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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你们调查得非常周密严谨也更有些下三滥的青皮混子一心想抱住你们的大腿企盼求日残饭吃,这些人卖我不要紧,却要看看到头来是否抱错了主儿,他娘,我正是要和‘八幡会’做对,正是要同姓官的干起来看,你们能啃了我?”
一番话,一顿骂,猛的翻江倒海般倾出,截然迥异于先前的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由于变化太快,太不可以常理推论,任是“八幡会”这三名老江湖,也不禁一下子愣住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原来哀求他们的“高抬贵手”的同一个人!
那小瘦子目瞪何敢,喃喃的道:
“这家伙莫不成是个疯子?”
留短髭的那位蓦地暴叱:
“宰了!”
声出形动——却不是邵昆山或小瘦子先动,先出手的是何敢。
“嗖”的一声尖啸骤起,响声甫入人耳,鞭梢子已到了邵昆山头顶,姓邵的闪身急退,鞭颤宛若蛇盘,不分先后的套向小瘦子脖颈。
留短髭的仁兄身形突掠,双手猝翻,两团金黄透亮的光影齐斩马上的何敢——乖乖,竟是一对打磨锋利的铜钹!
何敢人在鞍上,就势贴着马背滚落,却不是滚落于地,他贴着马腹倒翻向另一边,正好迎上邵昆山咬牙切齿的一刀,砍山刀!
皮鞭上扬,硬兜对方这力有万钧的一刀,那小瘦子已低窜过来,快捷得像煞一头狸猫,两个又尖又锐的“分水刺”晶芒迸射,陡然间十七次暴戳何敢!
空气在激荡,无形的流涡在回转,长鞭便在这时飞速接触了砍山刀,更在眨眼间卷缠刀身三匝——鞭缠刀身的同一时刻借势横拖,出力之强,直如九牛拉拽,令邵昆山大吃一惊;
于是,“分水刺”的十七道寒芒有如一蓬被狂风吹斜吹散了的光雨,刹时四处流泄,邵昆山那把又沉又利的砍山刀恰好穿入小瘦子的左肋,再从右肋透出,更将这小瘦子活活钉死在地下!
不等小瘦子的哀嚎发出,不待邵昆山的惊吼迸裂,钹光掣闪如石火倏现,何敢全身奋力弓身,却仍一个施转撞歪三步,鲜血津津的自他背上飞溅,好一道半尺长的伤口!
邵昆山狂嚎如泣,抽刀猛砍何敢,一边嘶声叫骂:
“我活劈了你这阴毒畜牲!”
尚未站稳脚步的何敢挫腕扬肘,尚缠卷在大砍刀上面的皮鞭立时直绷如弦,邵昆山的大砍刀突被扯带吊抬,他却并不收势换招,人仍朝前扑,双脚猝然平飞,狠痴无比的蹴向何敢胸腹。
那对团团如光轮也似的耀眼铜钹,又在此际以可怖的快速斜斩而至。
何敢的身形往后倒倾,双脚钉地,上半身几与地面平行,缠在大砍刀上的长鞭向下猛压,犀利的刀锋,便刚刚砍到那两只飞踢过来的脚踝上!
钹刃的锐风掠过何敢的头顶,邵昆山痛曝着在地下翻滚,他那两只血淋淋的断脚也在抽搐着做了几次蹦跳;这是一幅十分奇诡骇异的画面,原先组合为一体的肢体突兀分了开来更表现着那刺目的扭曲,虽则是瞬息功夫,也足够令人惊心的了!
蓄着短髭的朋友站在七尺之外,双钹交叉胸前,圆钹的金色光芒显透着冷森的韵息,熠熠反映着他的面孔,一张铁青的面孔,歪扭的面孔。
何敢缓缓抚着手中的长鞭,静静注视着对方,他不急,一点也不急。
现在,那邵昆山凄厉的嚎叫业已低沉下去,变做断续的呻吟,人趴在地下只是偶尔颤动抽搐,血流得很多,邵昆山躺在血泊里,如果不加急救,恐怕撑不了多久,然而,他的伙伴,那蓄着短髭的窄脸朋友,却丝毫没有施以救援的意思,此时此刻,这位朋友约莫没有想到救命的问题,大概只在盘算如何保自己的命!如何取何敢的命!
何敢忍着后背伤口的痛楚,咧嘴一笑:
“这位大哥,直到现在,你还不曾想通是中了我的计,上了我的当?”
那人的喉结移动了一下,声音冷硬得带点沙哑;
“你有这么机灵?何敢!”
