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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破了这份沉默:“二叔,石清是偷偷溜进城来看我的,请这位长老一块儿到咱们棚子坐坐吧!”
她口快心直,当面来这么一句,就算杜如风不愿意也不便拒绝,何况杜如风应该不会不愿意。
做主人的诚意相邀,李玉麟没别处好去,此时此刻也没心情到别处去逛,尤其他面对的还有姑娘白妞一双盯着他的目光。
于是,就这么去了唱大鼓的棚子。
这座棚子占地不小,一排排的板凳,总有上百个座儿,占地大,座儿多,表示听大鼓的人多,生意好。
当然,就冲白妞、黑妞两位姑娘,听的人还能不多,生意还能不好?
板凳与板凳之间,连两边都算上,共是五条走道儿。
紧靠里,是座木板搭成的台子,上头两把带锦垫的椅子,一座鼓架,鼓签儿跟一对牙板儿,都挂在鼓架上。
鼓签儿不知是什么做的,黑的发亮。
那一对牙板儿则是朱红色的,也闪闪发亮。
此刻许是歇场了,偌大一座棚子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
五个人一进棚子,杜如风往里就叫:“大哥!”
台子两旁,各垂着一个布帘儿,当然那是两扇门儿,通往棚后的两个门。
两个门儿之间,也就是台于后头的门墙上,挂着一张红纸,上头写着白妞“长坂坡”、黑妞“大西厢”,一笔字居然龙飞凤舞,铁划银钩。
怪的是白妞这么一位姑娘,唱的竟然是纵横敌阵,勇冠三军,气吞河岳“赵子龙救主的长坂坡”。
黑妞那么一位姑娘,居然唱的是香艳、缠绵兼而有之的“大西厢”。
这里杜如风一声叫,台左那个门儿,一掀布帘儿出来个人,也一身长袍,四十多近五十年纪,比杜如风还瘦,而且也比杜如风还精神,一双眸子简直发亮。
不用看,想也知道,黑妞的身手不错,乃父跟乃叔必然也是不俗的练家子,推之而及姑娘白妞,手底下自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出来的这位,入目李玉麟就是一怔。
杜如风立即迎上去道:“大哥,这位是石清帮里的长老。”
出来的这位闻言又是一怔,李玉麟趁机抱了拳:“李玉麟。”
出来的这位定了神,忙抱拳答礼:“原来是李长老,有失远迎,快请坐。”
李玉麟这里称谢,杜如风那里道:“李长老,我大哥杜如奇。”
杜如奇连称不敢,三人就在头排板凳上坐下。
石清这才过来给杜如奇见礼,红粉知已的天伦、未来的丈人辈,石清自然是恭谨有加了。
杜如奇抬手一句:“你们后头说话去吧!”
石清跟黑妞就双双一头钻进了后头。
白妞不等招呼,给乃父、乃叔还有李玉麟分别倒了茶来。
人家姑娘懂礼,倒茶过后也进了后头,不过她走的是右边那个门儿,显然姑娘也是个识趣人儿,不愿打扰那—对儿。
白妞进了棚后,这里杜如风也开了口:“李长老想必是来找石清的?”
李五麟心知人家误会了,道:“呃!不,我刚从‘通州’来,进城不见一个‘穷家帮’的弟子,正感诧异,没想到在‘天桥’碰上了石清。我们没见过面,不认识,要不是有人认出他来,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穷家帮’的弟子。”
杜如奇、杜如风兄弟俩交换了诧异一瞥。
杜如奇道:“听口气,您根本不知道贵帮京里分舵出了事?”
李玉麟微一笑道:“不蹒两位,我不是‘穷家帮’中人,我这个长老是这么来的,家父早年结识了一位‘穷家帮’长老,蒙他赠给家父一颗长老信符。我这趟离家出来,家父为我行走方便,把那颗信符交给了我,‘穷家帮’弟子认符不认人,就这么非把我当成他们的长老不可。”
杜如风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我说嘛!怎么看您也不像‘穷家帮’的长老——”
杜如奇凝目望李玉麟: “据我所知,如果不是某人对‘穷家帮’有大恩殊功,‘穷家帮’的信符,尤其是长老信符,绝不会轻易赠人——”
李玉麟道:“听家父说,他老人家救过两位长老,或许就是因为这吧!”
