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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晴犹豫:“只怕……现在就算把他们都叫来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李游点头。
沉默。
冷夫人忽然站起来:“天色不早,明日再说吧。”
说完,她竟不再看众人,转身就走。
何璧也不打招呼,自回房间去了,南宫雪却是去了前厅,吩咐下人准备楚笙寒的后事,这样一个夜晚,恐怕是谁也睡不着。
杨念晴胆小,见何璧先跑了,死活也要拉住李游同行。
“有些人的胆子就不能像声音一样大么?”李游面上虽是苦笑,却也暗自担心,由她扯着袖子往前走。
杨念晴果然狠狠瞪他一眼,心虚地望望四周,嘴上还是不肯服软:“不是说赌输了就随便我怎么样吗?现在我要你把我安全地送回房间,还有,今天晚上你不许睡太熟……”
闻言,李游停下脚步,长长的睫毛扇了两下:“在下几时输了?”
她瞪眼:“你也亲眼看见冷夫人的表现了,想赖?”
李游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又忽然停住,因为他已看见,冷夫人正远远地朝二人走来。
她默默地看着他们。
李游也静静看着她,并不询问。
今晚的事其实早在预料之中,看样子她竟真的不再伤心,杨念晴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了,只喃喃道:“冷夫人……”
冷夫人看看她:“待我送了他,也要走了。”
李游点头:“夫人珍重。”
片刻。
冷夫人忽然道:“我想了想,你的话也有些道理。”
未等李游说话,她却又看着杨念晴摇摇头,目光黯然,又似乎带着些歉意:“小念虽也任性了些,但有你在,必定是放心的。”
不是吧!说我任性?杨念晴几乎要掉到地上,脑海里莫名其妙想起了一句经典台词——我把她交给你了!是不是一个意思?
李游看看她,嘴角一弯。
看到这片高深莫测的笑容,杨念晴寒毛直竖,立刻摆手:“不用不用了,夫人您放心,其实照顾我的人多得是……”
让他照顾,估计隔两天就要拿自己当暗器玩玩……
考虑到将来一切可能,杨念晴忙又改口:“其实您只要叫他别拿我当暗器就好,其他的……就不劳费心,我自己可以……”
他YYD可禁不起再被丢几次!我的心脏其实很脆弱的。
面对她的顾虑,冷夫人却摇头笑了:“他能明白这些,很好,怕也只有他才能好好照顾你,能跟着他,想必都是有福的。”
有福?有个鬼!
杨念晴无语。
李游却已笑道:“夫人放心。”
冷夫人点头,又看着杨念晴,目中满盛温柔与慈爱:“我并无一个儿女,明日我便要走了,且送件东西与你吧。”
说完,她从手上褪下一只碧玉镯子,又拉起杨念晴的手替她戴了上去。
这一刹那间,杨念晴真的被感动了,因为她又想起了现代的老妈,顿时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冷夫人……”
冷夫人看了她半晌,突然放下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与我有些像,却未必是件好事,以后还是不要再乱想了。”
什么意思?杨念晴听得莫名其妙。
冷夫人却已展颜笑了:“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说完,她转过身就走。
谁知——
“夫人且慢。”。
她停下脚步,却并不转身,也不询问,只静静地背对着二人。
李游摇头:“夫人竟还未想通?”
她不答。
“夫人行游江湖能自得其乐,并非因为相忘,反而是相忆,只因夫人知道楚大侠必定记得你,”李游看着她的背影,却握了握杨念晴的手,“心中有情,为何不能容让些,既是有情,又岂会这般容易忘记?”
“这世上,能轻易相忘的人并不多。”
杨念晴心中一暖。
他这番话,并不是专说给冷夫人听的吧。
说实话,这个人虽然嘴巴可恶了些,心地其实也不错……不过下一刻,杨念晴马上又担心地看着冷夫人,这番话肯定又要惹她生气了!
