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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电话的一边竟然有人接起,低沉的声音很虚幻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付尔青愣在那里,突然觉得四周的景物都在眼前晃动,一切皆不真实。刚才,她居然听到秦风的声音低低的叫了声“尓青?”
还没有等到付尔青应答,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付尔青机械的阖上电话,有些不知所措。
背景是蓝天白云,身后是橙红色的落叶在风中摇摇而坠,付尔青纤细的身子仿佛置身于风景画中,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电话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付尔青翻开盖子说了声“你好。”
那边不耐烦的问:“什么事?”还是那个声音,秦风的声音,即便是隔着听筒她也能辨认得出来。
付尔青又看了眼号码,不是她刚才拨的那个。他问她什么事,天底下居然有嫖客没有付账然后问妓女什么事的,问的还是那样的理直气壮。
付尔青低低的说:“我想……我想,我想拿回昨晚的钱。”
说到这里便不敢再说,像小女孩一般紧握着电话生怕答应给糖果吃的大人反悔。
秦风沉默了一会,才说:“你在哪?”
付尔青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在你小区门口。”
秦风便挂断了电话。
付尔青握着手机心依然不平静的跳动着,她方才拨的第一组号码,是三年前秦风的电话……
他依旧留着三年前的号码,他会在第一时间叫出她的名字……付尔青到底不是年少情怀芳华的女孩了,思即至此嘴角的苦笑反而更深了。
第四章心蕊无涯
黑色的奥迪在付尔青身前停下,车窗缓缓摇下,秦风带着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了半张脸,只嘴角微微扯动,命令一般的语气,“上车。”
车内是凝固的安静,秦风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方向盘上的手干燥而厚重,青色的血管明显的凸起。付尔青恰好能看到他右眉上的伤疤,斜长的一道直入鬂间,在时间的洗礼下,这道疤痕已经不似当初那样的狰狞怕人,连同这他们之间的情缘渐渐淡去。
付尔青永远记得这疤痕是怎么来的,也永远记得那霎时的血腥,那是她二十年生活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暴力和社会的躁动,黑社会,这个名词,首次脱离电视和书本□裸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令人战栗。走到酒吧门口付尔青依旧犹豫,自小她便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家庭和睦,升学之路平坦安稳,在别人口中她是带着光芒的天之骄子。何曾于深夜来过这种人蛇混杂的地方。然而,从她和秦风初次相识到现在走在一起,她的生活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秦风似乎察觉了她的不安,转过身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剑眉星目映在她的眼里甚是俊朗,他说:“三哥待我好,他就是想看看你,没事的。”付尔青扬着头微笑。秦风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向她的胸前伸来。付尔青心头突的一跳,脸色绯红,咬着唇立在那里。彼时,她穿牛仔裤,白衬衫,长发漫肩,素面朝天,一幅标准的学生模样。秦风的手触及她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轻轻的解开了扣子,把领子向外分开一些,不再说话拉着她进了门。付尔青只觉得一丝淡淡的失落闪过,未及追究便被五彩纷扰的灯光晃得眼晕,直到后来那个漫天飘雪的夜,回忆起之前的一切,她才发现,他们最大的悲哀是所处的生活圈子不一样,他们的之间的裂缝自那个扣子起便已经存在。他们的情感从一开始被差距的鸿沟埋下了祸福难料的种子。
三哥并不老,不过三十几岁的光景,眼神却是一份沉淀岁月的沧桑。他们这样的人,能走到今天,或者说能活到今天,必是经受了很多苦难生死,其间的痛楚亦非常人所能理解。三哥淡淡的看了一眼付尔青,一挥手底下的人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递了过来。付尔青虽然不善酒量,可若是向秦风求助便是对三哥的怠慢,触手的酒杯冰冷,她一仰头强自喝下。喉间火辣辣的灼烧,她轻轻的把酒杯放到玻璃几上,恭敬的说:“谢谢三哥。”光影流离间她似乎看到三哥笑了,又似乎没有。只听沉稳的声音道:“去玩吧。”
酒劲上来她顿觉头晕,秦风把她带到角落中的沙发上坐下,抚过她的额头,道:“倒杯水给你。”说罢便转身走向吧台。
灯光绚烂,晃得眼前一片迷乱。劲爆的音乐和呼喊尖叫充斥室内,有种满满的暴胀的感觉。
“呦,这是哪家的妹妹这么清纯,来给哥哥疼疼。”一只手便摸上了付尔青的脸。
酒顿时醒了几分,付尔青恼怒的拂开那人的手,怒目而视。
那人倒也算是眉目俊朗,只一脸的痞笑让人无端生厌。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弟,亦是满脸的猥琐之色。
“还是个有脾气的,正合九哥胃口。”说着便强拽起付尔青往自己怀里送。
付尔青心生恐惧,却觉得胳膊被人自背后拽住,那干燥宽大的手让她心安。耳边便听秦风冷然的声音响起:“九哥,尔青不懂事冒犯九哥,还请九哥多担待。”
那叫九哥的男人仍握着付尔青的手不松,挑衅一般的看着秦风,“秦风,我们出来混的女人如衣服,今个九哥看上了你的这件衣服,借九哥穿几天如何?”
