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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挢捷扑到石柱后,G的子弹只约略擦到霜的大腿。
「情况很险峻呢。」G打了个喷嚏,石屑又在头顶上爆开。
西门的居高临下,加上霜五个石柱外的近距离角度,使得G躲在石柱后面的空间越来越小,挪动身子都嫌辛苦,更遑论反击。
鲜血自霜的大腿上慢慢滴落,像是计算某种时间似的。
「我刚刚那枪是手下留情了!」G大叫。
虽然并非如此。
「那你肯定后悔。」霜冷笑。
霜的散弹枪观察着G映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一有些许晃动,散弹枪便轰出数十高速燃行的钢珠,有些崩坏石柱,有些刻意朝G对面的地上,子弹撞击地面后,残余的能量复又令子弹以凌乱的角度继续折行,喷得G全身刺痛。
刚刚G的子弹只擦过霜的大腿,而不是命中她的肝脏。这「失误」给了霜非常大的信心。传说在那一枪中幻灭。
有些狼狈地遮挡反弹的钢珠,G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跟死神对话。
墨镜龟裂了一片,脸上数条红线。
石柱的结构越来越单薄,虽然距离完全崩毁还有一大段夸张的落差,但距离将G逼出石柱,已是眨眼可期。
蹲在石柱后的G叹气,只好拿出手机。
…
天台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响。
「喂,我是G。」
「……。」西门按下蓝芽耳机的通话钮。
「可能的话,我实在不想杀你,也不想杀霜。」
「我收了钱。」西门说,脸颊上的灼热感持续烧烫着,又扣下板机。
但这不是主要的理由。
每个杀手都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能耐杀掉G」,这危险问题的答案。
尤其是这位传奇杀手,才刚刚露了一手极其漂亮的听音辨位,只要在往左偏一毫,蹲踞天台上的自己已垂下双手。
「收了钱……西门啊,你不当杀手的条件是什么?我帮你解除吧。」
西门莞尔,但子弹依旧将G隐身的石柱一片片削开。
G这家伙,先不说他在枪战过程中猜到在高处狙击他的人是谁这样恐怖的本领,他居然打了通电话给对手聊天。
简直是,瞧不起人。
「G啊,你是着急了,还是太悠闲了?我注意到你今天忘了带第二把枪,所以说,即使身为最强的传说,还是一点都大意不得呢。」西门持续射击,子弹像钻孔机般往石柱猛力钉、钉、钉、钉、钉。
快要没子弹了。
「是啊,谁料得到。」G也知道。
等待西门更换狙击枪弹夹,重新微调误差,那便是G冲出、与霜决胜负的时刻。
珍贵的两秒。 从远方慢慢靠近的警笛声。
「西门,有时候你真的蛮无趣的。」
G看着地上破碎的墨镜片,关掉手机。 霜深呼吸,散弹枪压制型的轰击节奏悄悄改变。
霜全神贯注,准备冲出。
她不求完全由自己杀死G,即使同归于尽也无所谓。
只要与西门约定的子弹,能够狠狠将抛弃她、又杀死她新恋人的G钉落地狱。
与霜约定的子弹。
十字瞄准镜后的西门可是有备而来,狙击枪里的弹夹经过特殊改造,比一般的弹夹多了两颗子弹。
西门可以感觉到,一向沈静的自己,心跳越来越急促。
那是兴奋。
草地上的自动洒水器启动,
午后的风,捎来青草的苦涩气味。
倒数第三颗子弹,子弹将石柱钉得石灰碎扬。
倒数第二颗子弹,弹道削裂石柱。
倒数最后一颗子弹…… 黑色的身影从石柱左边冲出,比预期的还要早!
西门仓促扣下板机,却见子弹穿透飘在半空中的黑色西装,黑衣随即被无数钢珠轰碎成翩翩黑蝶。 西门愣住了。
骄傲的手指也愣住了。 完整无暇的石柱。
穿着黑色衬衫的G站在霜的后面,黑枪对准腰际。 西门可以确定自己完全没有眨眼。
但在自己注意力被抛出的黑衣引开之际,有道模糊的什么,比自己扣板机的速度还要快。
倏忽之间,就从石柱右端晃出黑色十字的死亡阴影外,反抄到霜的身后。
要重新架动狙击枪吗?
