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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身上都湿透了,要怎么办。”呆子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妥协了。
“从坡后过去是我家老屋,那里早上龙王架已经巡过了,这时候应该没啥人,我们去那里!”珊瑚抬头,有些兴奋呆子的妥协,说的时候眼睛有些发亮。
“那衣裳呢?”
“应该还有几件,你可以穿我爹的!”
呆子没开口,吸了口气,转身往坡后走去。
“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那你抱着吧……你不嫌累就成……”
第四十章
珊瑚手抚过左侧的大腿,常年盖在衣裳下面的肌肤光滑细嫩,根本什么疤痕都没有,珊瑚本就白,这处更是白嫩得跟豆腐似的,若是有半点瑕疵都是盖不住的。珊瑚这时不时地就大疼一阵儿,可腿上却着实什么伤甚至伤痕都没有,珊瑚只当是前世那经历太过恐怖,心中吓怕的,可就在刚才,火焰喷燃飞过眼前时,珊瑚却在电光火石间见到了前世行刑时崔春英的那张挂满了洋洋得意的脸……
这疼,得治!
换上放在柜里的一套旧衣裳,珊瑚走出房,见着呆子站在院里负手而立,身量高大宽背厚肩,若是换上铁甲战袍,定当是睥睨天下之态。可此时呆子穿的是珊瑚爹退下来的旧衣服,肩窄裤腿短的,穿在长手长脚的呆子身上更是颇有一番呆味了。
珊瑚觉着有些好笑,只是这时候心中怅然,一嘴的苦涩是怎么也笑不出来。忍不住走上去扯了扯衣裳,实在太小了,穿在身上整个都绷住了,改是没法儿改了,反正也就是这么一阵儿,将就着穿吧!
拧干了之前湿透的衣裳,在屋里找了条竹竿架在院儿里,一件一件晾上去。
珊瑚家这老屋不大,青瓦土墙的,外头看着有些老旧,高墙围起的小院里却是干干净净,扫帚搁在院角,东边角落里落英缤纷,抬头可见探入院墙的几只杏树,枝头压满了粉白小花。
分房子那会儿珊瑚还小,约摸着知道点儿事儿,也知道得不真切,如果不是上回舅婆提到,珊瑚却是没想起这事儿来,回去跟珊瑚娘说了一下,珊瑚娘也道是很久没去了,这才又抽了空儿来打扫。珊瑚又找百里打了把新锁,平日里没事来走一圈,扫扫院子擦擦桌子,人不在时就给上了锁,也不怕有人乱窜进来了。
呆子看珊瑚这时候倒是和平常无异了,瞟了她一眼道:“也不是一日两日,找人看好了便是,何须忍着。”
珊瑚手上一顿,什么意思?
回头看他,呆子也不理会她,依然负着手背着她,站在院里石雕一般。
“你都知道了?”珊瑚手上衣裳一甩,就势晾在了竹竿上,弯腰拎起木盆走了过去。
呆子没开口。珊瑚常时不时地摁着腿,脸上的隐忍也是一看便知的,本还以为是她的老毛病了,后来却发现根本没人说起无人问起……何故?不就是谁都不知道,珊瑚自己瞒着。只是呆子有些不解,有病便治,看着这同也不是能忍的,怎的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她找人瞧瞧,二黑奶奶不是医术高明么?
珊瑚就着院儿里的石磨台上坐了下来,将木盆放在脚边,见呆子沉默,心中有些压抑,低头苦笑道:“这病,大夫治不好的……”
“谬论。”呆子脱口而出,心里却疑惑更深,珊瑚看着明朗,可不知怎的,呆子总有种感觉,觉得珊瑚似乎哪里不太一样,跟其他人不一样,可是哪里不同,呆子却是说不出来。
珊瑚听不懂呆子说什么,只是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却是说明了他根本不信自己的话。珊瑚心中苦涩,大腿处现在还隐隐有些抽痛,手捂上那处,沉默了一阵,道:“要是被人害死,连同家人都受了牵连,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信了一辈子的人原是豺狼,自己疼了一辈子的同胞姐妹也是毒如蛇蝎……想想谁都不甘心吧……”
呆子眉头紧锁,盯着珊瑚看了一阵,却见珊瑚挥手一摆,笑着道:“前儿龙王生辰,庙前唱戏唱的,哪儿来的这么大苦难,还真是命不好,”珊瑚说着,将地上的木盆端起,放到檐下,直接在门槛儿坐下了。
“诶,”珊瑚招呼了一声,“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啊?现在也没想起来?”珊瑚心中懊恼,有些事儿实在是不能让人知道,即便是亲如爹娘,更何况这么个呆子……珊瑚看得出,这人只是少言寡语了一些,不痴也不傻,有些事儿说起来,他却是清明得很,比他们这些不叫呆子的明白多了……只是刚才也不知怎的,心中一腔愤慨怨怒有些满溢开,险些就对着他将自己那事儿给说了出来,许是觉得他可靠?
