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么说来,我们卷进了一场大的政治斗争?糟透了,列夫·伊凡诺维奇。”
“我用一句人人皆知的话来回答你吧,斯坦尼斯拉夫。祖国是无法选择的,你我都生在俄罗斯。我们这里真有营私舞弊,贪赃枉法。我们不是战斗,就得退职。”
“我们都已经经历过了的。”克里亚奇沉重地叹息一声,大骂了一通娘。
户外监视由对阿里亚辛转为对他的跟踪者进行。沿着塞满了各种车辆的大街,一辆接一辆开着好几辆小车。先是坐着阿里亚辛的“梅尔谢杰斯”,接着是一辆“伏尔加”,里面坐着两个高加索人和两个俄罗斯小伙子,后面是进行户外观察的“伏尔加”,国家汽车检查局的“日古力”,上面坐的是克里亚奇科上校和一名检查员。古罗夫开着自己的“雷诺”牌小车一会儿超过大家,一会儿又尾随其后。
当阿里亚辛从花园街开到和平大道时,古罗夫把电台送到嘴边,说:
“斯坦尼斯拉夫,开始吧!”
“明白了。”克里亚奇科回答道。国家汽车检查局的“日古力”与跟踪者的“伏尔加”并排走在一起,它向右一拐,检查员放下侧边玻璃,挥动了一下指挥棒,命令停车。
“伏尔加”的司机望了国家汽车检查局的检查员一眼,感到疑惑不解,然后转身对着坐在他身旁的纳吉姆·尔扎耶夫,说:
“只好刹车了,他们是不会放我们过去的。”
尔扎耶夫没有回答,只是目送着阿里亚辛远远开去的“梅尔谢杰斯”车,没注意跟在这辆车后面古罗夫的“雷诺”。
“怎么回事?”尔扎耶夫粗暴地问检查员。检查员却没有注意这位乘客,他对着司机自我介绍以后干巴巴地说:
“出示您的驾驶证、技术证明。”
“我什么也没违反,检查员。”司机把证件递过去。“我是为代表团服务的。
“您好,”克里亚奇科从另一个方向走近汽车,问尔扎耶夫:“对不起,您是国家杜马代表吗?”
“我是人!”
“对不起,车里有杜马代表没有?”克里亚奇科问道。“没有?请大家出示证件。”
“你是什么人?”尔扎耶尔火了。
坐在后面座位上的一个俄罗斯小伙子捅了一下乌兹别克人的腰,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克里亚奇科,问:
“出什么事了吗?”
“是的。”克里亚奇科把证件放进口袋里。“到分局里去一趟,我来解释。您暂时给您火气十足的伙伴说一说,在莫斯科是不允许同民警这样说话的。”
“您是便衣。”
“到局里我给您看我的证件,请您检查。”克里亚奇科回答说。
检查员拿走了驾驶员的技术证书和驾驶证,说:
“您坐到我们车上去,您的‘伏尔加’我亲自来开。”
“我知道会这么结果的。”司机朝检查员的车子走去。
拦住跟踪者的“伏尔加”之后,古罗夫赶上阿里亚辛的小车,发出信号,从窗口伸出汽车检查局的指挥棒。阿里亚辛停下车子,古罗夫坐到他身旁,出示证件以后,说道:
“波里斯·费多罗维奇,您的表现,说委婉一点,也是不小心谨慎的,我们必须谈谈。您把车子开到日特纳亚我们部里去,我在大门口等您。”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里亚辛本想问下去,但垂下了脑袋。“好,好,我开车去。”
古罗夫在办公室里脱下风衣,给阿里亚辛指着一把椅子。
“脱去外衣坐下来吧,波里斯·费多罗维奇,谈话将是很不愉快的。”
“又是谈我哥哥吧?”阿里亚辛也脱下茄克衫,坐了下来。“阿纳托里是别人杀死的,别人杀死的!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死他。这一点我在检察院里说过几十次。您到底要我干什么?”