杜如奇欲言又止,但旋又点头道:“那就难怪了——”
顿了顿,接问道:“‘穷家帮’京里分舵发生的事,不知道石清跟您说了没有?”
李玉麟道:“他告诉我了,怎么会出这种事儿,多少年来,‘穷家帮’从来没出过大事儿,江湖道上也绝少人愿意招惹‘穷家帮’,两位近在此地,不知道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杜如风要说话。
杜如奇已摇摇头:“您恐怕是高看我们了,我们弟兄虽然是吃的这行饭,一家四口也多少练些防身薄技,但却算不得江湖道上人,所以对这一类的事隔阂得很。”
李玉麟何许人,还能看不出人家是不愿多说,不愿卷进这件事里,他“呃!”了一声,没说什么。
杜如风却接着又道:“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们弟兄是真隔阂,要不然就冲石清,我们弟兄也不会不闻不问。”
李玉麟道:“不敢,杜大爷言重了。”
话刚说到这儿,打外头一前二后进来三个人。
前面一个,是个皮白肉嫩的年轻人,穿的相当华丽,手里还拿柄折扇,看上去像个人物,只可惜一脸的傲气。
后头的两个,则是两个穿着也相当不赖的中年壮汉。
一见这三个,杜氏兄弟连忙站了起来。
白净年轻人微一怔:“哟!有客在座啊!”
杜如奇忙迎了上去:“外地来的朋友,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白净年轻人就近往凳上一坐,“刷!”地一声打开折扇。
看也不看杜如风:“我这些日子有事儿,没工夫上‘天桥’来,所以也许久没听你们那两个妞儿唱一段了,今儿个好不容易得空赶来了,却赶你们这个时候,杜老大,你看怎么办?”
杜如奇赔笑道:“您今儿个确实赶得不巧——”
话没说完,白净年轻人身后一名壮汉冷然开口:“什么巧不巧,把你们两个妞儿叫出来,侍候我们领班一段不就行了吗?”
杜如奇一听这话,面有难色,一时没答上话来。
杜如风迎过去道:“您不是外人,好说话,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儿跟您玩虚假,这样好不,今儿个兄弟我做个小东,请您跟这两位喝一盅,明儿个,棚子里头把头一排座儿留给您——”
两个壮汉脸上变色,要说话。
白净年轻人似乎脑后长了眼,看见了,抬手一拦,自己望着杜如奇说了话: “说不拐弯抹角,你还是拐弯抹角了,多句话总归为一句,你是说如今白妞、黑妞不能唱上一段儿让我饱饱耳福是不是?”
杜如风微一笑道:“对您,这话我们还不敢说,只是两个丫头累了大半天了,您要是真个爱惜她们,就忍心让她们累坏了嗓子?”
白净年轻人笑了,笑得可不怎么好看:“杜老二会说话,一听就让人心里舒坦——”
刚才那说话壮汉,冰冷就是一句:“你们兄弟应该明白,京城地面儿上的这些个,是受谁的荫庇讨生活,只要累不死,还愁往后没饭吃?”
杜如风、杜如奇兄弟俩脸色一变,但却没做声。
白净年轻人一笑站起:“没想到你们兄弟俩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好吧!我只好找别的消遣去了。”
他似乎是要走。
杜如奇忙上前一步,赔着一脸强笑道:“您千万别误会 ……”
白净年轻人一个哈哈道:“误会?那是笑话,有什么好误会的,不过你应该明白,像这种事儿,别人求都求不到,找机会巴结都未必巴结得到,只有你们兄弟——”
微一笑,接道:“这样也好,我不欠你们的,往后有谁再找麻烦,我说不上话,帮不—
上忙,至少你们也不会怪我。”
他转了身,似乎是真要走了。
李玉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就算他真不管这档子事,眼前这白净年轻人已经记了仇,也不会善了。
是故,他说了话:“请等一等。”
杜如奇、杜如风兄弟一怔。
白净年轻人转回了身。
李玉麟知道杜氏兄弟要拦他,可是他没等他们兄弟开口,就又说了话:“容我先请教。”
白净年轻人目光一凝道:“请教?你是干什么的?”