呆子没开口,只也走了过来,跟她一起挤在门槛儿上坐了下来。
“哎……起来起来,你别坐门槛儿!”珊瑚见他坐下赶紧要推开。也不知是听哪个老人说的,门槛儿是坐不得的,坐多了门槛儿会多坎坷。前世珊瑚信了,门槛儿不能站不能坐,可命运多舛却没有半点儿改变,这回珊瑚也不愿意信了,她都活第二回的人了,可呆子不同,他这还是正儿八经的一世,坐坏了她可赔不起!
呆子巍然如山,坐下就再不愿意起身,不管珊瑚怎么推挤就是不愿意起身,珊瑚一急直接道:“你小命还要不要了!”接着又将之前听说的那话给呆子说了一遍。
呆子看着她,忽然笑开了来,只道是“我不怕”便继续挤着珊瑚坐在那儿了。
“你还要不要脸了,一大老爷们儿跟我一女人挤位子,前儿有凳子屋里还有椅子,你就不能找点儿宽敞的坐么!”珊瑚这回意识到了,这呆子是故意挤着自己坐呢,叫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哪知道呆子见她这样儿笑得更欢了起来,一口的白牙竟叫珊瑚给看见了!
“你干嘛非坐这儿不可!”
“我乐意。”
这呆子,今儿这是怎么了?
珊瑚见争取未果,干脆一甩手,“你不起来是吧!那我起来!”说罢作势就要站起来,呆子手疾眼快,一把压住珊瑚的肩。
“你又要干啥!”珊瑚觉着,今儿呆子实在是有些太不寻常,秀眉一蹙,不知道呆子要做什么。
“便是有人要害你,我绝不让那人得逞的!”
珊瑚这时有些懵,见呆子一脸的严肃,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呆子刚刚说的……可是会保护自己的意思?
“嗯……”珊瑚胡乱应着,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只觉得心中一阵烫,从心口直蔓延到脸上耳根……
抬眼看,呆子一双深邃墨眸,倒影着自己有些慌乱的模样,顿时有些羞愤,甩开呆子压在肩上的手“噌”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道:“谁说有人要害我了!我刚才说的那唱戏的唱的,你多想了!”
呆子也不说话,依旧坐着,半抬着头只定定地看着她,珊瑚顿时觉得有些挫败,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坐回到门槛上,两手托着下巴望着墙上的那方天,日头半落未落,霞光染红了一片蓝,远远地还能听到锣鼓鞭炮的声音,珊瑚忽然开口道:“这墙太高了,都看不到天了。”
又磨蹭了一阵,衣裳也干了大半,珊瑚让呆子换好衣裳,两人便准备着回去了,只是走到半路珊瑚才想起换下的那几件衣裳没放好,要是回头珊瑚娘过来瞧见了,也不知道会怀疑些什么。这时那龙王巡游大约也快结束了,再跟呆子一起回去恐怕会被人瞧见,虽说心中坦荡,但流言这种东西向来四处乱传,过了一人就变了个味儿,珊瑚不想冒这样的险,只拿了钥匙让呆子回去将衣裳收回柜子里,自己便匆匆要赶回去帮珊瑚娘收拾桌子搬抬东西了。
才走不远,珊瑚便听到有人急切着叫喊,还混着哭声,珊瑚疾步往前了几步,从巷口跑出来个汉子正背着个人,一旁的姑娘也急急忙忙地赶着跑,边跑边哭着叫:“爹,你可撑着点儿,别睡过去了!”
珊瑚定睛,那姑娘可不是绿翠么!
“这是怎么了!”珊瑚赶紧跑上前去,二黑背着的虎子叔正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半眯着嘴角还吐着细细的白沫。
“珊瑚……”绿翠见着来人,哭得更凶了,抽抽噎噎着道:“我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以前犯病也没这样儿……”
珊瑚见这样也不敢耽误,只道:“这是要去找四嬷嬷?那赶紧的!黑子你还成么?”
二黑脚步也没停,只点头道:“成!”
