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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比奈子的恐高症,对于她会住宿在山丘上的M饭店,就觉得很怪异。我认为她即使要选择市内的任何一家饭店自杀,都不会选择山丘上的饭店。饭店的客房都在三楼以上,就算是最低的三楼,也有相当的高度,那是这家饭店的卖点之一,以广告文案来说,应该是有“绝佳眺望”了。
普通人愿意从高处眺望,有恐高症的人却是完全相反。
而且,依服务生的证言,比奈子曾凭窗眺望大海。虽然没确切的根据,但是我却感到可疑。大贯有和我相同的记忆,应该会有同样想法!
三
记者招待会结束后,各报社记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福地来到我身旁。
“她很年轻,为何要自杀?在‘波尼尔’时,看起来不像苦恼的样子,……”
“你似乎也常去?”
“是的,坦白说,我有点喜欢她,曾经邀她去看过一次电影。”
“被拒绝了?”
“不,陪我一起去,然后,吃消夜,各自回家。”
“就这样?”
“什么意思?”
“没带她上温泉旅馆?”
“怎么可能!才第一次约会啊!”
“或许她等你带她去呢!”
“岂有此理!”
福地似乎认为我随口胡说,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花村比奈子就是那样的女人!
我并非指比奈子是娼妓般的女人。如果她不愿意,就算摆上一百万元在面前,她也会拒绝;但相反的,如果她想要,不管别人有什么样的眼光,她仍会依自己的需要去行动。
“反正,必须送稿子回报社。你就写成‘状况上有可疑之点存在,目前警方正循自杀和他杀两方面侦查’。”
“有他杀的可能吗?”福地抗议。
我并未说明,只说:“我有事要进行调查,你照我所说的和报社联络。”
说完,我冲出门外。
目的地是“波尼尔”。那是在巷道内一家不甚引人注意的咖啡屋,老板石狩和我约摸同年。石狩最拿手的绝活是冲泡咖啡,他冲泡的咖啡既香且醇,毫无挑剔的余地。
一见到我,石狩就紧抿着嘴,一副“终于来了”的神情。
“老板,我们出去一会吧!”我说。
“为什么?”
“很快的,大伙都会赶来了。”
“所以,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关上大门。”
“既然这样,何不快点关上?”
“那样的话,只有你能向我问出资料了。平常看你不像斤斤计较的人,没想到……”
“老板,你是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但这种时候,你可以不勉强自己。”
“我谈的是你!”
“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才对,所以,也该知道我不是只为自己而想知道她的事。”
“……”
“我想,你也是一样由衷悼念着她的死。对我而言,即使挖出有关她的任何事实,也不会全部据实报道。”
“我明白了。”
石狩拿出“今日休业”的牌子挂在门外,将大门上锁。同时,叫女服务生和专门送货的男职员回家。
“要冲杯咖啡吗?”
“有的话最好了。”
石狩一面准备一面说:“方才大贯先生来过电话,问她住的地方。”
我脑海中浮现出大贯那机敏的脸孔。“然后呢?”
“我回答说不知道。”
“那家伙一定不会就这样作罢!至少会追问,即使现在已离开这儿,但三四个月前还在此地工作,不可能不知道,是吧?”
“没错。不过,我真的不知道!”
“在这里工作时,她住哪儿?”
“你认为她会住哪里?”
“不知道。难道是你家?”
“正是我家。”石狩垂下头来。
我不知自己的表情是否有了变化,可能有。一旦知道花村比奈子曾和石狩同居,我为何感到狼狈?
“是这样吗?”
“是这样。”
我们互相对望着,也互相在说些无意义的话。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我店里工作后不久。辞掉工作时,她只带着手提包就潇洒离去……”
“你不知道她住哪儿?”
“大致上知道,好像在准备与她结婚的摄影师家里。”
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听力,但这次真的怀疑耳朵有了毛病。我实在无法把花村比奈子和结婚这两个字连在一起。
“她打算和摄影师结婚?”
