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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乱影一起救出青蝉和摇木木之后,李三便与他们三个分路而行。李三不知道乱影是不是他此生选定的人,但在他与她背道而走的那一刹那,他却心如刀绞,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
人世间,感情是最复杂而难言的一种东西,有人把它分类为亲情、友情和爱情,但还是有更多的感情,是同时不属于这三类的。李三不明白他对乱影的感情到底属于哪一类,抑或,根本不属于某一类。
青蝉也跟乱影一起去找她爷爷了,只有李三一个人。李三感觉无事可做,便沿着原路回到了灰衣和尚安排给李四眼和胖婆的房间。此时,天已经渐渐变亮,可屋里,居然还是空的!而到现在,李四眼和胖婆都还没有回来!
李三心里一阵慌乱,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便凭记忆沿着李四眼和胖婆去湖心小筑的路,快速走到了湖边的走廊。半夜子时来过的那一次,李三跟随李四眼和胖婆走到这里停了下来,这次,他却径直大步往前跑去。
在湖心小筑大堂偏右的一间房屋里,李三找到了李四眼和胖婆,确切地说,找到的是李四眼和胖婆的尸体!
李四眼和胖婆的身体,倒在房间的中间,两人身上都是血,还有很多被剑刺伤的痕迹。重点是,李四眼和胖婆的胳膊,各齐自肩断了一根!而且断的那一根,是沿着他们匍匐向前的方向。也就是说,在李四眼和胖婆死的时候,想要伸出手握在一起,却被人把他们的胳膊砍断了!
好歹毒的心肠!
“啊——啊——”李三仰天大叫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他进门看到李四眼和胖婆倒在血泊中之后,眼泪便开始断了线一样往下流。
房间很小,摆设也很简单,但摆设的东西,却没有动乱的迹象。看来,李四眼和胖婆死之前,并没有与师父有过大的打斗。是师父的武功太高,直接把爹娘杀了吗?
不像,李三知道李四眼和胖婆武功的底细,他们两个联手,就算打不过师父,也不至于在一招之内就被师父打死。那么,是李四眼和胖婆自杀了?他们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自杀?一定是师父逼的!
“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李三认定了师父是杀害李四眼和胖婆的凶手,发了疯一样地喊道,然后抱起李四眼和胖婆的身体,冲出了湖心小筑的房间。
李三把李四眼和胖婆的尸体暂时安顿好后,到处找他师父。他在蟠桃山庄转了很久,现在,终于沿着算盘的声音找了过来!就在这蟠桃山庄的后山,找到了师父,就是那个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为父母报仇的师父!
李三慢慢地、步履坚毅地一步一步向师父走去!
罗袖风跪在地上扭头看到走来的李三时,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泥土,面对着李三走来的方向,稳稳地站定。
李三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走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走到了师父的面前。
这是李三平生第一次看见师父的面容,以前师父见他和李二时,都是蒙着黑布,他只能看到师父的身形,听到师父的声音。这是第一次看到师父,却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那熟悉的身影,终于会消失在眼眸深处了。若不能杀了师父,他便会死在师父的剑下。
不共戴天的仇恨,注定要死一方。
眼前的师父,面容跟李三想象中的差不多,留着胡须,看起来睿智而祥和。只是师父的身体看着很虚弱,似乎受了很大的内伤。额头上还隐约有些血污的痕迹,毕竟李三看到师父的时候,师父是在背对着自己跪着,显然是磕头磕破了。师父的衣服,不似教他们武功时穿的一般随意,今天这一套,看起来很是华丽名贵。
当然,师父作为蟠桃山庄的庄主,开蟠桃大会宴请宾客时,怎么能穿的那么寒碜?
哼!李三冷笑一声,在看到李四眼和胖婆尸体的刹那,他就想通了很多问题。比如,师父就是蟠桃山庄的庄主,师父就是让爹娘收买孩子的那个幕后主使,师父就是逼死爹娘的凶手!想通了这些问题之后,李三再也不把他当成自己的师父。
三月的太阳越下越低,树荫下面渐渐有了凉意。
罗袖风与李三隔着三间房屋的距离,面对面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的片刻,竟让罗袖风忍不住有些眼眶潮湿。他心里想起了不该想的往事,他在应该性命相博的时候,乱了自己的分寸。
他,是不是已经输了?
