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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藉敛袖作礼:“禀太后,老臣听闻太后今日审问私制后服一案,特来旁听。”
慎太后温和浅笑:“魏相身为魏昭容的父亲,按法理,按常规,均须避嫌。况且此乃皇族后宫事务,魏相不请自来,有悖规范。”
魏藉仍是恭敬有加:“老臣来此,不为法理,不畏常规,只为聊尽人父之责。倘昭容娘娘所犯属实,乃老臣教女无方,必当率先告罪,自请贬谪。倘娘娘是遭人谮害,老臣这双昏花老眼也可做个见证,为昭容娘娘奋力一哭。”
“魏相这么说,这桩案子更当人证俱全,使魏相挑不着哀家的理才对。”
“若太后秉公直断,老臣必心服口服。”
“甚好,魏相拭目以待。”
“老臣遵太后慈谕。”
这来来往往,恍若水平无澜,惟有明眼人的敏知灵感,方看得见矢芒纷纷,刀光闪闪。
“爹,爹!”魏昭容看不见父亲递来眼神慰勉,心下六神无主,不禁失声喊道,“你要救我啊,太后说要对我动刑,你一定要救我!”
慎太后立时冷眸凝容。
“昭容娘娘这是哪里话?”魏藉欠身微笑,“自古刑不上大夫,何况娘娘是后宫嫔妃?”
魏昭容尖声道:“本宫绝无虚话,刚刚你只要晚来一步,这大刑兴许已经用上了,太后……”
魏藉拱手道:“老臣斗胆劝昭容娘娘谦逊守礼,切莫冒犯太后凤颜。”
魏昭容泫然欲泣:“爹……”
魏藉低下头去,道:“昭容娘娘自重。”
“魏相此话说得极好,魏昭容是该自重。”慎太后呷一口宝怜奉来的银耳莲子羹,煞是心平气和,“身为后宫嫔妃,无论何时俱须记得自己是皇族贵眷,如这般向人流哭泣乞怜的行止,委实有失身份。”
魏藉但笑不语。
慎太后拭手掸袖,一派从容,道:“远林,耽误了恁长时间,开始罢。你来做主审官,哀家权当从旁听审。”
这“远林”,叫得是宗正寺卿胥远林。此人身家隶属皇族范畴,是支脉外的支脉,处于宗族边缘。这也正是今上的睿智之处,宗正寺监管皇族事务、宗亲谱谍,用了外姓难保皇家机密不被泄露,启用皇族至亲又恐难免子弟间争斗时的公报私仇,如此同祖同宗又几无血缘相系,弊端相应趋减。
“臣遵旨。”虽是一等一的苦差,胥远林竟也神态自若,“来人,宣证人上堂。”
绯冉屏气旁观,暗呼惊险:幸好啊,幸好薄尚仪去了尚宁城,不然很难说不被卷入这团刀光里,成为两只大鳄动齿撕咬前的点心,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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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宁城。宁王府。
“小光,司大哥以做男人二十几年的经验告诉你,这不管是欲迎还拒,还是欲擒故纵,皆有一个度,你若是一径如此,等人家过了那个劲头,岂不是空忙一场?”
今日,江南各府首脑前来禀述各自辖区政务,天子无暇盯守。司晗造访好友,邀薄光同行,她携胥浏小哥欣然前往。
作为主人,宁王爷把后园藕香榭留给两人自在说话,自己退避三舍。他没有司晗与薄家四小姐的默契,也不想成为那小女子的玩具,能躲则躲,薄家的女人,他这辈子招惹一个已然够了。
“司大哥这番见解,是有着切身体会么?哪家红颜如此有福,曾得司大哥垂怜?”薄光本是俯在窗前看鱼,闻话斜眸回睨。
司晗眉飞色舞:“你稍稍打听一下,你家司大哥的风流韵事在天都城一点不输给你的亲生大哥,往昔岁月,数不清让多少红颜垂泪,倩女忧伤,唉,罪过,罪过。”
她呆了呆,着实替他尴尬了下下,干笑一声:“抱歉,我即使不打听,也晓得司家的公子虚有一个风流倜傥的外表,实则因遁守旧,不解风情,被天都仕女嫌弃为‘死(司)木头’。”
“这怎可能?”司晗跳起,“你是听谁说的?”
她满面同情:“那时候,我家哥哥最爱炫耀自己无往不利的辉煌情史,顺便也将你的和盘托出。”
司晗暗恨交友不慎,气咻咻道:“他那‘薄情郎’的声誉难道好听不成?”