古罗夫望着阿里亚辛,皱着眉头,默默不语。
“您以为我不会沉默,而且神经不正常吗?够啦,检察院折磨我够啦!对您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这就麻烦了,”古罗夫轻声说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认为,你们这一代人中的傻瓜已经绝迹了。您一定会说您要向检察长控告呢。”
“我先不说,但控告是一定的。我不会白白地自动开车到这里来,应该把您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才行。”
“真的很遗憾。”古罗夫点了一下头,仔细看着小伙子虚胖的身躯,那小子大概不超过三十岁。“您要是反抗,我就狠狠地抽您一耳光。别装糊涂了,也许您的时间多得很,可我的时间却很有限。”
古罗夫很少不讲方式地同人谈话,更不用说粗暴了,但在坐在身旁的小伙子身上,似乎有点什么使他特别生气,所以他火了。不过他觉得很羞愧。他非常清楚地看到阿里亚辛在故意逞强、硬充好汉,其实那只是一种虚张声势,事实上小伙子非常胆小,已经惊慌失措。
“好,”古罗夫掏出香烟,建议阿里亚辛也抽一支,但他表示拒绝。“我不该用那种口气同您谈话,我向您道歉。我们从头开始吧。您哥哥阿纳托里·费多罗维奇·阿里亚辛是被人用自动枪打死的。人们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一个人打死的。当然可能是误伤,是酒后伤人或者生气杀人。您哥哥领导的那家银行,已经破产,无力还债。对吗?”
“我是董事,但这种说法,纯属虚构。我从来没有作过任何决定,只是完成哥哥委托我办的几件事。”阿里亚辛改变了想法,从摆在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您是否知道有人要求您哥哥赶紧还钱,对他进行威胁?”
“这一点怎么不知道?”阿里亚辛愤怒地说道。“经常有人威胁他,向他提出要求!”
“您哥哥死后,您是他的继承人吗?银行欠了这么多人的债,您打算归还吗?”
“这取决于中央银行是否支持我们以及债主们是否同我们清算。”
古罗夫明白这样谈下去又错了,因为他对银行工作一窍不通。
“我不懂你们的事。”古罗夫停顿了一下,也抽起烟来了。“我知道已经给您提出了一些条件,您能满足这些条件吗?或者总的说您打算这事怎么办?”
“乱弹琴,我什么也不知道。”
“根据我所掌握的材料,他们在最近就会杀死您,”古罗夫冷漠地说道,“最近几天就会进行。”
“从哪里知道的?”阿里亚辛呛住了,用手帕擦面庞。“您错了。我的死,对贷款人不利。”
“我也是这么看的,但他们的观点不同。”古罗夫把户外监视所拍下的照片放到桌上。“您认识这些人吗?”
希望阿里亚辛认出某个跟踪者的机会是很小的,但要使小伙子开口,而别的办法古罗夫又没有发现。阿里亚辛仔细察看那些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同一张照片看了两次。显然他认出了其中的某个人,但他故意拖延时间,仔细考虑回答。
“我不明白,杀死一个欠债者有什么意义,从死者的身上你不是什么也得不到吗?”古罗夫沉思着说。“杀死您哥哥,那是为了吓唬您,他们以为您会赶紧还债。您指望什么,您的贷款人追求什么目的,我不明白。要不您同我们开诚相见,我们合作;要不我离开这个案子,您自己单独解决您的问题。我要说您活着的机会,我看只有百分之一。您不要太天真,谁也不会允许您出国。我指的不是民警,也不是边防监督站。”
第三章
波里亚①·加依一九五五年生于旧莫斯科市中心,准确点说是从阿尔巴特广场开始,终于地铁“克鲁泡特金”站的果戈理街心花园。波里斯是一户殷实人家的独生子。这一家住着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在那些年里,它算是豪华阔气的。那座房子虽然陈旧,却坚固得出奇。
① 波里斯的小名。
整个房屋是一位大工业家修建的。他将房间出租给一些有钱的阔人,这些人就一直住到布尔什维克到来。房屋的主人、住户,都像古老的家具、正门楼梯上的地毯、看门人以及阔人舒适生活的其他用品一样,消失得不知到什么方向去了。其实那方向倒还是可以猜想出来的。有的逃到了西方,大约一半住户死在内战时期和同革命敌人斗争的年代里,其余的则分散逃到了乌拉尔。大家都知道,俄罗斯是个辽阔的国家。