“那就快点!”珊瑚扶着哭得快软下的绿翠,跟在二黑后头快步往村西头跑了去。
好容易到了二黑家里,却发现二黑奶奶没在家,二黑放下虎子叔,想了想道:“奶奶早上摆了桌,可能这会子在后山摘药,我去找找!”说罢便匆匆跑了出去。
绿翠用袖口给虎子叔擦汗,见他依然是口吐白沫,两眼有些微眯起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边哭边叫着,不敢让他昏睡过去。
珊瑚这会儿也急得团团转,过了好一阵儿也没见二黑回来,干脆跑到门外等着。
“妹子!”
珊瑚回头,见着荷花正抱着孩子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急得这一头的汗?”荷花远远便瞧见珊瑚站在二黑家门口,伸头跺脚好一副着急的模样,这一回头才看到珊瑚脸上汗涔涔的,什么事儿急成这样?
“荷花姐!”珊瑚迎上来,道:“荷花姐你有没有见着四嬷嬷?虎子叔发病了,这会子口吐白沫,气儿都快接不上了,四嬷嬷再不来,这……这怎么办啊……”
荷花见珊瑚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安慰道:“别急别急,我才瞧见了四嬷嬷往二黑妗子那屋去了,我去帮你找来吧!”
说罢把怀里的孩子往珊瑚手上一放就走了,珊瑚连回应都来不及,她不知道二黑妗子家在哪儿,确实只能让荷花帮忙了。
正急着,手里的孩子动了动,珊瑚低头,这孩子白白嫩嫩,可就是脸色有些不对,脖子和手都有些带粉的颜色,可怎的脸会是黄色的?
还没容珊瑚多想,荷花在那头已经叫来了二黑奶奶,招呼着赶紧进屋去,珊瑚赶紧跑回屋里,却听着绿翠喊了一声,虎子叔忽然晕死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荷花见珊瑚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赶紧安慰道:“别急别急,我才瞧见了四嬷嬷往二黑妗子那屋去了,我去帮你找来吧!”
说罢把怀里的孩子往珊瑚手上一放就走了,珊瑚连回应都来不及,她不知道二黑妗子家在哪儿,确实只能让荷花帮忙了。
正急着,手里的孩子动了动,珊瑚低头,这孩子白白嫩嫩,可就是脸色有些不对,脖子和手都有些带粉的颜色,可怎的脸会是黄色的?
还没容珊瑚多想,荷花在那头已经叫来了二黑奶奶,招呼着赶紧进屋去,珊瑚赶紧跑回屋里,却听着绿翠喊了一声,虎子叔忽然晕死了过去……
二黑奶奶见状,二话没说钻进里屋,不一会儿拿了个褐色的窄口小瓶,从里倒了颗小米般大小的黑色药丸子,伸手掰开虎子叔的下颚,将药丸子放了进去。
“四嬷嬷,我爹他怎么样了?他……”绿翠见虎子叔依旧沉沉昏睡,跟在二黑奶奶身后问着。
二黑奶奶摆摆手,见她满脸泪水,只道:“去洗把脸。”
绿翠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再问下去,又见二黑奶奶那张冷冷的脸,张了张口没敢问出来,二黑奶奶撇了她一眼,开口道:“我才给他吃了续命丹,待会子就能醒。”
这话一出口,绿翠这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叹了口气,接过荷花递来的手巾子,帮虎子叔拭去嘴边的秽物。
折腾了这一阵,不止是绿翠,珊瑚都觉得精疲力尽了。
胡乱地洗了把脸,绿翠无力地坐在院儿里。原来是绿翠娘去了红串那儿,从红串儿怀上,她这当姥娘的都还没去打个照面,想着今天村儿里热闹,趁着这时候地里不忙,去看看这怀上了大外孙的新嫁娘。虎子叔从过年那次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再犯病,绿翠娘想着也就是半晌的时间,出不了什么事儿,便放心地去了。哪儿知道下晌才过,巷口有人放了个竹仗,炸天响的那种。那会儿虎子叔就坐在门口看热闹,被这东西这么一唬,便觉出不对来,绿翠发现他的时候,虎子叔已经摔倒在地直喘气了。绿翠本以为是又发病了,哪知道还没来得及将他架进屋里,虎子叔就开始口吐白沫浑身发软,欲要昏倒过去的模样。
绿翠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往常虎子叔发病也就是大喘着气,严重点时便整个人有些神志不清地胡乱打砸东西,却从未像这次这般瘫软倒地。家里就剩下绿翠一人,虽说平日里也做农活儿,可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加上这会儿慌了神,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