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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来信,说是有事儿给耽搁了,到这儿大概也要七八月了,舅婆托我来问你,到时候能不能给宰头野猪啥的,毕竟多少年没回来,这次又带了媳妇儿回来,得好好招待着,”珊瑚说着,想了想,又道:“舅舅出去都快五年了,我倒是总记得他带着我们去下海上山的,三两天的都会给我们带点好吃的好玩儿的,逢年过节的上县城,还会给我们带点儿稀奇玩意儿……我还记得小时候村儿里有个老头儿,一见着我们就解裤腰带……后来还是舅舅帮着赶走的……”
珊瑚至今没忘,当时王都在杜家见她时那眼底满满的心疼,跟她说要是过得不好舅舅跟他回京城时的诚挚……可是现在也提不得,只好翻出所剩不多的儿时记忆,希望呆子能明白她的意思。
呆子闻言未语,深深地看了珊瑚一眼,点头道:“知道了。”
一整下午,珊瑚都在一旁帮着给做活儿的人端茶倒水送巾子,本就是在这里干这活儿的兰婶子倒是落得清闲,直夸珊瑚乖巧。
待到日头快要落山,珊瑚才跟呆子回了家,珍珠见着珊瑚回来,用眼角瞟了她一眼,有些不耐地撇下装菜的木盆,不甘不愿地往厨房去了。
吃过了饭,珊瑚洗刷完了锅碗瓢盆,进屋时珍珠正坐在炕上绣着荷包,眉眼间带了点急躁,一针一挑的,显得很没耐心。
珊瑚见她看似头也不抬地做着手里的活儿,实际却是兴致缺缺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重生了这么长时间,她对自己的不敬不喜,珊瑚是桩桩件件看在眼里,好歹也是自家姐妹,骨肉相连这点珊瑚实在是狠心不下,不然也不至于遇着事情能忍则忍,对她至今毫无动作。
说白了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心思再沉,也就是十四岁的年纪,更何况这丫头根本就不是心思细密的人,脾性大,说话做事儿又直又冲,前世若不是翠兰两姐妹怂恿,想必也做不出来贩姐弃母的恶事来。
想到这,珊瑚的心也软了下来,解下围裙放在一边,屁股垫上炕边,似是谈天的语气说起这事儿来:“昨儿早上我见着你出去了。”
珍珠闻言很是慌乱,手里的针一下没把好,生生刺进指尖。
甩下手里的活计赶紧将手指含进嘴里边,缓了一下便警惕地回身,见珊瑚脸上无燥无怒,心里一下倒是没了底,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拿起针线继续绣了起来。
珊瑚见她不说,倒也明白,之前说过二黑的事,珊瑚那会儿只觉得,二黑跟绿翠家可是定了娃娃亲的,虽说那会儿说兴许的是玩笑话,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俩看着也着实是有这份儿意思的,让珍珠这么横插了一杠子,这不是招人话柄,成心的么!
可自从昨天见着两人幽会时,珍珠娇羞欢喜的模样,却是让珊瑚有些感触,难不成这丫头跟二黑是真的情投意合?
“二黑还不错,勤做活儿人也还算活泛,”珊瑚话音未落,珍珠却是眼神异样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珊瑚也不管她,接着道:“就是游戏不得,既惹了他就别瞎白折腾,省的惹人笑话。”
珍珠也不知听进去多少,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便将针线放了起来,扔了句“你管不着”便埋头躺下,再不开口了。
珊瑚被她这话噎得一顿,心里开始懊恼自己,都活了两遍了,怎么就学不乖!