他们在这幢房子里共同过着正常的生活。波里斯的父亲出生在曾经住过女仆的一个小房间里。父亲名叫彼得·伊凡诺维奇,是人民敌人的儿子,但这个“敌人”却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位工程师,在机器制造业工作,因此他没有被消灭掉,而是受到直接“控制使用”,也就是说波里斯的祖父仍然当工程师,不过是在铁丝网内。大家都知道,布尔什维克也好,法西斯分子也好,在两种制度之下,都存在一个概念“有用的”。波里斯的祖父就是一个“有用的”人民敌人,他活到了平反,但孙子出生不久就死了。
在解冻时期①,也就是波里斯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出现在浪尖上,这一浪先是把他扔到了共青团的工作上,后来又把他抛到了党的工作里。对于党来说,波里斯的父亲是一位无人可以替代的人物。他勤奋、办事认真,没有一点自尊心和虚荣感,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对上热爱,对下轻视。他不以聪明出众,但也不很愚蠢。彼得·加依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出于良心而工作的,他从不炫耀遭到镇压的父亲的经历,认为他的恢复名誉是党的功劳。
① 指斯大林去世以后的那几年。
波里斯的母亲,年轻时是个乡下的美人,是从喀山车站来到莫斯科的。她有中学毕业证书,被安排在建筑工地上。由于她的外貌引人注意,她没去爬建筑木料堆,而是负责订购衣服,和队长们卖弄风情。纳斯塔西娅·伊凡诺夫娜幻想嫁给一个莫斯科人。纳斯佳②的娘家人都在唐波夫省的穷乡僻壤里,所以这位姑娘是个典型的农村美女:黑眉毛,蓝眼睛,脸蛋绯红绯红的,拖着一条淡褐色的辫子。不知道是外婆还是老外婆在作孽,很可能是老外婆,只是纳斯佳虽然长相美、外表朴素,但人却很聪明,而且态度客气,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女人的外貌变得非常精致,有了内在的高尚气质。
② 即纳斯塔西娅的小名。
如果一个乡下姑娘和阿尔巴特大街上地道的莫斯科人结婚,那么孩子出生以后,他们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就相互颠倒过来了。父亲是个典型的党的机关工作人员,可母亲却是一位英语教师。一个能读莎士比亚原着的漂亮女人,她看丈夫如果不是居高临下的话,那也是带有几分同情的。
波里斯的成长既不是依赖妈妈,也不是依靠爸爸,而是像许多城市男孩子一样,是自行成长起来的。他中等个子,身体结实,一张俄罗斯人的面孔,活像他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一心一意迷恋体育、音乐、女人。他学习是为了摆脱别人的纠缠。波里斯没在任何方面取得过显著的成绩,只获得过田径和拳击的三级运动员称号。弹过吉他,先是弹奏那些年流行的奥库夏娃的作品,后来是演奏维索茨斯基的作品。他喜欢喝酒,而且很能喝,知心的朋友他没有,但一般的男朋女友却多得不知其数。
波里斯中学毕业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在旧广场上的党中央委员会工作了。尽管彼得·伊凡诺维奇·加依只是一名普通的检查员,凡是记得当年情况的人都知道,中央委员会里一名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是一位大人物。果戈理花园街上的房子,进行了改造,所有的套房都住满了人。彼得·伊凡诺维奇不想去住新的建筑,在原来的房子里得到了一套经过改建的三居室。
波里斯的房间,在门口左边,而父母亲的房间在里面,所以这小伙子获得了一定的独立性。他没开后门,也没作重大努力就进了一所大学的法律系,过起了普通的大学生生活:平时蹓蹓跶跶,考试时拼命地干。他是相当不关心政治的,但与父亲的交往,与父亲同事们的交往,使这个小伙子产生了对政界的厌恶。他是个相当不蠢的现代青年,相当的厚颜无耻,自己的感情从不外露。他入过团,该投票就投票,该支持谁就支持谁,像他父亲一样,并不主动。直到二十岁那年,波里斯才开始显露出个性来。原来他是个非常出色的心理学家,喜爱权力与金钱。大家都知道,这两种癖好,多数男人都有。造物主给了他出色的观察力,善于理解他周围的人,并且具有一种青年人罕见的品质。波里斯敏锐地感到,所有的人都是不同的,每个弱者有强处,而公认的领袖也一定具有缺点。
他常常一连数小时听父亲和同事们谈话。这些党的“领导人”对小伙子的态度既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