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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去,土地越是贫瘠,到了幽谷地段更是一片荒凉,除了一座座屹立的陡峭山峰,几乎是寸草不生,黑乎乎的山脊摆出各式怪异可怖的形状,似乎等著一伸手,就能捕捉到飞翔在天空渺小的我们。
虽然还是在魔界,感觉上去更像是进入了冥王管辖的土地。
“红凝”吞噬一切有生命的物体……
其实,担忧不是没有的,我能不能镇住那把剑,它会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啊……”
“怎麽了?法兰蒂尔!”
“耳鸣……很厉害……”我捂住耳朵,却阻止不了那波浪似的声波一阵一阵地冲击我的耳膜,“很模糊的声音……你听到了吗?”
“没有啊,四周是一片死寂,哪儿来的声音?”
“是吗……”
可是这股声波把我的大脑刺激得很厉害,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拉扯到它身上,不容许有半点的转移。
身体也因为外来力量的入侵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在我体内游走了一遭之後,像是确认了某样东西之後,缓缓地退出,围绕在我身旁。
渐渐地,那刺耳的声波化为平静,模糊的声音变得清晰。
“王,你终於来了……终於来找我了……”
一把温和的声音,带著一点点亢奋,还有,淡淡的哀怨和感伤……好像微风一样穿过了我的心扉,触摸到我的灵魂。
“凝儿……”
一个陌生的名字脱口而出,像是呼唤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但是我又那麽肯定,和他素未谋面。
为什麽会有那麽亲切的感觉?好像我们本来就该相识……
“哦,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从前你就是这麽呼唤我的。当你需要杀敌的时候,我总是在你身边,和你并肩作战,让鲜热的血染红我的身体……”
是这样吗……从前?是什麽时候的“从前”?
脑海中忽地闪过杀戮的一幕,可是那些破碎的影象,拼凑不出完整的回忆。
莫非,我真的认识你?
“为了你,我投入了熔炉,把灵魂依附在一把剑的身上,让它有了生命。我终於变成了你想要的样子,日夜陪在你的身边,守护你的安全……可你,为了那个男人,竟然把我当垃圾一样地丢弃……所以,今天,如果你不是真心来寻我,就请你在这里止步,不然,我会像对待其他来访者一样对待你!”
话语到了最後竟成了决绝的怨恨,弥漫在周围的力量忽然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气。
天空不知何时凝聚了野兽一般的乌云,黑压压地向我们逼近。
突然,云层间闪过了一道惨白的闪电,霹雳一声,打在了我们身边,我和迪维尔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急剧下坠,迅速地滑向了下面无底的深渊──
里亚斯的翅膀被击伤了!
剧烈的疼痛把他打回了人形,可他勉强能拍动翅膀保持平衡,减缓下降的速度。
我拼尽全力拉住了迪维尔,另一只手抓住滑过我们身边的棱壁,可它们却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和冲击,一级一级地往下掉,根本无法延缓!
关键时刻还是里亚斯拉了我们一把──就在快要和地面接触的那一刻!
最後三人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很疼,但是都没受重伤。
喘了口气,支撑著坐了起来,右手因为和岩壁的摩擦,已经血肉模糊,泛著锥心的疼痛。
凝儿,你真的想要我的命啊……
迪维尔看到我的伤势,心疼得紧,连忙帮我洒上随身带的药粉,迅速地包扎了伤口。
“我没事,你看看里亚斯,他的伤比我重。”
支开了迪维尔,我勉强站了起来,他也跟著起身。
“你去哪里?”
“你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吗?当然是去找‘红凝’。”
“我跟你一起去。”
“不,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只能由我去解决。你留在这儿,好好照看里亚斯。”看他焦虑未褪,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答应你,一定活著回来,而且把‘红凝’一起带回来!”