出乎意料——
冷夫人并没激动,只是淡淡道:“多说无益,你们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径直走了。
看着冷夫人远去的方向,杨念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拉拉李游:“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不过,她好象真的不怎么伤心……”
李游喃喃道:“倘或还想不通,只怕要出事。”
杨念晴摇头:“是啊,她说话怪怪的。”
李游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目中那许多有趣之色,片刻,他摇头叹气:“在下却只知道,以后又多了个有福气的麻烦了。”
有福气的麻烦?
杨念晴撇撇嘴,冷笑:“切,你以为你是谁,我会要你照顾?等你哪天真懒得变了猪,姐姐倒是可以照顾照顾你!”
李游忍住笑:“奇怪,为何女人越年轻,偏偏越喜欢当长辈。”
杨念晴翻翻白眼:“你不是很懂女人吗,自己研究去呗!”
接着,她又疑惑:“她今天很奇怪,还说什么你的话有道理,想不到楚大侠……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伤心……”
李游叹了口气,突然打断她的话:“你若这么以为,就错了。”
话音刚落,杨念晴发现自己已腾空飞起——
李游会让女主洗衣服么——,至于那一根手指,到底表示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大人们不妨猜猜,明天答案就出来~~
第二卷 相忘江湖 此情可待成追忆
杨念晴发现,南宫别苑实在不小。眼看着池塘、小桥、游廊、树荫一处处从脚底下掠过,终于,李游抱着她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不近不远,正好可以看见灵堂当中的那口棺木,两个下人正在打盹。
李游放下了她。
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看尸体?杨念晴疑惑地望望李游,却见他微微一笑,又看看远处,示意她不要作声。
片刻。
漫天风露中,一个白色的、优雅的人影缓步行来,她走到门口,望着里面静静站了许久,这才缓缓走进去。
竟是冷夫人。
她不是已忘了么?为何又独自来了?。
那两个下人却还是睡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去,杨念晴愣了一下,立刻又明白了,他们一定是被冷夫人点了穴。
纤手一抬,那棺材盖就忽然飞起,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随后飞出来的,竟是楚笙寒的尸体。
她怎么让丈夫的遗体躺在地上?
杨念晴几乎惊讶出声,却又被李游止住。
烛光摇曳。
俊朗的脸在灯光下的映衬下,可怖的面色也显得温和了许多。
眉宇间依旧带着那分特殊的傲气,儒雅而又冷酷,他整个人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睡去许久。
“十七年……还是我先来找你。”喃喃的声音如梦呓般。
她对着尸体默默站了半晌,忽然身形一矮,也斜斜坐在了旁边地上,如同一个孩子般双手抱膝,静静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
目光渐渐朦胧。
“想不到我果真只见到你最后一面,你……可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各行其道,两两相忘,除非我们哪一个先死,另一个必定要赶去相送。”
半晌。
她低低叹道:“如今我来送你了,但你又何必如此急着走?就不肯让我一次,先送送我?”
“他说得对,我始终没有忘记,你也没有忘记,是不是?只是,我们都不肯承认罢了。”
素手缓缓朝他伸出,却又停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僵硬的手,缓缓摩挲。这只手曾经那样紧紧地拉着她,温暖有力,而如今,她却已许久没有拉过了。
她轻轻笑了:“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打听我的消息,其实我早知道的,只不过一直没告诉你,因为……”
手抚上他的脸。
“因为,倘若你发现我已知道此事,一定不肯再打听下去了,对不对?”
美丽的脸上,冷漠之色竟已全然褪去,换上了平日从未有过的温柔之色,温柔中,满是幸福与爱恋。
忽然。
温柔之色消失,她咬牙,恨恨地看着他:“但你还是不肯来找我!”。
面对她的愤恨,他没有回应。
恨恨的目光终于渐渐软下来,她忽然笑了,伸手拿起旁边的竹箫,在他面上晃了晃,仿佛在对恋人撒娇。
“你可记得,我们当初见面时的模样?”
