禾道:“那倒是现成的,那么少爷稍等,容奴婢先给知秀小姐收拾了屋子去。”
知秀便道:“一起去吧,我也不是娇小姐,没有坐享其成的道理。”
她不顾青禾的反对,硬是跟她一起去了西厢,西厢果然很久没人住,一进门便是微尘飞扬,家具上都积了一层的浮灰。
阿桑也来帮忙,三人很麻利地将屋子收拾好了。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么点的院子,住这么多人,也不怕挤死!”
知秀听着是上房那个妇人的声音,也就是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