第65章
听珊瑚娘讲;那日谢老三来问提亲的事是如何回复,听过后还啰啰嗦嗦地劝了好一场,甚至是连租地的事儿都给说上了,珊瑚越发觉得杜俊笙此人不靠谱,就因为这事儿竟连租地都能拿出来威胁他们,末了还担忧着,会不会真的就因为这事儿,把地给收了回去。
珊瑚倒是老神在在,安慰她娘不会有这事。这份租契可是在里长那儿给签的,还有赵四爷做的证,有这么俩人物压着;不怕他杜家反悔。
但是珊瑚觉着,就杜俊笙的为人,定是放不下那份子虚的脸面;往后见着自己该躲着走了。哪知这才拒绝了三日不到;那杜俊笙便又出现在了她家地头。
“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说。”
语气诚恳;看不出半丝半毫来寻事生非的迹象。
珊瑚娘怕他一时激动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不愿意让珊瑚去。珊瑚摆手表示没事,杜俊笙虽凉薄,却还是一身的酸秀才气,暗地里不说,光天化日的让他做些有损读书人气性的事儿他是断然做不来的。
但珊瑚也怕事有万一。
他做不出来,不代表他身边的谢老三做不出来——那人正跟在杜俊笙身后,一脸不满地瞧着自己。是以也没有走远,便在陇上往常歇息的梨花树下站着,这会儿已经到了初夏时节,梨花开得烂漫甚至已经开始荼蘼,站在树下,肩上头顶总能落下少许白白的花瓣来。
“我知道是我唐突了,这事儿事前该跟你说说的,可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跟谢三叔说了一下就……珊瑚,你不怪我吧?”杜俊笙说得恳切,谢老三站在远远的那边树下,依然很是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了就被这么个乡下丫头惹得三迷五道。
“呵呵,”珊瑚冷笑两声,“怎么会?”
怎么会?被你那姘头杀了亲弟,又被你二人搞得身败名裂惨死于人前我都能这么跟你说话,前世可是我求着赶着要上你家给你冲喜,今生能让你这么煞费苦心,我谢都来不及。
杜俊笙不知是实在迟钝,抑或是不愿意多想,看珊瑚的样子竟好似没察觉异样,反倒感谢起她来,顿了顿沉声道:“你跟双福的那事儿,那天我看到了。”
“什么?”珊瑚不明白,她跟双福?什么事?
“就是那天在河边的事儿,我知道那是你扭了脚不小心绊倒,双福才去扶了你……”
珊瑚这时才想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这不就是遇着崔春英和二黑家妗子的那次么!
“我家那姨娘也不是故意的……那事儿后来我跟她说了,她也答应了往后不再随处乱说……”
是了!
好似就是从那天过后没多久便有传言出来,说她跟双福两人不干净!
本还一直以为是翠兰捣的鬼,没想到竟是崔春英!
“姑娘家的名声,我是知道的……总之,这事儿我会负责的,你要是没准备好,那我就等你,等哪日你愿意了,我再重聘上门提亲,我杜俊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绝不反悔!”见珊瑚始终没开口,脸色却是变了几变,杜俊笙终于下了总结,不论怎样,我都会娶你的!
珊瑚这会儿算是反应过来了,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还没到那地步,杜俊笙虽对自己有好感,可珊瑚却是将什么都拒之门外,除了那块地……总以为没牵扯,没想到这女人早给自己下了这么大一绊子,前仇未报新仇添么?
珊瑚这头冷笑着,杜俊笙却是有些发毛,叫了她两声,珊瑚这才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只管管好你的人就行了,我用不着你操心。”说罢转身便走,留杜俊笙一人愣在那里。
明知红串儿坐胎不稳,还想折腾出事儿来?明摆着想让谁都不好过,用人性命来做文章,可见崔春英有多歹毒!
下晌回去时,珊瑚故意绕了远道去绿翠家,还没坐下虎子叔便也进了门,见珊瑚来还笑吟吟地打了招呼。
“虎子叔最近看着模样挺好,瘦还是挺瘦,精神不错。”见虎子叔往里间走了去,珊瑚趴在绿翠耳边小声说着。
绿翠看着挺高兴,半掩了嘴咬耳,“这都快三个月了,四嬷嬷这回的药挺管用,前几天说是身子大好了,非要下地干活儿,我跟我娘劝了好几回,拗不过他,今儿天儿好,现在日头又长,非要我跟我娘先回来做饭,自己还想多做会儿,这不,才回来!”
“那可好了!红串儿姐肚里怀的一定是个福星,这还没生下来就先给姥爷治好病了!”见绿翠好,珊瑚也高兴,毕竟从小到大,村儿里就她俩关系最好,一人好了坏了,另一人也跟着乐了悲了,只是珊瑚始终想不懂,为什么前世绿翠能因为那事儿就跟自己断绝来往,直到死都不来看她一眼。
绿翠一听嘴角咧得更大,之前去看红串儿,听她说珊瑚对她好,前一句嫂子后一句嫂子,敬重地不行,有时候跟双福娘有些小拌嘴,珊瑚也劝和着,总站在自己这边儿,三不五时还会送肉过来给她补身子,绿翠知道珊瑚的好,只笑道:“那回头该让这福星好好儿孝顺你这姑姑,让你也多沾点儿福气,我看你这阵儿身子老有事儿,脸都瘦了!”
