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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把自己装扮成欧洲人,斟满吧,白兰地挺好的,而且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这次有什么事使您感到有兴趣?”
古罗夫本可以想出一些对往事的胡言乱语,但他却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有点结结巴巴地问道:
“说老实话吗?”
“别把我的脑袋搞胡涂了,上校!”维罗尼卡亲自把酒杯斟满。“警察是不善于说老实话的。”
“那我就不说了。为您的健康干杯,维罗尼卡!”他举起酒杯。“您确实看起来非常令人着迷。”
“谢谢,虽然我并不相信你的话。”维罗尼卡整理好睡衣,她的胸脯沉甸甸的,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给爱她的人看的。
“附带问一句,您的那位退职的崇拜者现在到底在哪里工作?”古罗夫问道。“我听说他已离开了科尔夏诺夫将军。”
“您这是真的要对此事插一手啰?”
“维罗尼卡,您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小公务员,”古罗夫相当真诚地回答,随后他又花了三十来分钟搅得女主人昏头转向,不停地向她说奉承话,有时就她的个人生活和她同雅申的关系提一些问题。
古罗夫必须做到,让他这个民警对她的情夫的兴趣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脑海里。
傍晚,两个情人之间进行了一场很不愉快的谈话。那是稍晚以后进行的,像往常一样,见面是从床上开始的。丈夫下班回来很晚,再说日丹对邻居的经常造访已经习以为常,对他的存在根本不加注意,所以维罗尼卡和雅申觉得在这套房子里很放心。
当维罗尼卡觉得男子已经得到需要的满足时,她才亲切地问道:
“亲爱的,你为什么对我根本不提你的塞浦路斯之行呢?”
一刹那间,雅申变成了阳萎患者,精神萎靡不振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这种心态,他立即从被窝里爬出来,迅速穿好衣服,粗暴地说道:
“我一再警告过,你永远也不要盘问我的工作。”
维罗尼卡想了一下,觉到问题提得太早,于是她发火了,说:
“你是詹姆斯·拜德吗?你也该配一个长腿的女搭档吗?别把自己装成超级特工!”
“维罗尼卡,都是一些胡说八道,有时甚至是很危险的谈话。”雅申吓得不轻,这一点那女人马上察觉出来了:叶戈尔没去闲荡,他真的没去塞浦路斯工作。
“别找酒瓶子,亲爱的。”维罗尼卡也起来穿好了长罩衫。“不愿意,你就别回答嘛!让我们一起喝吧。”
“听着,你不是十七岁!”疯狂的雅申想给情妇一耳光,但那女人赶紧躲开了。“谁告诉你我同一个姑娘去了塞浦路斯啦?”
“是白天来的那个民警。”
“什么民警?古罗夫上校吗?为什么他来找你,问你什么啦?”雅申并不像有时看起来那么蠢。“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古罗夫具体问了你什么?”
“问什么?”维罗尼卡慌了,直到现在她才想起,客人甚至没有提及那个倒霉的夜晚和斯科普被杀一事。“随便聊聊,我没注意。”
“好,”雅申控制好了自己,竭力说得心平气和地。“民警上校、一个密探来找您,你们一起闲聊、喝咖啡。但古罗夫不会没事来找你闲聊的。他一定有具体的目的。他问你什么了呢?”