何敢又笑了:
“不错,我有这么机灵,或许外表看不出来我有这么机灵,我看起来像个老粗,像个莽夫,可是,实际上我是张飞卖豆腐——粗中有细,比各位想像中稍稍聪明点;这位大哥,你们已经上了我的老当啦!”
那人阴沉的道:
“我们上了你什么当?”
何敢装做气定神闲的道:
“这位大哥,你们原先一共有五个人,对不对?”
双目死钉着何敢,这位朋友没有答腔。
何敢十分热心的分析着他的“计谋”:
“以一敌五,当然要比一敌三来得困难,所以一上来我就扮孬装熊,叫你们把我看成个懦夫,当做个徒有虚名的窝囊废,再加上金铃对我的责骂,加上各位原本嚣张狂妄的习性,你们就会越发不将我放在眼中,你们认定了‘八幡会’的招牌唬人,吃定了我何某人斗不过你们,因而,各位顺理成章的分开了手押走了金铃,你们打谱以列位三人之力,足可摆平我何敢,我也正企盼你们这么想,不管到头来孰胜孰负,好歹我已占了便宜,从五个对手减少到三个,我的希望增大,相对的,各位的成功就减少了。”
那人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脖颈上青筋浮凸,表面上却仍然相当镇定:
“何敢,这只是你的如意算盘而已,眼前还有我顶着,鹿死谁手,尚在未定之天!”
嘿嘿一笑,何敢道:
“阁下那几下子我已见识过了,说真的,很不赖,但却不至强过我,这位大哥,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你我自己能吃几碗饭,大概彼此心中都有数吧?”
铜钹在胸前旋了一圈,原本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短髭仿佛就在这一阵子突然生长得参差杂乱了,窄脸朋友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泛灰:
“就算你赢得了我,何敢,‘八幡会’也断断饶不过你,他们会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将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何敢耸耸肩,乏味的道:
“都是些老恐吓词儿了,其实废话一箩筐;人要挺到一死,横竖只是一死,人死之后,待怎么折腾全不关紧要,死人还会计较什么呢?”
不等对方答话,他又“呸”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语声突然转为暴烈:
“不过,要我死也不容易,至少你们‘八幡会’要赔上大批人命给老子垫底!什么东西?完全依恃人多势众,以大吃小,可笑犹在那里沾沾自喜,不可一世,江湖上的颜面,武林人的传统,全叫你们‘八幡会’这干无耻禽兽给丢光败尽了!”
那位仁兄气得嘴唇透紫,双目如火,忍不住怒吼:
“该死的何敢,你竟敢如此辱骂我‘八幡会’?!”
何敢大笑:
“何敢何敢,何所不敢,有何不敢?我就骂你们‘八幡会’的祖宗!”
“宗”字的余韵尚在何敢的舌尖上跳跃,“响尾鞭”已笔直如戟般弹插向对方的胸口,那人双钹上下横截的一刹,鞭似匹练回绕,又快如闪电的卷缠至脖颈。
窄脸的朋友一个斤斗斜翻,当这个斤牛的的翻腾过程方才展现,他又蓦地一个反方向倒仰回来,钹光飞映若穿舞的流灯,又似盘旋的落月,锋刃割裂空气,更发出如泣的锐啸,威势异常犀利!
于是,长鞭就幻成了一条神奇的赤龙,一条通灵的怪蛇,在连串密不可分的“嗖”“嗖”挥响里倏扬倏射,矫腾怒昂;鞭头和鞭身随时做着不可预知的舒卷,演变着难以思议的形式。钹光霍霍,鞭风纵横,双方一时竟陷入胶着状态!
何敢不知道这蓄着短髭的窄脸人物是谁,也不清楚他在“八幡会”“黑煞幡”中的地位如何,但料想不是无名小卒,而眼下一旦拼起命来竟也这般凶悍狠辣,更显见是个有斤两的角色!
这一缠斗,瞬息间已逾二十招,二十招的过程虽然极快,但对何敢而言,却已觉得十分漫长了——他还有比眼前挤命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办!
双钹分扬,一断胸膛,一劈下腹,正对着何敢致命的部位削到,何敢却已不按常理加以躲闪,他觑觑准钹刃的切入角度,两手倏握长鞭头尾,在鞭身紧绷笔直的一刹迎拒双钹,长鞭滑韧且富有弹性,与钹锋里初始接触,业已带着反震的力量将何敢挫出半步——双钹便在此时切空,窄脸朋友的身形也因势头前倾,刚好同何敢擦身而过!