“她对我这么说的。”
石狩递给我冲泡好的咖啡。我们都未加糖和牛奶,好苦!那种苦涩该如何说明,我不知道。不过,很适合当时的心境就是了。
石狩开始谈起那位摄影师。姓名是新藤英吉,据说是社会派极有潜力的人才,年龄27岁。和比奈子认识于深夜的酒廊,当时,他替比奈子拍照。
“你知道得很详细嘛!”
“当然了,当时我也在场。不过,那时候我就发觉了,那两人像磁铁般互相吸引。该怎么说呢?反正,我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对了。”
有人用力敲门。我们动都不动。敲门持续了很久,后来似乎死心了,声音也停止了。
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但也未持续太久!
“看来结束了。”
“已经结束啦!”石狩淡淡地接着说。
石狩所谓的结束指的大概不是电话铃声,而是告诉自己,由于比奈子死亡,两人之间的一切已告结束。
“老板,你认为她会自杀吗?”
“或许吧!如果和那摄影师的感情破灭……”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比奈子。现在明白她看起来很幸福的理由,也悟出方才石狩的话极为有理。
“知道摄影师住在什么地方吗?”
石狩点点头,告诉我地址。
四
新藤的工作室兼住家在福富町,是四层楼建筑的店铺住宅。
但不管按了多久的门铃,就是无人应答。问隔邻住户,只说今早就没见到人,其他的就问不出眉目了。因为那是一位耳聋的老太婆,问也等于白问。
我回到记者俱乐部,希望知道解剖的结果。
关于这点,福地已经采访过,据说在胃内检测出相当分量的安眠药。
“药的种类是?”
“种类?”
“是呀!虽然通称安眠药,但却分成很多种,依成分之不同,致死量也有差异。”
“我并没有深入追问。”
我走出俱乐部,打算采访负责解剖的井泽法医。
井泽已有解剖一千具尸体以上的经验,就算每三天拿一次解剖刀,估计也要花费十年。在法医界来说,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身为跑警方新闻多年的记者,我也数次进出过井泽的解剖室。不论是何种情况从未有过心理上的排斥感。躺在我面前的尸体大多是认识的人,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有机体。
我直接前往解剖室。敲过门,不等对方回答,径自推开房门。
解剖台上躺着全裸的尸体,由颚下至下腹部,被直直的一刀剖开。井泽看了我一眼,说:“原来是你!”
我点点头。
井泽正忙着缝合割开的部分。虽然目前已有机器可代劳,他仍坚持采用手缝的方法。
缝到胃的部分,井泽把一旁的报纸搓成团,塞入已拿掉胃的空间,然后,迅速继续缝合。从外表上看,根本不知道是以报纸填塞在胃部。
我伸手抚摩自己的胃部一带,那是情不自禁的动作。
之后,我看着死者的脸。
一瞬间,以为是另一个女人,而非花村比奈子。当然,因为她已死,才会给人这种错觉。事实上,眼前这个有机体,毫无疑问是曾躺在我床上的那女孩!
“怎么回事?脸色如此难看,一点都不像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井泽看了我一眼,说。
“确实不是第一次,但……”
“你想说什么?”
“医生,是什么样的安眠药?”
“这……”
井泽在角落的洗手台洗过手,然后,自口袋掏出香烟点燃。对他而言,这只是无数具尸体之一。
“这可麻烦了。”
“为什么?”
“一课课长吩咐过不能说。”
“调查一课课长来过这里?”
“嗯,你来的十分钟前,他还在。”
调查一课课长羽根会找井泽,意义已经很明显了——警方认为比奈子之死有他杀的嫌疑。
“除了羽根先生之外呢?”
“别问我了。”
“是安眠药方面查出有他杀的可能?”
“那倒不是,羽根是根据另外的线索。反正,你就别再为难我吧!”