维罗尼卡心想事情变得很严重了,决定即使不说出全部真实情况,至少不能撒谎。不管她怎么振作精神,回想她同这位不速之客的闲聊,脑子里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想出来。
“我不怕他谈斯科普,但不希望翻那笔肮脏的美元旧案。而古罗夫对这件事甚至提也没提。叶戈尔,你知道,”她咬着她生满绒毛的嘴唇。“大概他只对你感兴趣。”
同雅申一起飞去塞浦路斯的娜塔莎·克罗什是向男人要钱的,但叫她职业妓女还是不行。她在一家出版社里当打字员,电脑打字打得很好,在莫斯科大学新闻系函授专科学习过,能讲英语和西班牙语。一般说来,娜塔莎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特别对外语,更是学习能力很强。唔,小姑娘好玩,喜欢喝酒、跳舞,如果碰上一个有钱的男人,她就接受礼品,也拿人家的现金。有一次在酒吧里她结识了一个体面的外国人,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外国人,而是安全局的外勤人员,于是娜塔莎便落进了这个强大组织的视野里。
他们开始注意她,研究她,小姑娘是很有前途的。她很有情趣,充满性感、很容易同人交往,男人喜欢她,她能说两种外语。他们本来已经打算雇用她了,但及时发现了这女该子具有一些严重的缺点。她喝酒过多,嘴巴不严,而且容易恋爱,她可能成不了引诱别人上钩的钓饵,反而容易成为别人的猎物。
总之,安全局的人放弃了雇用她的想法,但决定同她保持联系,让她执行个别任务。安全局的人对雅申的到来,非常冷淡。对于他的参与阴谋活动,自然谁也不知道。像雅申这样的将军的走狗,雅申不来也已经够多了。严肃认真的人们都回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谁作出决定派一个新手到塞浦路斯去干什么,谁也没有表现出好奇来。不管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任何时候都是禁止人们打听的。每一个人都只干自己的事,不去管别人的事。
雅申对未来的旅行表示不满,说孤单单的一个男人到疗养地去,无异于在广场上耸立一块纪念碑。这时连好心人都同意这位上校的意见,但没有给他配上一个技术熟练的女搭档,而是去翻人事档案卡片,结果上帝指使他们选上了娜塔丽亚·克罗什。她外部条件好,而且还能说两种外语:英语和西班牙语。
娜塔莎爱上了塞浦路斯,她没见过什么更好的地方,可她并没有马上爱上这个男人。她本性好用钱,大手大脚,容不得吝啬的人。可他们在游泳池边结识的一个同胞,却给姑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个子不很高,身材匀称,面孔憨厚,但让人觉得此人非常老练,他也像娜塔莎一样,大方、潇洒。
如果娜塔莎知道……但一个人是无法知道自己的命运的。这是上帝的安排。
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事实终归是事实,列夫·伊凡诺维奇一生中从未在外面结识过女人。他将汽车停放在娜塔莎所住房屋的不远处,自己则在一些小店旁边徘徊。那些商店出售着各色各样的瓶装酒、香烟、火腿肠以及其他俄罗斯从未见过的商品。娜塔丽亚·克罗什的电话受到窃听已经有三天了,所以古罗夫知道今天姑娘装病,没去上班,现在正像她对女友所说的,打算逛商店。
“现在”这个概念可长可短,而在女人那里就根本不确定了。古罗夫来回踱步已经四十分钟,而且冻得很厉害。他的思想集中在一点上:如何结识娜塔莎,第一句话说什么,怎么逗她发笑,从而马上创造出一种轻松的、无拘无束的气氛来。近来他不穿制服,神经紧张,失眠,情绪经常不好。他正在为这次结识而苦恼,忧心忡忡,把车子一停下来,就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特别注意跟在后面的车辆。他发现没有一辆车子停下来,没有一辆车子拐进就近的院子或者胡同里。古罗夫只对停在对面的一辆“伏尔加”瞟了一眼,没注意车子里面坐着三个男子,这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让自己不去注意的。
他已经来回蹓跶了四十分钟,可“伏尔加”车里的人还是没有走出来,而当时正下着雪,太阳照着,如果是等什么人的话,那自然会从烟雾缭绕的车子里走出来,走到新鲜空气中,走动走动,松松身子的。古罗夫表现得不像个负责的老刑警,倒好像是才干这一行的年轻小子,或者更糟,像一般正在谈爱的青年。除了百看不厌的那位姑娘必须从中出来的房门之外,他什么也没看见。
娜塔莎穿着从塞浦路斯带回来的那件时髦的卡拉库尔羊羔毛皮大衣。姑娘与其说要逛商店,不如说想随便走一走,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服。娜塔莎是第一次穿毛皮大衣。她刚刚只走几步就滑了一交,碰到了背对她站着的一位高个子男人。
古罗夫善于及时出现在要找的人身边。他急速转过身来,一把把姑娘紧紧抱住,让她站稳,然后哈哈大笑,说道:
“对,青春与美丽应该清除自己道路上的一切!”