秦风道:“九哥,她不同。这次算是秦风欠你一个人情,日后……”
砰的一声响起,生生打断了秦风的话,原本喧闹的室内突然安静,只有那孤鸣的音乐独自歌唱,只听见九哥冷冷的说:“秦风,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和九哥讨价还价你还不够格,别仗着三哥的几分脸色便在我面前耍横,想上位你小子差远了。”
这二人平日里便不和,此番付尔青不过是九哥抓住的一个施威的机会。
九哥手里犹然握着半个酒瓶,付尔青咬着唇看着秦风,他额头渗着血,在脸上蜿蜒而下,流到嘴角,却不及右眉处斜长的皮肉翻出的伤口触目惊心,绿色的玻璃渣似乎混杂在皮肉之间。灯光下冷面带血的秦风宛若暗夜之神,一身邪气,语气却恭敬非常,“谢九哥教训。”
付尔青见惯了秦风挺腰飞扬的姿态,心里替他委屈,未及细想,一脚便向九哥的挡下踹去。
一声怒吼,却听三哥沉稳的声音响起,“老九,怎么和小辈们一般见识。”
“怎么,嫌少?”
付尔青慌忙回神,看见一张支票递在自己眼前,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路边,秦风的墨镜摘了下来,眼中不有加掩饰的带着轻狂。
想当年她在他眼里是简单纯真的女孩,如今却是求财卖身的小姐。难怪……
事已至此,付尔青也懒得解释,索性由着他误会下去吧。
她低着头接了过来,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写的贰,抬起头疑惑的说:“你记错了,不是二十万。”
“我给得起。”
付尔青正欲开口,却听那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下车。”
她匆忙的被赶下车,他依旧正着脸不去看她,她也只看得到他右眉的疤痕。
九针。急诊室里他脸色灰暗,冷得怕人。小护士缝针的手都在颤抖。他说:“缝了几针?”“九针。”“再缝一针。”“可是……”“缝!”
她刚一下车,他便扬尘而去,尘土飘飘,尽归了尘埃。
手机响起,付尔青接起,轻声道:“恩,妈,我下午的飞机,你在医院等我。”
第五章繁花于心
别离三年,付尔青不曾回来过,而今重新踏上这片生养自己的土地,心中情感无法言语。
出租车司机热情的介绍着大连这座海滨城市的风土人情、餐饮美食和各种旅游风景区。东北人的豪爽和大连人的直率让付尔青清晰的意识到,她回家了。
车窗大开,付尔青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海水味道,熟悉的也是陌生的。依旧是整洁的街道高大的行道树,那大片大片的梧桐叶泛着秋色的黄,在风中摇曳,偶尔随风飘落,成片的堆在地上。
就是这条街道,拐角的地方有家很好吃的小饭店,老板娘说一口标准的大连话,为人豪爽。付尔青第一次请秦风吃饭就是在这里,老板娘一上来就夸秦风是帅小伙,帅的一塌糊涂。绕是一向冷酷的秦风也微微有些不自然,闷着头研究菜单。付尔青记得他们点了很多菜,也不是故意点的,只是说好了付尔青请客,谁知反倒是秦风问她这个喜不喜欢吃那个喜不喜欢,问得付尔青措手不及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切片的肘子肉,蛋黄南瓜,酱闷鲤鱼……等到菜上齐的时候,两个人齐齐傻眼,到最后剩下好多吃不掉,老板娘还戏称他们小两口不会过日子,说得付尔青脸上一阵阵的红。付尔青倒是头一次发现有人居然可以若无其事的把啤酒当白水喝,没有一般男生带着点炫耀的表情,秦风很自然或者说很安静的吃饭喝酒,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他明明很年轻可是整个人却透着沧桑沉沦的沉稳和成熟,这样的男子是付尔青前所未见的。最后结账的时候老板娘说秦风已经结过了,付尔青愣了,“不是说好我请的吗?”秦风还是酷酷的不多话,“下次吧。”于是就有了下次和下下次……
刘一凡的电话打来截断了付尔青的回忆,她才想起自己走的匆忙,居然忘记打招呼了。岂不是无故旷工。
一路奔波,说话的声音便是软软的带着疲惫,“师兄,家里出点事,我想请几天假。”自然是不能说自己已经到了大连,要不那边刘一凡非得掀了桌子。
刘一凡语气不禁柔和起来,“要我帮忙吗?”