他抱住了我,嘱咐了一声:“要多加小心!”,许久,才放开。
离开他们,独自在谷地里徘徊,好容易找到一处不太陡峭的岩壁,试一试,应该可以爬上去。
撕下身上的布料把受伤的手掌缠绕得更紧,深吸一口气,抓住坚硬的石岩,脚踏在凸出处,用力一蹬,慢慢地往上爬。
失去了所有的灵力,我只能靠纯粹的体力来征服这峻峭的山岩,不到一半,四肢已经酸软无力,麻木得好像失去了一切感觉。
只有刚刚受伤的右手,疼痛一直在抽扯著神经,因为摩擦又开始淌血,血水顺著手臂流下了胳膊,又滴在了岩石上,像是盛开在黑岩上绚丽的红玫瑰。
很想放弃,但我不能放弃。
凝儿,为了证明,我是真心来寻你。
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用你的双眼见证这一切。
我能感受到你的力量,悲伤而浓重,怨恨又心疼,被人抛弃在这荒野里依然默默守侯的孤寂。
如果我前世真的负了你,那麽今生,你要怎麽惩罚我,我都乐意。
只要,你还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只想找回我们并肩战斗的往昔,可以把生命交付给对方的信任,还有共同分享打败敌人的快乐。
从前的我,一定是个任性的人。
哈帝斯,你,还有其他潜伏在不知何处的同伴,一定为我的某些决定吃尽了苦头,所以现在,我才要从这里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起。
对了,凝儿,哈帝斯曾经说过,你是我的剑!
呵呵,我不是个好学生,连这麽重要的教诲也能忘?
可那不是他告诉我的,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你只属於我!
所以,这一次,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不再离弃!
噢,混蛋!
光顾著想你,竟然踩空了!
滑了一大截後,还是幸运地抓住了一块岩石,只是在石壁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印,衣裳也变得褴褛。
呵,没关系,重新来过便是!
咬咬牙,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凝儿,我知道,你就在上面等我。
相信我,不会再让你等太久。
照在石壁上的光亮越来越明显,有风拂过,吹干了脸上的汗珠和身上的斑斑血渍。
终於蹬出了最後一步,拼著最後一口气爬了上来,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喘气,再无半点气力可言。
“王,真的想要我回来麽?”
听见声音,我睁开眼,是一道红色的光芒。
那鲜亮的红,和我的发,我的眼,如出一辙。
让我怀疑,这是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凝儿……虽然我记不起当时当时为什麽会抛弃你,但是我明白,我当时一定也很伤心──一种和战友离别的伤心,至今仍停留在我的血液里,在我感觉到你的那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了。”
“我要您答应最後一个请求:不要再离弃我!”
“这正是我要说的,凝儿,回到我身边吧。”
绯红的光芒回复了之前的温和,忽地,蔓延在四周的力量飞速地向他所在的中心点聚集过来。
力量的密度越来越大,慢慢地滚动成一个球体,压缩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只发出刺眼的晶亮,任由光芒射向四方,像火山喷发一样爆发著致命的活力,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和魔魅。
最後,分散在各处的力量终於被这个中心点吸食一空,球体停止了滚动,刺眼的光芒缓缓散去──
一颗晶石悬在了半空。
像是一颗红宝石,大小如同一颗小珍珠。
比血还要红,比玫瑰还要豔,比红日还要亮,比魔眼还要魅。
我笑了,伸出手,让它缓缓落下。
“凝儿,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模样。”
回到谷地的时候,因为借助了凝儿的力量,速度快了许多。
迪维尔见到我,一脸的欣喜,自然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回来了就好,剑到不到手不重要。”
“不,我得到它了,就在我手上。”
我摊开紧握的手,晃了晃手中亮丽的晶石,马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就是剑?”迪维尔指了指,有点不可思议。
“对,这就是剑。”
我念起了几里亚经里启动“红凝”的咒语,晶石的光芒改变了形状,渐渐演变成长行,凝固成行後,红色光芒褪去,留下了一柄三尺长的青锋。
凌厉的刃口吹丝即断,闪著冷冷的青白色的寒光;剑身白中隐红,像是千万人的鲜血凝固而成,所以,名为“红凝”。
“要启动‘红凝’,必须用几里亚经的咒语,这就是为什麽哈帝斯逼我学艺的原因,也是为什麽其他人即使得到它,也无法拥有它。”我凝视著剑,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身,“这把剑的极至之处,就是剑和主人合为一体,从此人剑合一,随心所欲。”
我收回了剑,让他变回了一颗小小的晶石。
之前对话的灵魂已经隐回了剑里,为它赋予了生命。
他的意志,只能控制剑的力量,不会左右我的思想。
我望著这颗绝小精妙的东西,叹了口气:“这麽小,要我放在哪里好呢?”