珊瑚摇摇头,“家里本来也没啥事儿了,就是珍珠……太糟心了。”
绿翠闻言,低头没开口,只伸手捏了捏珊瑚的手。
“前儿我二叔那婆姨,也不知道是怎么教的,现在我爹娘是说说不得骂骂不得,都这么大的姑娘了总不能打她?整个家里就我不怵这理儿,该是啥就是啥,”珊瑚顿了顿,试探道:“要是这丫头做了啥事儿,你尽管跟我说!我虽然也没啥用,但好歹比她大,我爹娘也挺听我说道儿的,不会让她胡来的!”
珊瑚说得气势磅礴,其实心内无底,只怕绿翠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事,再要因此疏离她,却是珊瑚最不愿意看到的。
绿翠头也没抬,似是笑着答她:“你这大姐做的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哪儿有你这样儿的!”
“有理儿才能正,要是她不做不着调的事儿,我也不会去说她,可她要不做好事儿,那我也不会掩着的!”珊瑚说的认真,只怕绿翠不信。
绿翠倒是伸手捏了她一把,失笑,“你倒是正直!”
珊瑚抓过她的手反捏回去,笑闹中珊瑚似乎看到绿翠眼角水光闪烁,一时不能确定是刚才说话间落下的,还是笑闹时挤出来的……
这日晚上吃过饭,珊瑚便跟呆子坐在门前的柳树下纳凉。
初夏的天,开始有些闷热,算了算,也是雷雨降至的时节了,下午珊瑚娘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将屋子给修修,毕竟用了这么多年的屋子,一到了雨季就开始淅淅沥沥地漏水,下小雨还好,要是赶上下大雨,那便是外头下大的屋里下小的了。
刘寡妇大约也才吃过晚饭,跟在小宝儿后面出了屋,边走还边对着前头那蹦蹦跳跳孩子叫着“慢点儿”。见着珊瑚坐在门口,倒是也不管小宝了,过来便坐下,跟珊瑚聊起最近村里的一些事儿来。
珊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呆子就坐在一旁,不知是天热了,还是旁边的那人的缘故,珊瑚总闻到种温温热热的气息,很好闻,好闻到让她甚至有点昏昏欲醉……
“绿翠好像知道了那事儿!”刘寡妇忽然说了一句。
珊瑚听到“绿翠”,这两天总忧心着的事,一下回了神。
“啥事儿?”珊瑚有些心惊胆跳。
刘寡妇靠近了低语,“珍珠跟二黑那事儿!”
珊瑚的心“咚”的一声沉到了谷底,赶紧问:“咋说她知道?她咋样了?”
“昨儿我听二黑跟他奶奶说这事儿来着,他奶奶不乐意,他就跪在门口,说是不同意就不愿意起来,不知道给多少人见着了!”刘寡妇说得煞有其事,表达着这事儿真不是她八卦,好多人都知道的。
二黑跟绿翠的娃娃亲原本就是二黑奶奶跟绿翠奶奶定下的,绿翠奶奶前几年走了,啥话没的说,但就二黑奶奶那性子,若是绿翠不想要还一说,可现在可是二黑要反悔,二黑奶奶当然不乐意,是必要守住这个承诺的。
珊瑚脸色有些不好,“后来呢?”
“后来啊,”刘寡妇接着讲,“虎子叔那屋子跟二黑奶奶那屋子不是前后排么?二黑这么一闹,二黑妗子那声响又大,只要人在屋里,肯定听得到啊!总之就那么闹着,不会儿就见绿翠过来了。她来了也没哭也没闹,就跟二黑奶奶说了句‘随他吧’就走了。”
“……随他吧?就这一句?”珊瑚有些讶异,但是随即又想起那日在绿翠家跟她说起这事儿的反应,竟有些心疼。
绿翠自小性子软脸皮子又薄,因为虎子叔的关系,多多少少总会受人轻视排挤,遇到这种事也不懂反抗,一味地任人为所欲为,若不是红串儿那强硬泼辣的性子,想来也是要受不少欺负的。
“对啊!”刘寡妇提高了声调,“前儿我也觉得奇怪,咋就这么干脆,后来我才听人说的,你猜怎么着?”
“怎么?”
“虎子叔正找人修屋子呢!”刘寡妇表情很是夸张,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珊瑚不甚明了,“修屋子……又怎么了?”绿翠家那屋子老漏水,现在雨季也快到了,修修也是正常的吧?
“啧,”刘寡妇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