“一个薄情郎,一个死木头……”她品咂间连连点头,“听着颇为般配,不如你和哥哥喜结连理?”
“小妮子少把话题转移开来。”小司大人两眸圆瞪,“太后派我来,是劝你离开紫晟宫,甚至离开天都城,拿一笔足够令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丰厚嫁妆远走高飞。惟今之计,你须尽快封妃,在太后和魏氏分出胜负前尘埃落定,到时纵使太后心生不快,碍于名分,亦无法随意赶你出宫。”
她歪颐,好奇道:“司大哥这么想把我嫁进宫中?”
他眉峰纠紧,道:“不是想把你嫁进宫中,而是你惟有嫁进那里,才能避开明亲王的势力范围。明亲王和德亲王不同,他手下的千影卫安插在天下各家府郡衙门。假使你效仿你的三姐私逃,他一声令下,即能结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江湖的势力如何庞大,也大不过天家,届时,你,薄天,薄年,薄时,要么永无宁日,要么无所遁形。”
薄光怔住。这些,她竟是第一次晓得……这是不是说,如若明亲王有心缉拿哥哥,有心寻找两位姐姐,绝非难事?
“卫免统领北衙禁军,这中间不乏反谍精干,是而护得住你二姐的行迹。而你的三姐,我想,允执并不希望德亲王寻找到她,故而从未出手相助。”
她面孔猝然雪白:“司大哥,你……”
他一愣:“怎么了?”
她双瞳幽深如夜,语声警促:“我从来没有告诉司大哥有关二姐和三姐消失的实底,还有卫免……你是从何得悉?”
他淡噱:“你家亲生大哥亲口告知。”
她更加意外:“你和哥哥始终有联络?”
“断了一阵子。”
她缄声许久,既气且恼,顿足道:“那个笨蛋哥哥为何把那些事告诉司大哥?司大哥有大好的前程,有璀璨的未来,哥哥为何把你拖进我们的怪圈里?我回头一定骂他,一定!”
司晗颇为受用,笑道:“小光果然心疼司大哥。”
“你还在笑?”薄光眼泛泪光,“这不是小事,纵然你自己不思上进看淡功名,司老大人几十年的基业,你司家上下几百条性命,你也能看淡么?薄家可以成为任何一位功成名就者的前车之鉴,你怎么把自己搅进这桩……”
“好小光。”他探臂,将她轻轻环揽,“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连累老父,连累家人。”
“你确定?”
“确定。”
她姑且平静下来。
湖中的小舟上,胥睦枕臂仰躺,眼光无意通过挑开的窗牖扫见此幕,不由大感纳罕:这两人的感情,好得委实有点奇特罢?
六二章 '本章字数:3124 最新更新时间:2013…09…02 23:27:35。0'
今儿天光方亮,薄光即受传召,前往正阳殿面圣。她前脚进殿,司晗后脚到来,两人礼罢赐座,案后的兆惠帝将一份奏章交给王顺,后者转呈二人传阅。
“这是今晨刚刚送达的,你们两人看后,告诉朕你们各自的感想。”兆惠帝脸上无喜无怒,口吻也颇为清淡。
司晗读没几字,已深感头大,一目十行看罢转手递给薄光,脑中思绪纷至沓来。明知太后吩咐他尚宁之行的双重用意,依旧欣然领命,无非因为远离那团纷乱正中下怀,谁知这一大早连个懒觉也睡不成,被叫进行宫的原因仍是天都正在发生的种种,端的是教人不胜的惆怅。
薄光看得却是认真,逐字逐句细琢细磨,煞有全心投入忧思国事的架式。
于是,为了不出现冷场,司晗不得不率先发言:“启禀皇上,臣来时,太后殷殷叮嘱,嘱咐臣莫拿天都近来折纷杂乱尘打扰皇上圣听,误了皇上的静养,臣想,太后所指得应该便是折子上所说之事。”
兆惠帝眉心微现褶纹,道:“太后固然对朕体贴,但朕乃一国之君,这泱泱国土之上所发每一样事,朕皆有权过问,有责担当。司大人才从天都过来不久,那奏折上的事也是发生在两三日前,不如你来亲口说一下天都如今是何情状,与奏折所载有无出入?”