“当年,我自创的‘凤箫声动三十六式’名动江湖,所有人都交口称赞,谁知你看了,却笑我只会以箫作武器,反倒失却了它的本性,然后你拿过它吹了一曲《蒹葭》。”
素衣飞扬,傲然立于崖上。缠绵的箫声从指间流出,他放诞地盯着她,然而那冷酷的眸子深处,却分明是一片浓浓的、化不开的笑意。
古老的词调道尽了青年男女们的爱慕:蒹葭苍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一刻,她竟莫名地心里发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回忆总是美好的,令人羡慕,令人沉醉。渐渐地,那美丽的脸上浮现出梦幻一般朦胧动人的光辉,优雅的眼睛里也盛满了幸福之色。
“待我再拿回来时,上面却已多了一句词。”
‘小楼吹彻玉笙寒’,你的名字,”她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然而不多片刻,那片光辉又黯淡下来。
“可自那以后,我再没见你那么笑过了,”她垂下头,“是不是因为我总与你赌气,你才会如此?”
许久。
她抬起头,露出一丝顽皮之色:“后来我借了你的剑看,其实,我也在你的剑上留了东西,你当时看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发现。”
纤纤玉手拿过他身边的剑,缓缓拔出来。
剑光荡漾,寒如水。
杨念晴一惊,李游却轻轻摇头。
看着那剑,冷夫人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悦。
她缓缓放下了剑,反而将剑鞘拿到他面前,仿佛十分得意:“当时你只顾看剑,却忘了这剑鞘里面,‘冷落清秋节’,你天天用它,有没有看到?”
她根本忘却了一件事——面前的他已什么都看不到了。
笑声渐渐轻下来,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缓缓将剑插回鞘中,放回他身边:“如今我已不再像当初那般年轻,你却还是没变,那日见了我,是不是很失望?”
“若我们永远都像当初见面时那样,该多好……”。
沉默半晌,她忽然摇头:“我知道,那日你其实并无什么事,叫他们过一日再来,也只不过是想多见我一面而已,是不是?”
声音已发颤。
她终于伏在他身上,轻轻泣道:“但你为何不肯说,竟不知……我也在等么?”
“每日你早出晚归一心练剑,天还未亮就走了……”
每次看着灯下那个拭剑的影子,看着那张令她心动窒息的脸,她几乎就要开口请求了,然而她没有。只是当那个人影真正消失在门外以后,她便再也不曾合眼。
“我很想叫你留下来,好好陪我一天,就算哪里也不去,陪我坐着也好……可我始终没有说出来。”
她抬起头,轻轻摇晃着他,流泪:“其实,你也在等我说,是不是?你总是这脾气,不肯服输,可我是你的妻子,为何你连我也不肯让一次?”
“怪我,我若是说出来,你该会留下来陪我吧?可我却与你一般要强,总是不肯说,我……我也怕你不答应……”。
一个分明深爱着妻子,却总是不肯开口说出来,另一个却也是同样好强,原来他夫妻二人都这么倔强!
杨念晴早已看得满面泪痕,拉着李游的袖子擦了半天。
洁白的衣袖已湿了一大片,李游苦笑着叹了口气,忽然将她拥入怀中——看来他也糊涂了吧,并没想到,这样一来,她擦起眼泪反而更方便了。
那边冷夫人却已出神,并未注意到二人。
“我不想离开你的,其实当初只要你开口留我,就算只说一句话,我也断不会走。可……可你没有!你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同意了。”
她忽然握紧了那手,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气你。我故意为你选妾,故意要你送我,你还是不肯说!”
许久。
手缓缓松开。
她擦擦眼泪,忽然又自嘲地笑了:“我实在不该怪你。我是你的妻子,却也从未对你忍让半分,总是与你赌气,成亲十九年,我都没能为你留下一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