李三被满腔的恨意所压制,恨恨地对罗袖风说道:“谢谢你教我这么多年的武功,还送我弯月金刀!我今天就要用这把弯月金刀砍下你的头颅,然后把它立在你的坟上。我要把你给我的一切都还给你,我什么都不欠你的!”
“小三……”罗袖风嘴角微微牵动一下,濡湿了嘴唇,可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李三看着对面站的师父,在一刹那有了一种不忍心的错觉,也许是自己错怪他了吧?
在李三恍惚走神的一瞬间,罗袖风挥着手中的短剑刺了过来,剑锋极其凌厉。李三不敢正拭其锋芒,便握紧弯月金刀护住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这时,只听罗袖风阴恻地说道:“小三啊,你果真还是不忍心杀师父啊!哈哈!李四眼和胖婆已经被我杀了,小二也被我杀了。现在,我再杀了你,你们一家四口就可以在下面团聚了!”
罗袖风说着,又挥舞着短剑向李三攻来。李三正待挥刀迎击时,却听到了兵器相碰的声音,和一声“三弟”!
李三抬头一看,李二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李三本来以为李二真的被师父杀死了,正沉浸于一时的痛苦中时,忽然看见李二站在了他面前,便惊喜地脱口而出,大声喊道:“二哥!”
李二挥出赶月玉棍接了罗袖风的一招后,之前的伤口又裂开了,然后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你没事儿吧,二哥?”李三看李二的站姿不对,知道他受了伤,便关切地问道。
李二朝后面一摆手,故作淡然地说道:“我没事儿,三弟。”李二说着,仰起头,狠狠地瞪着罗袖风,说道:“今天,就让我们兄弟俩为父母报仇!杀了这个老匹夫!”
李二对罗袖风恨之入骨,便不再叫他师父。李三也握紧手里的弯月金刀,坚决地说道:“对!二哥!”
“好啊,好啊!我的两个乖徒儿今天要杀师父了!看来你们两个都长大了啊!师父教你们的武功,你们却用来杀师父!哈哈哈哈,真是好啊!你们两个一起来吧,用我教你们的弯月金刀法和赶月玉棍法,刀棍合璧,你们才有三分胜我的可能!否则,你们只能一个一个地被我打死!来吧!”罗袖风阴险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别以为你用了激将法,我们兄弟俩就不联手打你了!我们就是要用你教的武功杀了你,来告诉你什么叫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李二说着,已经在调动赶月玉棍的力量,便接着说道,“三弟,一起上!”
李二话音刚落,劈出了手中的赶月玉棍,同时,李三的弯月金刀也脱鞘而出。二人急急地向罗袖风攻去,刀棍合璧的力量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比单刀单棍的威力足足大了数倍!
罗袖风虽然很熟悉弯月金刀七式和赶月玉棍二十一式,刀棍合璧的力量,他当然也很清楚。只是,罗袖风没有想到,李二和李三此时使出的刀棍合璧,威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最近进步神速,而是因为他们心里仇恨的力量,被带到了兵刃上!兵刃便发挥出平时所不及的力量!
看李二和李三迅猛的攻势,罗袖风也一式一式小心地反击着。
李三的刀法使出一式,同时李二的棍法接连使出三式,罗袖风只是一招一招破解着。刀棍合璧的招式一下一下地打着,快要打完时,罗袖风短剑的力量却越来越大,李二和李三渐渐有些不敌。
李二和李三心里都很清楚,若不能再在刀棍合璧招式打完之前杀了罗袖风,他们几乎是再没有机会杀掉他了!是以在李二的刀法与李三的棍法同时使出最后一式时,全都用上了毕身的精力!
谁知此时,罗袖风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短剑,丝毫不加抵抗,似乎是故意寻死一般!可已经全力挥出去的刀棍,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瞬间,弯月金刀和赶月玉棍一起洞穿了罗袖风的身体,在他肚子上震裂出了一处伤口!顿时,血肉横飞,相当惨烈。
李二和李三完全没想到罗袖风会在威力最大的最后一招不加抵抗,在刀棍穿破罗袖风的身体时,二人一齐抬头看着罗袖风惊叫道:“师父!”