抬头看看迪维尔,他愣在那里,已经看了我好长时间,蓦然伸出手,摸向我的右耳:“耳垂,这个位置刚刚好。”
“……是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
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那漂亮的晶石突然多了一根小针,仿佛它天生就该固定在那里。
“呵,”我淡然一笑,“好吧。”
抬手,拿起“红凝”往耳垂上一刺,从此和我连在了一起。
“红凝”兴奋地闪出了红色的亮光,复又收敛回去,留下一片绚烂。
“怎麽了?”我问迪维尔,那家夥已经注视我好半天了。
“没什麽,”他抚了抚我的头发,有点失神,“总觉得你比以前更光彩了。”
极北之地,严寒。
这里的风雪似乎没有尽头,片片白色的飞絮伴著狂风打在了脸上,连睫毛也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辨不清方向,只是在“红凝”的指引下,在地上留下及膝的脚印,艰难地前行。
口中呼出嫋嫋的烟雾,抬头四望,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在这种冰雪的世界,也会有生物?
搓手摩擦出一点温暖,紧握身边那只同样冰凉的手,庆幸自己并不孤单。
一个会心的微笑,感激的话语都不必说,从手心传来同样的力度,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我们就这样相伴而行,一直走到了一面“镜子”前面停下。
其实,是一面湖,只是湖水早已凝固成冰,明亮得可以清晰地映衬出我们的样子。
风雪在这里平静了许多,狂风不再呼啸,雪花也温柔地飘落,徐徐地落在“镜面”上。
然而这宁静的背後,潜藏著未知的风险。
我唤出了凝儿,借著剑气,向冰层划去──
绯红的锐气凌空而过,冰面上出现了一条裂痕,发出“霹雳霹雳”细碎的声音,裂面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轰隆”一声,裂开了一个十来米的缺口。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往里面一看,是一个深蓝色的,不见底的深潭。
依然是宁静的一片,其中却不知有多少暗流险滩。
他脱去了外面厚重的大衣,只留下一件紧身衣物,和背在身後,用牛皮制成的气囊。
向我道别了一声,他准备跳下深潭。
我拉住他的手,一种不舍。
这比我亲自历险还要紧张担忧,突然就很恨自己不会游泳,非要他代我冒这种危险。
这次,轮到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一定会把冰龙引出来,你在那边的石头後面等著,趁机行事。”
“扑通”一声,他跳了下去,不再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汪幽蓝中。
我走到石头後面,怔怔地望著那个缺口,一动不动。
无边的失落把我淹没。
不明白为什麽会有这种心慌的感觉,让人感到无助,他才刚下去一会儿不是吗?
可是如果他回不来?我该怎麽办?我该怎麽办……
为什麽会有这种潮涌一般的悲伤?
这种感觉,不是在等待肯达回来的时候才有吗?
为什麽会把心思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为什麽……
见鬼!这麽长时间了,怎麽还不见他回来?
我害怕了,径直跑向了那个缺口,里面依然无声无息,透著死亡的蓝光。
我脱去外衣,已经不记得自己不会水了,我只想再见到他,不论生死也要见他一面!
刚想纵身跃下深潭,忽然听见下面传来了呜咽般的悲鸣,紧接著,镜面发出了震荡,越来越强烈。
是冰龙!它要上来了!
下意识地後退了几步,一直退出到湖边,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