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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拂晓刺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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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何敢而言,这样的因应方式几乎是行不通的,吃他这行饭,尤其目前的险恶形势之下,前面尚有一大段坎坷路途要走,若是临阵观火,逍遥自保,休说自己不会原谅自己,便是敌人也放他不过呀!

  三天以来,除了老郎中每日两次前来看伤治病,就只有金铃时时到房中嘘寒问暖,亲奉场药饮食,那位“珍珠”,却是连影子也不见。

  此时,又已初夜起更时分了。

  门上轻敲,金铃翩然而入,手上依例端着一碗冰糖莲子粥,香风过处,她先把莲子粥置于桌面,又剔亮油灯,笑盈盈的向竹榻上的何敢一伸手;

  “请啦,还等我扶你起来?”

  身着中衣的何敢披上外衫,趿着鞋子来到桌前,一边拉板凳,边笑呵呵的道:

  “每天麻烦你送这送那,委实不好意思,我说金铃姑娘,我人已好得多了,赶明朝开始,你们在哪里用饭,告诉我一声,我自己来吃就行……”

  金铃也坐到一侧,柔柔的道:

  “别客气,何敢,你还是多养息两天好,上次那一仗,你身子亏损不少,正可借着这几日功夫滋补滋补,说真的,我也不是完全为了你,往后一大段路,还多有倚重之处,若是身子不够硬朗,岂不你我全要遭殃?”

  一口喝下半碗粥,何敢咂着嘴巴:

  “这倒是事实,所以我也来者不拒,有药灌药,有肉吃肉,总是他娘的补气强身,看情形再一两口也就差不离啦。”

  手托着下颔,金铃闲闲的道:

  “再说吧!等你自觉痊愈了我们才走……”

  金铃是个极重衣着打扮的女人,对自己的仪表向来非常注意,此刻是一袭翠绿衣裙配着翠管翠色耳坠,一片清丽的翠绿被莹莹的灯光照映,越发显得容颜焕然,艳研炫目,灯下看美人,何敢觉得比这碗莲子粥够劲多了。

  发觉何敢的眼神老在自己身上打转,金铃不由佯嗔:

  “喂,你只管吃你的粥,一双贼眼朝我梭溜什么?”

  何敢笑了:

  “老实说.金铃姑娘,你长得真标致,我有生以来,还没见过比你更美的女人哩……”

  金铃“噗妹”一笑:

  “我还以为你从来不曾发现我这个优点呢,何敢,这一路上来,你对我的言行态度完全和对一般人相似,在你眼里,好像我除了是个女子之外再没有其他特异的地方了……”

  何敢又吸了一口粥:

  “也不是这样说,干我们这一行有许多禁忌,对主顾更不能逾了分寸,我又不是有毛病,漂亮的女人怎会不懂欣赏?只是自己得克制点儿,稍稍失态就会损了个人尊严,更别说遭至主顾憎厌啦……”

  明媚的双眸闪动着,金铃的声音好甜腻:

  “平时看你粗,却粗得蛮可爱,何敢,讲真的,你为什么不娶亲?”

  摇摇头,何敢道:

  “我早已说过,谁肯嫁给我们这种吃刀头饭的江湖浪荡?朝不保夕的日子,能把老婆逼疯,就是有个迷了心窍的姑娘愿意过门,我也不敢要,糟蹋人家大好青春,与心何忍?你再甭提这档子事,赵家姑娘不是我该高攀的,我不能对不起人家——”

  说到这里,他话风一转:

  “对了,你的问题怎么办?我不提那官玉成,提了你会恼火。金铃姑娘,倒是南海来的这一位,你琢磨着待如何应付?”

  一提起贝心如,金铃的形态就有了变化——极为厌烦的变化,她冷淡的道:

  “怎么应付?还不是叫他早死了这条心!男女之间的情感归属岂是强求的?也没见过这么死缠活赖的人!”

  何敢微笑道:

  “叫他死心恐怕不容易,他不是表明了么?无论如何也要得到你,甚至不惜玉石惧焚;金铃姑娘,我看这小子对你用情很深哩,一个男人一朝迷上某个女的,啧啧,那股痴狂法,九牛都拉不回来……”

  金铃瞪了何敢一眼:

  “天下哪有这等强横霸道之事?又不是生意买卖,还能硬逼着人家交身交心?实在缠不过,大不了悄悄溜走,看他再往哪里去找?我就不情尚有另一个巧遇!”