罗袖风微笑着看向他们兄弟俩,脸上满是和蔼的神色。
李二和李三赶紧抽出刀棍,把罗袖风扶倒在地上,一声声地叫道:“师父!师父!”
“乖徒儿,你们原谅了我罢!我……”罗袖风说着,歪头咳出了一大口血,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在二十年前,年轻气盛,贪恋荣华富贵,才入错了门。谁知,一步错,步步错,往后,我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师父!师父!别说了,你先歇歇。”李二和李三几乎是同时哭着说道。
罗袖风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小二、小三,你们长这么大了,师父只教你们武功,却没教你们做人的道理。师父知道自己就要死了,现在,你们就认真地听师父把话说完吧。”
“嗯,嗯。”李二和李三各握着罗袖风的一只手,哭着点头答应道。
“师父这一生做的全都是坏事,从来没做过一件好事。师父也很后悔,夜里做梦都很害怕。但师父唯一做的不算坏事的事情,便是教出了两个好徒儿。你们两个听话、懂事,认真练武功,师父很开心。师父虽然让你们的爹娘去做收买孩子的事情,那也是师父身不由己啊!但却没想过要杀了他们俩,更没想过杀了你们两个。昨天夜里,我接到老爷杀他们两个的命令后,便把他们叫来,想劝说他们同我一起为老爷效力,这样,既可免于一死,又可共享荣华。谁知他们两个却不愿意,他们说,‘没有自由的生命,要来作甚?’然后就挥剑自杀了。虽然不是我亲手杀了他们,但却跟我杀了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确实是因我而死。他们死后,我为了让老爷相信我的忠诚,才迫不得已在他们身体上刺了数剑。蟠桃山庄看似安静,却到处都是老爷的人。自由和生命,就是这之间的轻重,让我想了很久,我的一生,看似辉煌,其实也只是像个木偶一样被别人控制着。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有自由,我还活着做什么?”
罗袖风说着,停下来喘了喘气,李二和李三早已哭的泪流满面。
“我刚才说让你们用刀棍合璧来打我,只是因为在我死之前,想要看最后一遍你们兄弟俩使出来的刀棍合璧。你们俩刚才使出来的,确实很好,威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但是,记着,别再用仇恨来激发刀棍的力量了,那样会反噬,对你们的身体不好。只可惜,往后,我再也看不到你们的刀棍合璧了,再也看不到你们一起进步了。你们的武功,是我教的,但你们的本性,却比我善良多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是不假的!师父的业报现在已经到了,能死在你们俩手上,那是师父的福气。”
罗袖风轻轻一笑,握紧了李二和李三的手。李二和李三赶紧看着罗袖风,听从他最后的吩咐。
“小二、小三,师父不奢求你们两个的原谅。待我到了下面,会亲自去向李哥和胖嫂请罪……你们俩要记着,没有了父母和师父,你们兄弟俩一定要相亲相爱……千万不要……”
罗袖风的话还没有说完,手突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李二和李三同时伏在罗袖风身上,大哭着喊道:“师父!师父……”
罗袖风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像是蟠桃山庄周围漫天遍野开着的鲜花一样灿烂动人,只是这笑容,不像野花一般有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
☆、【034】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罗袖风劫持走青蝉之后,柳行之缠住了青远,二人继续在塔楼的大堂里打斗。后来青远使出虚招,骗过了柳行之,然后飞奔出去找罗袖风,柳行之也跟着罗袖风飞奔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蟠桃山庄附近盘旋了一阵后,根本没有发现罗袖风的行踪。走到后山附近时,隔着很远的距离,却听见了有人拨弄算盘的声音!
青远本就双目失明,对声音的敏感度异常强烈,便沿着声音的方向,向前奔去,柳行之紧紧地跟在他旁边。又走了一会儿,柳行之才隐隐约约地看见罗袖风在前面的空地上跪着,青蝉就倒在罗袖风后面不远的地方。而罗袖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