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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口棺材-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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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耸耸肩膀。 
“如果十点二十分以前到得了,”他说到,“那么,救护车非得从吉尔伏特街直接飞过来才行。电话是十点十五分以后打的,事实上,他们能在五分钟内赶到葛里莫的府邸,已经算是奇迹了。不会错的,嫌犯名单中,已经可以排除曼根和萝赛特。何况,我还记得,她在疗养所时——有数名证人可证明——看到伯纳比公寓的窗户亮出灯光,那时是十点三十分。我们先把剩余的部分写完,看看还有谁可以剔除。” 
十点二十分至十点二十五分:救护车抵达,然后载着葛里莫离去。 
十点二十五分:佛雷于卡格里史卓街中枪。 
十点二十分至(至少)十点三十分:米尔斯和我们待在书房中,回答我们的质问。 
十点三十分:萝赛特在疗养所,看到伯纳比公寓的窗户亮出灯光。 
十点二十五分至十点四十分:杜莫太太和我们待在书房中。 
十点四十分:萝赛特从疗养所回来。 
十点四十分:警方抵达案发现场。 
兰波靠坐在椅子上,浏览着潦草书写的时间表,并且在最后一项下方画了长串的花体符号。 
“这个时间表已经尽可能周全了,”他说道,“而且毫无疑问地,我们的嫌犯名单上,又少了两个人。米尔斯和杜莫可以拿掉了,萝赛特和曼根也剔除了。所以这一屋子人之中,只有德瑞曼有可能了。” 
“但是,”多罗西犹豫了一下,才反驳说,“这下子更叫人糊涂了。对于那件大衣,你那如神来之笔的巧思会怎么解释呢?你暗示有人撒谎,而且,只有可能是波依德·曼根或厄奈斯汀·杜莫;可是现在,这两人都被排除嫌疑了。除非是安妮——但不可能如此,不是吗?或者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俩再度彼此对望。他皱眉折好表单,放入自己口袋。在屋子外头,突然刮起一阵疾风,而房门紧闭的小隔间里,他们听到菲尔博士来回疾走的脚步声。 
翌日早晨,兰波睡过了头,一来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而来是这新的一天乌云蔽日,直叫他睡到十点多钟才睁开眼睛。早晨的天气阴暗得必须点亮灯火,而且冷的冰寒彻骨,兰波昨晚没再见过菲尔博士,当他下楼后到后面的小饭厅吃早点时,怒气冲冲的女侍正摆出培根蛋。 
“先生,博士刚上楼去梳洗,”薇妲说道,“他通宵熬夜做他的科学实验,今天早上八点钟的时候,我发现他在椅子上睡着了。不晓得菲尔太太会怎么说,我真的不晓得。哈德利主任也刚到,他现在正在读书室。” 
哈德里正不耐烦地用后脚跟碰撞炉罩,仿佛是在撩地似的。他急切地询问实验结果。 
“见到菲尔了吗?”他追问道;“他查出上面写些什么东西了吗?如果是一些……” 
兰波说明了昨晚的情形。 
“你这边有什么新消息?” 
“有的,是很重要的消息。佩提斯和伯纳比都摆脱嫌疑了。他们俩都有无法推翻的不在场证明。” 
一阵强风沿着兄弟高台街呼啸而过,长方形窗框被震得咔嚓咔嚓发响。哈德利仍用脚跟擦着壁炉地毯。他接着说道: 
“昨晚我见过伯纳比的三位牌友。其中有一位,是中央刑事法庭的法官;既然有一位法官能证明其清白了,你大概没机会送他上法庭。周六晚间从八点至十一点半左右,伯纳比都在玩扑克牌,今早贝提斯到佩提斯周六晚看戏的那家剧院走了一趟。好啦,他说的是实情。剧院里有个吧台仆役和他非常熟。第二幕大概是结束于十点五分。几分钟之后,就在中场休息的时间里,这位仆役愿意发誓,当时他在吧台帮佩提斯倒了杯苏打威士忌。换句话说,这个时间正是葛里莫在十里外惨遭射杀的时刻。” 
“这是意料中的事,”沉默了一会儿,兰波说道,“为了确保无误……我希望你看看这个。” 
他递出昨晚完成的时间表。哈德利简略的浏览。 
“喔,是的。我自己也排了一份。这表格看起来非常合理;特别是有关那女孩和曼根的部分,虽然我们也不敢保证时间点绝对精准。但我想它是可以站得住脚。”他轻敲手掌上的信封袋。“这东西替我们缩小了范围,这是个好法子。我们会在德瑞曼身上再下工夫。今早我打了通电话到葛里莫府邸。葛里莫的尸体已经送回去了,因此每个人都有点歇斯底里,萝赛特只说德瑞曼服了吗啡,神志还是半清醒状态。我们——” 