  何敢将碗里粥底喝干,放下碗,龇牙一笑:

  “就和你六年前的使的那招一样?”

  金铃咬着嘴唇,好半晌,才幽幽的道:

  “我知道你实际上是在指什么——不错,六年多以前,我喜欢过他,也和他好过一阵,但那时我年纪还轻,还不能体会真正的情爱内涵,贝心如外表英俊儒雅,又是出身南海名门,我很快就被他吸引住了,直到交往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才发觉在他锦绣的外貌之内里含着太多的缺点,善妒、多疑、心胸狭窄、自高自大,而且总是一厢情愿的以自我为中心,我受不了他,又摆不脱他的纠缠,只好一走了之……何敢,人不可能不犯错,与贝心如的这段冤孽,我承认事先认识不清,然而,我并不亏欠他什么,一点也不亏欠……”

  何敢静静的道:

  “在贝心如的想法,大概和你完全不同,至少,他会认为你欠了他太多感情的债。”

  冷冷一哼,金铃道:

  “他要这么想,也只有随他去,不管怎么说,我和他决不可能再续前线!”

  何敢轻喟一声,道:

  “男女之间这个‘情’字,委实沾它不得,一旦沾上,不仅夹缠不清,更会惹出多少匪夷所思的复杂风波来,甜头一点点,苦恼却是一大堆……”

  摔摔头,金铃有些伤感的道:

  “我常常沉思回省,这么多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得到了些什么?何敢,结论实在令人泄气,有形与无形的收获全没有,连最起码的个人情感问题都没处理好,搞得一团糟。我曾伤害过别人,别人也伤害过我……除了心灵上的创痕,精神上的负累,剩下的只有一片空虚。何敢,人活着如果失去指望,日子就太痛苦了……”

  何敢十分同情的道:

  “从外表上看,倒看不出你有这么多烦恼;我说金铃姑娘,你总不会没有亲人吧?在你目前的双伶情况下,亲人的慰藉将对你大有裨益——”

  金铃笑得好苦:

  “我投奔关外,正是去依靠我如今唯一的亲人——我的二叔,除了他,这人间世上再没有和我血缘相连的亲属了

  何敢豁达的道:

  “金铃姑娘,你也用不着自怨自艾,至少你还有个嫡亲的二叔,我呢?我他娘可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两岁死了爹,六岁没了娘,靠我师父收留把我养大,十六岁那年老师父也上了路,就凭自己一个愣小子昏天黑地的胡闯乱撞,在这又险又毒的世道里碰得浑身是伤,满头是血,新疤加旧创,跌倒再爬起来,如今我不也好端端的活着?所谓空虚是填饱肚子的人才够资格讲的话,譬如我,成天要找生意嫌钱活命,想空虚也空不起呀!”

  金铃禁忍不住完尔:

  “何敢,你真是个老粗,人活着总不该只为了吃饭,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像理想、抱负、精神的寄托等等,最低限度也得打谱如何过得更好……”

  何敢点头道:

  “一点不错,前提则在生活安定之后才能想到这些,人要整日为了嚼谷忙,再大的抱负亦不过尔尔了!”

  金铃掩嘴打了个哈欠,略显倦态:

  “明天再聊吧,何敢,不打扰你了,早歇着,别忘记睡前服药……”

  她的话尚未说完,虚掩的门扉突然“砰”的一声被重重推开,灯影的映照下,门外是脸色铁青的贝心如!

  金铃吓了一跳,待发觉是贝心如站在那里,不由怒火顿升,她一边伸手拍着自己胸口,边冷峻的道:

  “你这是干什么?半夜三更还想拆房子不成?”

  贝心如板着面孔,火辣的道:

  “半夜三更?你也知道现在是半夜三更?半夜三更了你还待在这个臭男人房中做什么?孤男寡女,干得出什么好事来!”





拂晓刺杀第十章 再现魅影



第十章 再现魅影

  这一番话不但说得冲,而且十分恶毒,金铃固然气得浑身发抖,连何敢也颇觉承受不住,他的立场原是置身于这二位的情感纠葛之外,尽量保持超然,眼前姓贝的却一杆子把他也打了进来,尊严有关,便不得不有所表示了——干咳一声,何敢站立起来,目注贝心如,不温不火的道:

  “贝朋友,说话还请口中积德,我一个混混子没关系,随你叫骂两句也就罢了,人家金铃姑娘好歹是个小姐,你如此不问皂白的横加污蔑,未免欠缺修养,更不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人物应有的举止,阁下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内外的差距,总不该大过遥远吧?”