西门额上的冷汗洌下。 咻。
霜错愕倒下。
已意识到、却只仅仅回转到一半的散弹枪,从霜的手中斜斜摔落在石柱下。
G蹲下,持枪的右手放在左膝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霜。
霜艰辛喘着气,却兀自强硬地瞪着G。
天台上,已空无一人。 破碎的墨镜后,G细长的眼睛彷佛在叹息,左手捏了捏霜的俏脸。
「约翰……约翰死前说了什么话?有没有…留口信给我。」霜用力压着中枪的下腹。
「他说,红色的部份就用我的血吧。然后我说,真的假的?他点点头,我就照办了。」G回忆起那个忙碌的夜。
「他没有说,他很爱我?」霜咬牙,压住下腹的手在颤抖。
「……画家都是这样的。」G将手枪收起。
霜闭上眼睛,压抑着悲伤的激动。
「看开点吧,霜,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杀手一样,死前爱念浪漫的对白。」G叹气,又捏捏霜的俏脸。
霜还是不说话。
「说到这个,能不能念句对白送给我?例如提醒我鼻子不好要看医生之类的,毕竟在一起过,以后我难免会想妳的。」G拿出黑色手机,放在霜的嘴唇边,按下录音键。
霜面无表情,在手机旁低声咕哝了几句,声音越来越细。
「马的,妳在讲三小啦?」G苦笑,伸手盖住霜的眼睛。
自动洒水器旁,在阳光下谱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门板被毁的632病房,
医生与护士看着轮椅上的微真。
「……看得见吗?」护士。
「有个人说,我还是看不见得好。」微真慢慢地将纱布一层层裹上。
医生与护士面面相觑。
「不然,他只好把我杀掉呢。」微真笑着,左边脸颊的酒涡也附和着。
床头的收音机,披头四慵懒的yesterday。
大批警车围住医院,G坐在医院对面的星巴克三楼,捧着杯巧克力脆片。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
「喂。」G拿起。
「……你会变魔术吗?」
「不会。」G看着医院天桥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那你是怎么知道狙击枪的弹夹里多了两颗子弹?」
「我不知道啊,这也太阴险了吧西门!」G皱眉。
天桥另一端,一个抱着黑猫,流着泪,羞愧不已的男孩。
「……」
「当时你的心跳太大声了,想不趁机冲出去都很难呢。」G挂掉手机。
护士推着轮椅慢慢前行。
女孩微笑,再度与男孩交错而过时,男孩终于开口。
轮椅停住,女孩笑笑回应。
G竖起耳朵。
两人各自说了两句话,挥挥手,轮椅女孩隐没在天桥连接的另一栋楼。
男孩呆呆站在原地,眼泪与鼻涕爬满了他的脸。
「隔着玻璃,果然还是不行。」G苦笑。
…
艺廊,盛大的专题展览。
数百人流连忘返,学校机关团体甚至包车北上,主办单位也考虑巡回展出。每一幅画前都有导览介绍的解说员。
三个月前自杀的天才画家,生前淋漓尽致的二十七幅油彩画吸引了无数收藏家与各方人士的瞩目,报纸与杂志的艺文板都用最醒目的标题刊出,这位年轻画家死前最后的画作以创纪录的超高金额拍卖出的新闻。
善与恶。
那是幅一个墙壁大的巨作,天使高高在云端睥睨,恶魔在地狱火焰里愤怒,角落则突兀地镶嵌进一个幼稚又潦草的的卡通人物。
报纸说,画家采用的自杀方式极其特殊,竟用手枪朝肝脏开了一枪,痛苦又漫长,极尽自我煎熬地死去。
评论家却不认同。
画家死前反璞归真的笔触,是无数人追求的至高艺术境界。那里不再有善,不再有恶,不再有强行命题的艺术法则,一切回到原点的幼稚。只有死前的回光返照,才能令画家放肆地破坏自己的画面结构,找出疯狂的解答。
有人说,画家是刻意用缓慢又痛苦的死亡过程,刺激精神意识,去领悟世间人无法突破的窠臼。
也有人说,画家用灵魂跟魔鬼交换了灵感,遗作最引人争议的角落所用的颜料中验出画家的DNA,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有人说,这幅画是画家在自杀后,悟出原点境界的灵魂重新回到躯体,再补缀出画角落最后的未竟。
不管答案为何,画家死时脸上所带着的笑容,已说明了一切。
世人给予画家这幅善与恶最后的评价,也说明了一切:「登峰造极的杰作」。
在台北展出的最后一夜,晚上九点四十七分。
只剩十三分钟艺廊便休息,人群在费玉清的歌声中逐渐散去,解说员也收拾下班了,许多展区的灯光已经熄灭。
「善与恶」前,稀稀落落两三人。
一个矮矮胖胖,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子颇有兴致地站在画前,叉腰三七步,歪斜着头,一脸似笑非笑。
一个穿着素净连身裙的女孩,站在花衬衫男子旁,静静地凝视巨大的画作。
「一出手,便是登峰造极呢。」花衬衫男子嘲讽的语气,瞥眼瞧瞧女孩的反应。
女孩绑着尾尾,脸颊漾着美丽的酒涡。
画的角落,疯狂幼稚的涂鸦,凌乱的线条完全表达不出该有的张力与意义。
大头小身,穿着黑衣、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手枪的卡通男子。
「请代我谢谢他。」女孩看着画。
「谢谢?谁啊?」花衬衫男子转头,颟顸地踏步离去。
「那么,请告诉他,我已经想好愿望了……」女孩顿了顿,说:「他随时可以来杀我。」
「杀?我们家的G,可是例不虚发的冷血杀手咧,已经死掉的人不要再爬起来啦!」花衬衫男子大笑,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女孩莞尔。
灯熄了,女孩也离去了。
只剩下,黑暗中孤零零的登峰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