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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种办法治疗你的不幸似乎有些好笑。”帕纳说。可是再想了一下他觉得这样做也有一定的道理,总比吃唆麻好……。
“过了一会儿我晕了过去,”小伙子说,“扑倒在地上。你看见我受伤的地方了吗?”他从他的额头上捞起了那厚密的黄头发,露出了右太阳穴上的伤疤。一道灰痕。
伯纳看了一眼,但。心里立即一怔,望到了一边。他的条件设置使他不那么容易产生怜悯,却十分敏感娇气。提起疾病和痛苦他不但恐怖,而且抵触,甚至厌恶,像遇见了肮脏、畸形或是衰老。他赶紧换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到伦敦去?”他问道,走出了他这场战役的第一步。他在那小房间里已看出了那野蛮人的“父亲”是谁,从那时起他就在秘密地酝酿着他的战略,“你愿去吗?”
那小伙子的脸上放出了光彩。“你真有那意思?”
“当然,就是说我如果能够得到批准的话。”
“琳妲也去?”
“晤……”他犹豫了,没有把握。那个讨厌的东西!不,那办不到。除非,除非……伯纳突然想起她那份叫人恶心的样子可能是一笔巨大的资本。“但是当然。”他叫道,用过分的热中代替了他开初的迟疑。
小伙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想看,我平生的梦想竟然得以实现。你还记得米兰达的话吗?”
“米兰达是谁?”
但是那小伙子显然没有听见他提问。“啊,奇迹!”他在念着;眼睛发光,面颊泛出明亮的红晕。“这儿有多少美好的人!人是多么美丽!”红晕突然加深了。他想到了列宁娜,一个穿玻瓶绿黏胶衣裳的天使,青春年少和皮肤营养霜使她显得容光焕发,丰腴美艳,和善地微笑着。他的声音迟疑了。“啊,美妙的新世界广’他背起书来,又突然打住了。血液已经离开了他的面颊;他苍白得像纸。“你跟她结婚了吗?”他问。
“我什么?”
“结婚。你知道——永不分离。他们用印第安话说:永不分离。婚姻是不能分离的。”
“福帝呀,没有!”伯纳忍不住笑了。
约翰也笑了。却是为了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高兴。
“啊,美妙的新世界,”他重复了一句,“啊,美妙的新世界,有多么出色的人物。咱们立即出发吧。”
“你说话的方式有时候很特别,”伯纳又迷惑又惊讶地盯着小伙子,“不过,等到你真正看见新世界时再说,好不好?”
第九章
有了一天的离奇与恐怖的经历,列宁娜觉得自己有充分的权利享受一个完全的、绝对的假期。两人一回到宾馆她就吞下了六粒半克的唆麻片,在床上躺了下来,不到十分钟已经飞往月宫的永恒,至少得十八个小时才能醒来。
这时伯纳却躺在黑暗里瞪着大眼想着心事,半夜后许久才入睡;可他的失眠并非没有收获。他拟定了一个计划。
第二天早上十点,穿绿制服的八分之一混血儿准时下了直升飞机。伯纳在龙舌兰丛中等着他。
“克朗小姐度唆麻假去了,”伯纳解释道,“看来五点以前是不会回来的。这就给了我们七个小时。”
他可以飞到圣塔菲办完必须办的事,然后回到马尔佩斯,到她醒来时间还多。
“她一个人在这儿安全吗?”