井泽按熄香烟,在尸体上盖上白布。
花村比奈子被白布盖住了。
但一切并非就会这样结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情才刚开始。
“你为何特地跑来找我?查出了什么眉目?”
“我认识这位死者。”
“哦?你认识?”
“是的。”
“应该不会是你的情人……”
不知何故,我竟然问:“医生,她怀孕了吗?”
井泽盯视着我。“是你播的种?”
“是曾有过。”
“怀孕了。”
“几个月?”
“两个月。”
我逃窜般地离开解剖室。为何逃,连自己也不知道!不是我自夸,我认识过好几个女人,其中也有曾想与对方结婚的女性,但最后我仍是单身汉。
对于花村比柰子,我并未想到结婚,只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彼此曾共度一夜,我的痕迹应该不会留在她体内,毕竟,她与其他一宿之缘的女人毫无两样。但现在却发觉事实并非如此,我当然狼狈不堪!
这天晚上,我直接前往羽根所住的警察宿舍。
羽根似刚洗过澡,红光满面。一见到我,立刻说:“什么风把你这位大记者吹来的呢?”
“我可以上去吗?”
“就算我说不可以,你也不会回去吧!”
羽根叫妻子拿啤酒来。
“羽根先生,我可不是特地来喝你啤酒的。”
“你倒是单刀直入。”
“是为了花村比奈子这件命案。”
“花村比奈子?”
“不必装蒜了。你去找井泽法医,不可能只为了看年轻女性的尸体?”
“你这人真难缠。”
“是他杀吗?”
“无法断定,目前尚未判定是他杀,否则,会成立专案小组的。”
“虽未成立,但也可能明天就成立?”
羽根没有回答,只是劝我喝啤酒。我端起酒杯,却仍注意观察羽根的表情。
这是历经大风大浪的对手,从其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事实上,若能被看出,也当不上调查一课课长吧!
“羽根先生,我们来交换情报吧!”
“我不会上当。”
“我也没能力让调查一课课长上当。”
“那很难说。”
“要不要随你;但‘她’有恐高症,不可能会到很高的饭店自杀。而且,她怀孕了!在目前的时代,处理掉胎儿并不困难。所以,怀孕并不是她自杀的原因。”
“真拿你没办法!有件事若目前被报道出来会造成困扰,但那却是令警方感到怀疑的要点……”
“你的意思是?”
“那女人所吞服的药是德国产品,效力极强,而且,解剖结果证实体内残留酒精成分,亦即,有可能将药掺在威士忌内。但她平常并不喝酒,而且,饭店也证明她并未叫服务生送酒。”
“也可能自己带进饭店。”
“威士忌酒瓶确实发现了,瓶内只剩一半的酒,瓶上只有她的指纹。不过,奇怪的是,指纹是逆向!”
“逆向?”
“就是这样。”羽根倒抓住瓶口,手指朝瓶底。“没有人用这种方式倒威士忌。亦即,有人故意让她握住酒瓶以留下指纹,而当时,那人也很慌,才会使她的手倒握住瓶口!”
“不过,事情可不能如此简单就下断言。”
“为什么?”
“那家饭店历史很久了,门锁并无自动式,必须一一将门上锁。服务生下午两点左右前去时,房门是锁上的。而且,钥匙在室内。”
“嗯!”我喃喃念叼着。
假定有男人让比奈子喝下渗入强力安眠药的威士忌,此人会等到她失去意识之后,再用她的手在瓶上留下指纹,将房门锁上,离去。
“如果是他杀,凶手一定带着配制的钥匙。”
“话是这样没错。但饭店只给客人一把钥匙,饭店本身虽有备用钥匙,却未遗失。所以,假定是他杀,凶手就是饭店里的人。这就是我们不敢贸然断定是他杀的最重要原因。”
“饭店里能拿到备用钥匙的人都调查过了?”
“没错,但到目前为止,未发现饭店内部的人和那女性有关联的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