“对不起,我没看到。”娜塔莎抬头望了望这个身材匀称、个子高大的男人一对天蓝色的、微微笑着的眼睛,感受到了他两手的力量,闻到了昂贵香水的味道,她于是也笑了。
“德·阿尔塔尼扬一踏上巴黎的马路,就碰到了皇家火枪手的身子。”古罗夫挽起娜塔莎的一只手,说了一些他在等姑娘时根本没有想到的话。“不好意思的青年老是道歉,请求原谅,但谁也没有原谅他。”
古罗夫从花篮里拿起一朵毛茸茸的石竹花,把事先准备好的零钱塞给卖花女,继续往下说去:
“不好意思的青年只好决斗。”
“但我没有长剑。”娜塔莎也参加这场游戏了。
古罗夫看了看姑娘的眼睛,说:
“您有更危险的武器。”
街上的交通是单行的,停在街对面的“伏尔加”开动了,但开了百来公尺,又停了下来。
“当然,主要是您身上的东西;那就是美丽、年轻、有魅力、有惊人的香水,毛皮大衣也很不错。”
“真的吗?”娜塔莎把石竹花送到眼前。“您喜欢吗?”
“即使您身上穿的是棉背心,我也会站不住的,不过毛皮大衣真的高级。”古罗夫停在自己的小车旁,打开保险,敞开车门,让惊得目瞪口呆的姑娘坐进车内,他自己开始驾驶。“娜塔莎,街上的人都在看您,我可是个好忌妒的男人。”
“您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名字的?”娜塔莎的情绪马上遭到破坏。她转念一想,认为这个很有情趣的男子一定是安全局的人,于是现在她的情绪又变得很好了。
古罗夫感觉到了姑娘情绪上的这一变化,而且几乎准确地确定了变化的原因。因为娜塔莎是同雅申一起去塞浦路斯的,因此很明显是安全局把她弄去的。
“一百比一,您对我的判断完全错了。”
“您从哪里知道,我想过什么呢?”
“娜塔莎,别去想什么鬼东西啦,我们去兜兜风吧。”古罗夫没去看后面的镜子,所以没有注意到一辆“日古力”让他开到前面去了。
古罗夫的车是随着车流开的,处在“盒子”的中间,前面开的是一辆“伏尔加”,后面跟着一辆“日古力”。
“其实在我们的首都兜风有什么意思呢?”古罗夫继续在大发议论。“我们吃饭去,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
“您打算拿多少钱出来吃饭?”娜塔莎问道。于是古罗夫深信他的建议是正确的。
“上司给我的只有警告,”古罗夫愉快地回答,“因此我身上经常没钱。”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了,“我之所以敢于请您的客,娜塔莎,那是因为我相信我不是引诱幼稚姑娘的那种表现很坏的人。”
“可我并不像幼稚的姑娘。”娜塔莎叹息一声,以为她当然是会被带到秘密住所的。外国牌子的汽车、法国香水、石竹花、蓝色而明亮的眼睛,可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一堆臭狗屎。她望了一眼这男人的清晰侧影,可他却望着道路,不过马上作出了反应:
“您错了,娜塔莎,您甚至大错特错了。我比您想的要好得多。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名叫列夫·伊凡诺维奇。”
“军衔呢?”
“上校。”古罗夫决定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下去。
“这么说来我提升啦。”娜塔莎演戏似地啪啪啪地拍起手来了。
“为什么?叶戈尔·雅申也是上校嘛。”古罗夫突然想到:可以来一个金鸡倒立,然后重新站起。“八月。塞浦路斯。‘艾尔米塔什’宾馆。你们来,我走。我们在大厅里相遇。我无法忍受雅申,所以没有走过去,而他又没有发现我。我望了你们一眼,我明白了,没有上帝,否则他不会容许美女和败类在一起休息,而让体面的男人在孤独中苦闷。”
“叶戈尔做了什么对您不起的事?”娜塔莎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他没对我做过什么对不起的事,也没有任何过错,但他生来就是一个败类。”古罗夫把车子停下来,先下了车,然后帮助娜塔莎下车。他冷漠地望了一眼停在五十来公尺远的一辆“伏尔加”,而且没有认出才半个小时以前停在他对面的这辆汽车。
古罗夫上校肯定是病了。
娜塔莎需要在古罗夫这里逗留十来分钟,以便证实这房子不是秘密的,而主人是一位高级男子汉,只是正在为什么事感到很苦恼。他们一起做饭菜,而且非常认真地在解决该在哪里铺桌子的问题:是在厨房里简单点,还是到客厅里像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