  贝心如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浮,哮喘似的破口大骂:

  “你这不开眼的窝囊废,下三流的青皮无赖,居然还敢数落我的不是?我不知道金铃是叫什么鬼祟迷了心,竟被你这种浑汉粗胚勾引得意乱情痴,深夜还流连忘返,自贬身份的投怀送抱……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恁般胆大妄为,简直视我如无物,可恨可鄙,是可忍孰不可忍!”

  语气像是在他娘的捉奸啦,金铃的脸庞扭曲,白里透青,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住口——贝心如,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脏嘴,你满脑袋的龌龊,一肚皮的污秽,你不要睑……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天下的每一个人都似你这么无德无行?贝心如,你越活越回去了!”

  何敢更是稳得住,他平平静静的道:

  “最重要的是,金铃姑娘,这位贝朋友不明白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他有什么权力干涉你的行动?又有什么证据可以随意诬栽于人?”

  猛一跺脚,贝心如那张英俊的面容突然间变得十分狞厉怕人,他挫着上下两排牙齿,神态令人联想到一个疯子发作前的模样:

  “好好好……你们两个狗男女串联起来编排我,陷害我,明明叫我捉到了你们不干不净的苟且丑行,还敢强词狡辩,我若不重重加以惩罚,则天理安在?伦常问存?”

  金铃差一点就气炸了肺;她得用手扶着桌子才能支持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由于呼吸急促,使得她的胸脯起伏不定,言语都走了腔:

  “你是个疯癫,是个悻逆,是个自大狂;贝心如,六年前你已是如此,六年后你更是无可救药;你曾问我当时为什么要离开你?现在你该知道答案了!”

  贝心如此刻的形态不但谈不上俊,谈不上帅,简直像一头吃人前的猛兽,恶形恶状外加张牙舞爪,这位南海珍珠嘶裂的咆哮着:

  “金铃,你自己不尊重自己的感情,你羞辱了你自己,更羞辱了我,我一定要痛切的教训你,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离去,我要终生拴着你,盯着你,看着你,你不能用任何借口背弃我,你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占有你,除了我!就算你死了,你的尸体也属于我!”

  金铃用力吸气,一再的用力吸气,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窒息,不至于晕厥,她一阵阵的颤抖,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何敢不禁连连摇头,喃喃自语:

  “娘的,疯了,真叫疯子,这个家伙必然是哪里有了毛病……”

  一指何敢,贝心如吊起半边面颊:

  “你给我滚出来,不知自量的东西,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副狗熊模样,竟敢染指我的女人?你起了这等卑鄙念头,就要付出代价!”

  何敢皮笑肉不动的耸耸肩:

  “贝朋友,吃醋也得有个因由,不作兴妄加论断,信口雌黄,明明没有的事,你硬朝人家头上栽,这不是糟蹋自己也糟蹋别人么?我受了伤,金铃姑娘只是来探视一下,顺便聊了几句而已,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与金铃姑娘亦算相识一场,何苦非要把此般莫须有的肮脏臆测强加其身?”

  贝心如咬牙切齿的吼叫:

  “鬼话,一派鬼话,你是她什么人,值得她一天多次到你房中嘘寒问暖、侍奉饮食?你二人要是并无苟且私情,何须深更半夜闭门独处?你们当我是三岁稚童,如此好欺好骗?你这个粗鲁莽夫,你想占我女人便宜,我就要你的命!”

  何敢咧着嘴苦笑:

  “贝朋友,你打话怎么办都行,但这口黑锅,恕我不能背上!”

  突然间,金铃像火山爆发般尖锐的泣嚎起来:

  “贝心如,谁是你的女人?谁和谁又有苟且私情?你无耻,你专横,我有生以来,还没见过似你这般含血喷人的邪恶畜牲!”

  贝心如粗浊的喘着气,睁得两只眼球向外突出:

  “你骂……金铃……你尽管刻薄的骂,狠毒的骂……早晚我会用我的嘴堵住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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