当那拖着步伐,并伴随手杖着地的熟悉声音响起时,哈德利倏然住嘴,那门外的声音和刑事主任的话语一样,似乎都带着迟疑的意味。然后菲尔博士便推开房门。他喘着气走进来,眼中毫无一丝神采。他整个人,仿佛和阴霾的早晨融为一体,表情中有一股决绝的沉重。 
“结果呢?”哈德利催促着,“你从那些纸片中,找到了你要的答案吗?”菲尔博士四处摸索,终于找到他的黑烟斗,并且点燃它。在回答问题之前,他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将火柴丢入炉火里。最后他终于轻声低笑,但笑意中却有不悦之色。 
“是的,我找到我要的答案了——哈德利,周六晚上,我的推论于无意间,两度害你误入歧途。真是错得离谱,我一定是昏头昏脑,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要不是昨天我总算看出真相,挽回自己的尊严,否则白痴的称号,便是我应得的惩罚。当然,我的愚蠢并非铸成大错的唯一因素:巧合,再加上环境情势的配合,造成更大的误判,这些因素结合起来,使得一个平凡无奇,丑陋阴险的小谋杀案,变成了一个骇人恐怖且叫人费解的悬案。喔,我承认,凶手确实是相当精明。不过……是的,我已经找到我要的答案。” 
“哦?纸上写的是什么?究竟有何意义?” 
“什么都没有。”菲尔博士说道。 
他的话语缓慢,沉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你是说,”哈德利高声问道,“实验失败了?” 
“不,试验奏效了。我指的是,纸片上面什么也没有,”菲尔博士的声音低沉,“甚至连手划的一条线,一小段只言片语,或是和周六晚上那惊人的秘密有关的字迹,这些通通都没有。我刚刚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除了……嗯,是的,是有几张像厚纸板之类的硬纸片,上面印着一两个字。” 
“既然如此,为何要烧掉这些纸张?” 
“因为它们不是信函。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是在这里出错的。难道你还不懂它们是什么吗……嗯,哈德利,这件事我们最好到此为止,然后将所有错误抛至脑后。你想会会这位看不见的凶手,这位从我们梦境中穿梭而过的恶鬼与空幻之人?太好了,容易为你介绍。你开车来的吗?那就走吧。我倒要看看能否让他自己招供。” 
“让谁招供?” 
“葛里莫府邸里的某人。走吧。” 
眼见答案渐形迫近,兰波心里不禁感到担忧。究竟真相为何,他的脑子里可是一片混乱,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张。在车子出发之前,哈德利必须先启动解冻引擎。一路上他们碰上好几回交通阻塞,但哈德利没有发出任何怨言。三人之中最安静的,是菲尔博士。 
此时,位于罗素广场的这栋凶宅,所有的百叶窗皆已拉下。由于尸体已经搬进屋里,使得府邸看来比昨日更加死气沉沉。整个环境周遭的氛围是如此寂静,因此当菲尔博士按下门铃时,连站在门外的他们,都可以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安妮才来应门。她身上没有穿戴便帽和工作裙,脸色看来苍白而紧张,但还算是镇定。“我们希望能拜见杜莫太太。”菲尔博士说道。 
虽然哈德利仍能少安毋躁,但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四处张望。安妮后退几步,她的声音像是从走廊的黑暗出凭空冒出。 
“她在里面和……她人在里头,”女孩一边应答,一边指着起居室的房门,“我去通报……”她欲言又止。 
菲尔博士摇摇头。他以叫人惊讶的沉着步子移动身子,并静悄悄的打开起居室的门。 