“跟直升机一样安全。”混血儿向他保证。
两人上了飞机立即出发。十点三十四分他们在圣塔菲邮局房顶降落。十点三十七分伯纳已接通了白厅世界总统办公室。十点三十九分他已在跟总统福下的第四私人秘书谈话。十点四十四分他已在向第一秘书重复他的故事。到十点四十七分半钟他耳朵里已经震响着穆斯塔法蒙德本人的深沉宏亮的声音。
“我斗胆地想,”伯纳结巴地说,“福下会发现这个问题能引起足够的科学兴趣……”
“是的,我的确认为它能够引起足够的科学兴趣,”那深沉的声音说,‘那你就把这两个人带到伦敦来吧。”
“福下明白,我需要一张特许证……”
“必要的命令,”穆斯塔法·蒙德说,“此刻正在向保留地总监发出。你立即去总监官邸好了。再见,马克思先生。”
寂静。伯纳挂上电话,匆匆上了房顶。
“总监官邸。”他对伽玛绿八分之一混血儿说。
十点五十四分伯纳已经在跟总监握手。
“很高兴,马克思先生,很高兴,”他那轰响的嗓子透着尊敬,“我们刚收到了特别命令……”
“我知道,”伯纳打断了他的话,“我刚才才跟总统阁下通过话。”他一屁股坐进了椅子。他那厌倦的口气暗示着他习惯于每周七天都跟总统阁下通话。“请你尽快采取必要措施,尽快。”他特别强调尽快。他对自己十分欣赏。
十一点零三分所有的文件已经进了他的口袋。
“再见。”他居高临下地对总监说。总监已经陪着他走到了电梯门口。
他步行到了宾馆,洗了个澡,做了真空振动按摩,用电动刀刮了胡子,听了早间新闻,看了半小时电视,才慢条斯理吃了午饭。两点半钟他已经跟八分之一混血儿一起飞回了马尔佩斯。
小伙子站在招待所门外。
“伯纳,”他叫道,“帕纳!”没有人回答。
小伙子穿着鹿皮靴,走路没有声音。他跑上台阶,拽了拽门,门关着。
他们走了!那是他所遇见过的最可怕的事。列宁娜请他来看他们,可他们却走掉了。他在台阶上坐下,哭了起来。
半小时后他想起往窗户里望望。他看见的第一件东西是一个绿色手提箱,箱盖上印着姓名的第一个字母L.C。欢乐像火焰一样从他心里烧起。他拣起一块石头。碎玻璃落在地上叮叮地响。不久以后他已进了屋子。一打开绿色的手提箱他立即闻到了列宁娜的香水味。那香味弥漫了他的肺叶,那是列宁娜的香味呢。他的心脏急剧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晕了过去。他把身子弯在那宝贵的箱子上,抗磨着,翻看着,拿到光线里审视着。他起初对列宁娜用来换洗的新腔天鹅绒短裤上的拉链弄不明白,到他明白过来,便觉得很好玩;拉过去,拉过来,再拉过去,又拉过来;他着迷了。列宁娜的绿色拖鞋是他平生见过的最精美的东西。他打开一件贴身拉链衫,不禁羞红了脸,赶快放到了一边。但是亲吻了一下一条人造丝手绢,又把一条围巾围到了脖子上。他打开一个盒子,一股香粉喷了出来,喷在他手上。他把它擦在胸口、肩膀和光胳臂上。多好闻的香味!他闭上眼睛,用脸挨了挨擦了粉的胳臂。滑腻的皮肤挨紧他的脸,麝昧的粉香透进了他的鼻子——是活生生的她呀。“列宁娜,”他轻声说,“列宁娜!”
有什么响动吓了他一跳,他心虚地转过身子,把偷看着的东西塞回提箱,盖上盖,又听了听,看了看。没有活动的迹象,也没有声音。可他确实听见过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人叹气,好像是木头的吱嘎声。他踮起脚,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开了道缝,发现自己望着的是一片宽阔的梯口平台,平台对面是另一道虚掩着的门。他走过去推开门,偷看起来。
列宁娜躺在矮床上,睡得正香。她穿着一件粉红拉链睡衣,床单掀开。髦发衬着她的脸,多么美丽!那粉红的脚趾,那安详的熟睡的面庞,像孩子一样打动人心;那无力松垂的手,那柔软的胳臂,是那么坦然而无助。他的眼里不禁噙满了泪水。
他采取了无穷的预防措施——其实很不必要,因为除非开枪,是无法把列宁娜从预定的唆麻假日提前惊醒的。他进了屋子,跪在床边的地板上,双手指头交叉,注视着她。“她的眼睛。”他喃喃地说道。
“你总在言谈里说起她的眼睛、头发、
面颊、步态、声音;啊,还有她那纤手!