“是,微臣遵命。”借着这过场的套话,小司大人在脑中稍作归纳,“微臣所知,仅是来自朝臣们的众说纷纭。此事事发后,据传指证魏昭容的嬷嬷几度遇险,太后大怒,故而亲审此案。魏相也曾多番力主将此案交予大理寺、刑部、宗正寺公审,朝臣中有支持之声,也有反对之音……微臣的了解,仅此而已。”
兆惠帝沉吟道:“从折子上看,宗正寺已然正式提审,太后、魏藉俱到场旁听,证人言之凿凿,魏昭容拒不认罪,审理程中还曾朝证人扑打,被人阻拦后,又指那证人乃静儿的乳娘,是淑妃跟前的人,所有言行不过是出自淑妃授意而起。因之,魏相建议传淑妃到堂应讯。而淑妃自打那乳娘成为指证魏昭容的证人后便一病不起,太医院的人诊说淑妃是惊吓过度,引发心悸过速,不宜挪动。”
司晗颔首:“微臣也听说淑妃娘娘深锁宫门,偶有宫人出来领用给养,竟说娘娘整日抱着大公主惶惶不可终日,惟恐魏昭容有一天兴师问罪。”
兆惠帝眉梢一动。
薄光遗憾叹息:“虽说淑妃娘娘向来胆小,对魏昭容的畏惧已成了习惯,可是若情形真如传闻,淑妃娘娘不免过于怯懦了。”
司晗深有同感,喟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淑妃娘娘越是如此,越很难不使人怀疑做贼心虚呢。”
兆惠帝扬眉:“司大人认为淑妃参与了此事?”
“不可能。”薄光冲口道,“淑妃娘娘纵然恨极了什么人,也断不敢铤而走险,为了大公主,娘娘可以永远忍耐,这是母亲的天性。”
司晗点头:“臣亦认为淑妃娘娘秉性仁柔,走不出这一步。那些传言,中间有多少是言者的凭空臆测不得而知,不足取信。”
兆惠帝左右看了二人一眼,道:“除了为淑妃辩解,你们可有其他想告诉朕的?”
薄光面有难色:“微臣身为内臣,本就不该妄议朝政。就算得皇上恩准,可远离天都的当下,仅凭几道纸上文章,实在无从开口。但,如果皇上事先赦免微臣的罪过,微臣倒有一句话想说。”
兆惠帝噙笑:“恕你无罪。”
“皇上既然身在尚宁城,何不暂且冷眼旁观?”
司晗暗地一怔:这小光也忒胆大了点罢?
“你认为朕该在此刻做一个局外人?”这一刻,龙颜平稳,难悉喜怒。
薄光轻点螓首,道:“这桩事是在皇上离开天都后发生,姑且不管是偶然还是必然,皇上在旁观望一阵,随着事态发展,说不定便有了拔云见雾的恰当时机,亦或者在宗正寺审理下案情早早水落石出,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兆惠帝不置可否,问:“司大人认为如何?”
“微臣想不出更好的建议。”小丫头着实长大了,行之有度,言之有理,连他这个自幼被教导靠近朝堂、孝忠天子的人也须叹服。
兆惠帝稍加思忖,目芒明灭,道:“好罢,朕就暂且做一回旁观者,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此,朕兴许便成了最清醒的那个。”
司晗暗松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兆惠帝抬臂将那份奏折掷向案侧,冁然笑语:“前日,朕召见江南各府的府尹,今年因堤坊坚固,洪讯造就的损失微乎其微,是个鱼硕米丰的好年景,几百万两的修堤防讯银子没有白白花耗,亦与暗察御史们报回来的讯息颇是吻合,朕甚是欣慰,准备择一个天高云淡的日子出城到宁安山秋猎,你们两人作陪罢。”
薄光掀了掀嘴儿,欲言又止。
“小光想说什么?”天子龙目如电,准确捕捉。
“微臣……不想去。”她呐呐道。
兆惠帝好生意外:“你不是最爱骑马游赏?”
“可是,这是打猎啊。”
司晗咋舌称奇:“小光何时仁慈到不杀生灵的境界来着?”
她明眸娇横:“小光并不茹素,当不起‘仁慈’,但小光的医者本能是在娘胎中养就的,戒也戒不掉。试想,这边皇上和司大哥取箭射杀鸟兽,那边微臣须压抑着手痒不去包扎封合两位造就的伤口,不是自找苦吃?”
“好罢,朕不为难小光。”兆惠帝目内笑意浮漾,“王顺,吩咐下去,秋猎改成秋游,宁王爷曾邀朕尚江泛舟饮酒,朕索性应下。秋水长天,落霞孤骛,别有一番情趣不是?”
司晗亦泛噱道:“这么一来,小光不但是尚宁城百姓的救星,还做了一回宁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