暗棕色的百叶窗全都拉下,厚重的花边纱帘再覆盖上去,因此只有极少量的光线能穿透入室。此室看来变得更大,那是因为在阴影之中,原本的家具全被撤离;事实上还剩下一件。它的黑金边线发出亮光,且有块白缎布覆盖其上。那是一幅敞开的棺材。而细长的蜡烛围在棺材四周燃烧着。此案时过境迁之后,兰波回忆起当时的景象,在那一张无生命的脸孔上,从他所站的位置只能看见鼻尖而已。但是,那一枝枝伫立的蜡烛,或行将衰微的浓密花朵,以及弥漫于空中的焚香之气,让此情此竟有如从幽暗的伦敦,诡异的转换至匈牙利山脉间充斥着峭壁和狂风气浪的某处:在那里,金质的十字架隐隐迫近,抵御着魔鬼的入侵,而大蒜花圈的摆设,是用来抵抗逡巡潜行的吸血鬼。然而,最先引起他们注意的,其实是一双手紧抓着棺材边的厄奈斯汀·杜莫。她站在棺材旁,炽盛的细长烛光照耀在她头上,让灰发变成了金发;刚强的肩膀在烛光作祟下,坚毅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许多。她缓慢的转过脸来,他们看见她的眼睛深陷,并且模糊不清,难辨其形——虽然她应该还为哭过。她的胸膛急促起伏,肩膀周遭缠绕着一条颜色鲜艳,体积沉重,有着穗状缘饰的黄围巾,上头还织着红锦缎和小珠刺绣。在烛光下,刺绣处不断变换着光芒。而这炫目的光芒,是眼前硕果仅存的俗丽润色。 
这一刻,她也看见他们。突然间,她两手紧抓着棺材边,仿佛是要保护这具尸体似的。她仍然只露出黑色侧影,一手伸展至位于摇晃蜡烛下方的棺材另一边。 
“为了你好,太太,你就招认吧,”菲尔博士徐缓地说道,“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 
在这一刹那,杜莫的气息宛如烛光般超凡轻盈,难怪兰波以为她已经停止呼吸。接着她仿佛发出轻咳声,声音中蕴藏着悲痛之情,然后却又转为歇斯底里的笑声。 
“招认?”她说道,“这就是你们这群傻瓜的想法?算了,我无所谓。招认!要我承认是凶手吗?” 
“不。”菲尔博士说道。 
这个单音节的字眼,博士道来轻声温和,但语调却沉重地在室内回荡。她立即瞪着他,当他移步趋近她时,她第一次以惊恐的眼神盯着他。 
“不,”菲尔博士说道,“你不是凶手。让我来告诉你,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这会儿,他高大的身躯已屹立于她面前,而且因逆着烛光而形成黑色身影,尽管如此,他说话的口气依然温柔亲切。 
“昨天,一个名叫欧洛奇的男子,对我们透露了几种戏法的内幕。这几种戏法都指出一个实情,那就是无论在室内或室外,大部分的魔术都需要助手的协助,而且绝无例外。你的角色,就是魔术师和凶手的内应。” 
“空幻之人?”厄奈斯汀·杜莫说道,突然歇斯底里的发笑。 
“空幻之人,”菲尔博士说道,然后平和的转身面向哈德利,“是真有其人。取空幻之人这个称号,其实是个糟糕且讽刺的笑话,因为它真的是及空幻又存在,即使我们不知此人的身份。这个称号代表的意义,是颤栗夹杂着羞愧。你想会见本案中所追捕的凶手吗?凶手就躺在这里,”菲尔博士说道,“但现在,上帝已不容许我们审判他。” 
在缓慢的动作中,他的手指向查尔斯·葛里莫教授那张苍白,没有生气,嘴巴紧闭的脸。           
三口棺材        
第二十章 两颗子弹    
菲尔博士仍坚定地注视这个女人,她再次退缩于棺材边,仿佛是要以身体护着它。 
“夫人,”他继续说道,“你所爱的男人已经死了。如今,法律对他是鞭长莫及,而且,不管他做了什么,他也付出了代价。我们眼前迫切的难题——你我共同的难题,是阻止这件事张扬出去,让活着的人不受到伤害。但是,你知道,你是牵连在内的,虽然在命案中你并未真的参与。相信我,夫人,如果我凭一己之力可以解释整个案情,我一定会这么做的,绝不会拖你下水。我了解你也在受苦,但你自己看看,要我自己解开所有谜团,实在是不太可能,所以,我们必须以其说服哈德利刑事主任,务必把整个案子隐瞒下来。” 
他的声音中有某些特质,那是一种永不厌倦,永恒不变而且永无止境的同情心,这即是基甸·菲尔的怜悯之情。就是这种声音,仿佛能慰藉哭泣之人安详的入眠。这时,她的情绪已逐渐平复。 
“你知道了?”过了片刻她才热切问道,“不要戏弄我!你真的知道了?” 
“是的,我真的知道。” 
“上楼去,到他的书房,”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我随后会和你们会合,我……我现在无法面对你们。我得想一想,而且,在我上来之前,请勿和任何人交谈,拜托!不,我不会逃走的。” 
他们走出室外,菲尔博士猛然伸手一挥,抑止了哈德利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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