在那双纤手面前,一切白色都只是污秽,
写下的全是自我谴责;连小天鹅的茸毛
跟它柔腻的一握相比,也透着粗糙……”
一只苍蝇围着列宁娜嗡嗡地飞;他挥手把它赶走了。“连苍蝇,”他记起,
“即使朱丽叶皎洁的纤手上的苍蝇
也可以从她唇上盗窃永恒的祝福,
而她,也会因纯洁的处女娇羞而脸红,
好像叫苍蝇吻了也是罪过……”
他非常缓慢地伸出手去,好像想抚摩一只胆小却又颇为危险的鸟。他的手颤抖着,悬在空中,离她那松弛的手指只有一寸,差不多要碰到了。他敢于用自己最卑贱的手指去亵渎……吗?不,他不敢。那鸟太危险。他的手又垂了下来。她多么美丽呀!多么美丽呀!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思考着:只要拈住她脖子边的拉链钮,使劲长长一拉……他闭上了眼睛,摇着头,像刚从水里冒出的狗一样摇晃着耳朵。可耻的思想!他为自己难堪。纯洁的处女娇羞……空气里有一种嗡嗡声。又有苍蝇想盗窃永恒的祝福吗?是黄蜂吗?他望了望,什么都没看见。嗡嗡声越来越大,好像选定了要呆在百叶窗外面。飞机!他狼狈不堪地跳了起来,跑回了另一间房,跳出了敞开的窗户。他在高高的龙舌兰丛间的小径上奔跑时看见伯纳从直升飞机上下来。
第十章
布鲁姆斯贝里中心,四千个房间里的四千座电钟的指针都指着两点二十七分。这座“工业的蜂巢”(主任喜欢这样叫它证嗡嗡地忙碌着。人人都在忙,事事都井井有条地进行着。显微镜下精子正扬着脑袋,使劲甩着长尾巴,狠命往卵子里钻。卵子在膨胀,在分裂,若是波坎诺夫斯基化过的,则在萌孽,分裂成为无数个胚胎。自动扶梯正从社会条件设置室呜呜地驶进地下室。在那儿昏暗的红光里,胚胎躺在腹膜垫上,冒着蒸熏样的懊热,饱餐着代血剂和荷尔蒙长大,再长大。若是中了毒就伤感地变做发育受阻的爱扑塞隆。瓶架带着轻微的嗡嗡声和轧轧声,带着重新获得的永恒,一礼拜一礼拜难以觉察地移动着。直到那一天,新换瓶的胎儿在换瓶室发出了第一声害怕而吃惊的尖叫。
地下室下层的发电机鸣鸣响着,电梯匆匆地升降。十一个楼层的孵化室全部到了哺育时间。一千八百个婴儿正同时从一千八百个瓶子里吮吸着各自那一品脱消过毒的外分泌液。
楼上,依次往上的十层宿舍里,幼小得还需要午睡的男童和女童跟所有的人一样忙碌着,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在不自觉地听着睡眠教育里的卫生课、社交课、阶级觉悟课和幼儿爱情生活课。再往上去,已经下起了雨,九百个略大的儿童在那儿玩着积木和胶泥,玩着“找拉链”和性爱的游戏。
嗡嗡嗡,蜂巢忙碌地、欢快地吟唱着。姑娘们照看着试管,唱着欢乐幸福的歌;条件设置工一边上班,一边吹着口哨。而在换瓶室里换空的瓶子上空,又有多么有趣的谈笑在进行!但是主任和亨利·福斯特一起走进授精室时,脸上却一本正经,严厉地绷着。
“他成了这屋里众人的榜样了,”主任说,“因为这屋里的高种姓人员比中心的其他任何单位都多。我告诉过他两点半到这儿来见我的。”
“他的工作倒还是不错。”亨利摆出宽容的样子假惺惺地说。
“这我知道,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严格要求。他在智力上的优势意味着相应的道德责任。一个人越有才能,引错路的能量就越大。个别人受点苦总比让大家都腐败好。只要考虑问题不带温情,福斯特先生,你就会明白,一切错误都不及离经叛道严重。谋杀只能杀死个别的人,而个别的人,说到底,算得了什么?”他挥了挥手,指着一排排的显微镜、试管和孵化器。“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制造一个新的——想造多少就造多少。而离经叛道威胁的却不只是个体;而是整个社会。是的,整个社会。”他重复了一句。“啊,他来了。”
伯纳已经进了屋子,在一排排授精员之间向他们走来。一种表面的扬扬得意的自信薄薄地掩饰着他的紧张情绪。他说:“早上好,主任。”说时声音高得荒谬,为了掩饰这个错误,他又说:“你要找到这儿来谈话。”那声音又柔和得荒谬,像耗子叫。
“不错,马克思先生,”主任拿着架子说,“我的确要你到这儿来见我。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已经结束假期,回家来了。”
“是的。”伯纳回答。
“是——是的。”主任拉长了声音像蛇一样嘶嘶地说。随即提高了嗓门,“女士们,先生们,”他的声音像喇叭,“女士们,先生们。”
姑娘们对着试管上空唱的歌和显微镜工。已不在焉的口哨全部突然停止。一片深沉的寂静。大家都四面望着。
“女士们,先生们,”主任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