“师兄。那套施工图我还没画完。”
“我另找人画,有需要的话尽管找我。”
“谢谢师兄。”
“误工费我会在你工资里扣的。”
付尔青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挂了电话。
司机师傅笑道:“小姑娘这样才对,年纪轻轻的就应该多笑笑。”
电话再次响起,付尔青看了眼屏幕,宁锐。温暖的笑容漾了满脸。
宁锐标准的女高音吼道,“小青子,姐姐我马上飞你那鸟地,立马去机场接驾。”
付尔青稍一迟疑,那边便叫道,“你丫墨迹什么呢,不就那几个破工资吗,姐待会补给你。你说说你,年纪不大整个一财迷,人家是万事向前看,你也是,不过是金钱的钱,□不是教导我们不能拜金……”
“宁妈……”
“废什么话,赶紧的。”
付尔青唇边笑意更深,把电话远离耳朵,“可是我刚下飞机,到大连了,说不定咱俩刚才在机场擦肩而过呢。”
“啊。”果然是一声大吼。那边广播登机的声音依稀传来。“你个死丫头终于肯回来了,别急着走,我三五天就能回来,等姐回来去趟你家。你要是敢跑……”
付尔青一连应了几个好,那边宁锐早就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
医大二院。
母女见面也顾不上说说话,就楼上楼下的折腾交了手术住院的各种费用,见了主刀的医生,手指修长的中年男子,温和的安慰她们,说科学昌明,这种心脏搭桥手术的危险性越来越低,这样的手术他们一周能做好几个要她们安心。
可是,在签同意书的时候付尔青的手依旧是抖的。小时候大人们开玩笑问,尔青将来想嫁什么样的人,她总是骄傲的抱着爸爸的胳膊说,就嫁爸爸这样的。一直以来,父亲在她心中都是高大坚强的形象,家里家外的承担,几乎无所不能。但此时看着观察室里吊着点滴的父亲,顿时觉得头顶的天空一片阴霾,压抑的灰黑色。
母亲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泪水就漫进她的脖子里,温热的。
“妈,对不起。”
“傻孩子,妈不怪你,妈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苦,有时候我就在想,尔青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吗,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可是你爸说别担心,怎么苦咱们的女儿都会挺下去,就让她在外面吃几年苦锻炼锻炼。青,别怪你爸心狠,他也是为你好。”
“妈,我知道,我都知道。”
手术定在第二天,母亲不肯回家非要在观察室外守着父亲。
付尔青买了晚饭回来,便看到母亲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里面的父亲,脸上的线条特别柔和,笑得那样温馨而幸福。
母亲浅浅睡着。付尔青只觉得鼻子里俱是消毒水的味道,难以成眠。走廊尽头便是阳台,风吹过她的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她拿出一颗烟,火柴划出一道荧蓝色的光,冒起淡淡的白烟,橙红色的火光在风中摇曳,在浓黑的夜幕下精灵一般的闪耀。付尔青看得有些呆了,被烫到手才恍然回神。
远处霓虹灯彻夜而亮,马路上偶有车行。
黎明将至。被调成振动的电话在付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