杜如奇忙道:“外地来的一位朋友——”
转脸就向李玉麟:“这位是‘九门提督’衙门‘五城巡捕营’的白班领。”
李玉麟一点头道:“啊!失敬。”
白净年轻人带着冷意的轻蔑微—笑:“你已经知道了,你打算说什么?”
杜如奇忙道:“白爷,他没打算说什么。”
李玉麟淡然一笑道:“杜大爷,你以为这样就能保平安,算了?”
杜如奇猛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本来嘛!这话让他怎么接?
两个壮汉沉喝一声,就要动。
白净年轻人两手一分,拦住两人。
脸上笑吟吟的,但那笑,要有多阴有多阴:“你倒是有与人不同的独特见解啊!那么,依你看,怎么样才能保平安,怎么样才能算了呢?”
李玉麟淡然一笑:“依我看,除非杜大爷兄弟屈从你的要求,否则这座棚子从此多事,永远无法保平安。可是就算他们两位这一次屈从你的要求,还是白费,因为你这种人从不知道什么叫知足,你会得寸进尺。只要他们不能永远慑服在你的淫威之下,不能永远顺你的心,让你满意,终究还是会得罪你,所以,与其如此,不如先赚一点儿。”
这番话,惊得杜氏兄弟脸色连变,但是兄弟俩也明知李玉麟说得有理,所以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净年轻人则两眼阴鸷光芒暴闪,纵声大笑:“好,好,好,看得太透澈了,没想到杜家兄弟会有你这么一个不同凡响的朋友——”
李玉麟淡然道:“夸奖。”
“那么——”白净年轻人笑声一敛,阴鸷目光紧盯在李玉麟脸上,道:“以你看,又该怎么样个先赚一点儿呢?”
李玉麟道:“我认为你是明知故问,也多此一问。”
白净年轻人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哪儿来的?干什么的?”
老经验了,先摸清楚底儿再说。
李玉麟道:“李,李玉麟,通州来的,江湖人,不沾一点官,没有一点靠山。”
白净年轻人一摇头道:“别说什么官,也别谈什么靠山,京城是个有王法的地方,先赚一点儿的话是你说的,我就站在你眼前,你看着办吧!”
他机灵,不先出手,不落个仗官势压人。
李玉麟又何尝是个傻子?
不上他的当,一笑道:“要是照这么看,那是我多虑了,敢情披着身老虎皮的,都是仗嘴皮子吓唬人的。”
这句话,白净年轻人能听、能忍,因为他原先就打算逼李玉麟先出手。
可是,那两个壮汉却受不了这一激,分别一声暴喝:“班领怎么能受这个?”
“小子,你找死?”
暴喝声中,两个壮汉像一阵风,跨越白净年轻人疾扑,一左一右,伸手就抓李玉麟。
白净年轻人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李玉麟一笑道:“贤昆仲为我做个证,我没罪,而且是保身自卫。”
随着这句话,他出双掌,只一翻一递,便轻易扣住了两个壮汉的腕脉,然后双手微一用力。
他也不过只这么微一用力,两个壮汉受不了了,闷哼声中,转腿、屈膝,跪下了一条腿。
杜氏兄弟一怔,双双目闪异采。
白净年轻人则脸色猛一变。
李玉麟笑道:“白大班领,现在你怎么办,只你还能忍、还能不动,我就松双手,放你这两个下属出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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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白净年轻人一双细眉陡挑,冷喝声中挥双掌,硬截李玉麟的双腕。
他是想先逼李玉麟放手。
李玉麟还真听了他的,双掌一松,身躯往左侧退。
白净年轻人的双掌落了空,就在这时候,李玉麟的左手肘已撞在他的右肘之上,但,力只用了一分。
就这么一分力,白净年轻人已脚下踉跄,冲出去好几步才拿桩稳住。
只听李玉麟道:“白大班领,我只力用一分,如果再加一分,你至少得吐一口鲜血,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他话说完,白净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两个壮汉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