何敢要的就是这个时机,这个眨眼即逝、擦身而过的时机,他的右手在鞭柄铜底盖的罗纹图上轻旋猛翻,只见蓝汪汪的一溜寒电俨然伸缩,那位窄脸朋友已突的尖嚎出声,整个人打着旋转飞跌出去,而每一次旋转,就随着转势蓬贱出大片的血雨,那血雨缤纷四溅,不但是凄怖,更显示出这一场拚搏业已结束。
何敢手上是一柄半尺长的短剑,尖锐双刃,锋利无比,短剑的锋面两侧各有两道深凹的血槽,剑身闪泛着海水般的湛蓝光芒,明澈森寒;短剑刚沾过血,可是锋刃上却连一丝血痕都不染。
短剑有个名字,叫“龙舌”。
轻轻将“龙舌”还归入长鞭那半截铜柄之内,何敢连多看那窄脸仁兄一眼都没有,他用不着再去端详,因为他十分清楚方才那一段的结果,往往,经过数十年悠悠辰光才成长的大活人,只须这偶尔一戮,便白白糟蹋那多年的光阴了。
坐骑还在附近徘徊,何敢赶紧上马奔向来路,他得抄近道追上金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是?可不能坏了招牌……”
拂晓刺杀第八章 南海珍珠
第八章 南海珍珠
押解金铃的那两位“八幡会”朋友不急,一点也不急,他们消消停停的朝前走着,只等后面收拾何敢的另三个伴当早追上来。
金铃人在马上,垂首无言,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又叫她说什么?一张姣美的脸蛋儿苍白如纸,更透出几分推停的病黄;人的精气神就有这么灵法,仅不到大半个时辰的前后,情绪同际遇只要一变,整个人就完全不似原来的样子了。
前头一骑是个尖嘴削腮的中年汉子,颇带点猴像;他一边缓步放马,边扭转脸来端详金铃,又贼兮兮的淤牙一笑:
“金铃姑娘,倒看不出你花朵一样娇嫩的美人儿,居然这么个心狠手辣,动起粗来毫不留情,你可把我们三爷的感情伤透啦!”
后头那位是个大圆脸盘的朝天鼻,跟着幸灾乐祸的搭上腔:
“可不是么,三爷恨得差一点就挫碎了满嘴牙,你们二位也真是,好的时候蜜里调油,说多甜腻有多甜腻,一朝翻下脸就全那等绝情绝义法,啧啧,男女之间这个‘爱’字,想想委实沾惹不得……”
金铃仍然没有做声,只是脸色愈发难堪了。
猴像的仁兄忽然叹了口气:
“你可别怨我们不念旧,我说金铃姑娘,帮规之下任是谁也不敢河私放水,这是二爷三爷一再严令过的,而你呢,也未免做得太绝了些,换成我‘灵猴’潘七,也一样忍不下这口鸟气!”
朝天鼻亦跟着叹息:
“这一路往回走,金铃姑娘,你好歹顺从着别出歪点于,我们兄弟自会善待于你,你也等于帮了我们的大忙,人嘛,总有情份在,虽说你桶下了这么大的纰漏……”
金铃一摔头,冷冷的道:
“潘七,贺强,你们两个一搭一挡,到底是有完没完?”
两位仁兄呆了一呆,那“灵猴”潘七勃然大怒:
“姓金的贼人,我兄弟俩看你落难至此,离死不远,这才好心安慰你几句,莫不成我兄弟还错了?你发你娘的哪门子雌威?真正不识抬举!”
后一骑上的贺强也瞪着一双牛蛋眼骂:
“金铃,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分?还是三爷的老相好?哦呸,你如今只是一个待罪之囚,还摆什么臭架子,一个弄毛了我们,三不管先给你吃一顿生活!”
金铃生硬的道:
“你两个要是够狠,最好此刻就杀了我!”
潘七怪叫:
“娘的,你当我们兄弟不敢?”
金铃极为不屑的笑了起来:
“潘七,你同贺强算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马二哥手下跟班跑腿的小角色而已,好不容易捞到这趟差事,碰上了运气,就人五人六的扮起架势来了!我告诉你们,纵然我眼前和玉成撕破了脸,你们这两块料也断不敢沾我一下,若是不信,你们就试试!”
那大睑盘的贺强愤怒的叫哮起来:
“潘老七,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有道是王八好当气难受,这婆娘恁般泼法,我们无妨先替三爷整治整治他,也好杀杀这婆娘的狂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