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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3.17
他的婚宴就要举行了,就在下个月3号。
之所以会知道,不是自己打听,也不是曼曼告诉我,而是赵阿姨亲自送来了喜贴。
她说,是我恬不知耻的勾引了他们家燕奔,让他误入了歧途。她说,所幸天可怜见,儿子终于醒悟,走入了正途。她说,你最好早早滚开再不要来骚扰他们家燕奔。她说……
她说了很多,说得很难听。我对自己居然能够始终面带微笑聆听真感佩服。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奔都已经分手了,她仍然如此紧张。她难道还不了解她儿子的性格:一旦决定了,就再不会更改。
不管我有多难受多心痛,他,不会回头。
他就快要结婚了……
高术人,你该知足的。拥有了他二十四年,如今,该放手了,该断念了……
1996.4.3
今天,奔结婚。
我悄悄的到了他婚宴的现场,看到了意气风发的他,笑得满足。
看到这样的他,我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高术人,是该断念的时候了。拥有了他二十四年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可是,我为什么要满足?我才只拥有他少少二十四年啊!我多希望能够和他携手相伴至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啊!
但是,高术人,不属于你的终归是要离去,强求只会让这段情到最后只剩下诸般不堪。
所以,高术人,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祝他幸福。
好吧,奔,如果不能一起幸福,我仍愿你幸福。即使你的幸福并不是由我所给予、由我所参与的……
写着上述的文字时,我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苦涩、愤怒、挫败、祝福、狂烈的情、伤痛的心……
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我根本理不清自己的心情。
睡吧,明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今天,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明天,真的就是新生活的开始了……
1996.6.7
今天,接到通知:哈佛录取我了。
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赴美念书。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之前把申请的决定告诉曼曼时,她只微笑,“你自己决定了就好。你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支持。”
我也知道,为了逃避失恋而到另一个国度的自己很懦弱,也很伤曼曼的心,但现在的我却顾不了那么多了,真的,继续和已经结了婚的奔在同一个国度同一个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无法忍受,更无法看他夫妻恩爱、婚姻幸福――那种恩爱、那种幸福会剌痛我的心,会让我心痛如绞。所以,我非走不可。
1996.7.21 于飞机上
他没有来送行。
我为什么要奢望他能来?
早该知道他的个性一向如此: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更改。
所以,当他决定分手的那一日开始,就注定了此生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奔,从此以后,我就在海的那一边,开始,没有你的生活。
我,终于远离,远离他、远离我的爱情、远离我的亲人,远赴美国……
只是,君应有语,渺千山暮雪,万里层云,却叫我,只影向谁去?
1997.10.10
今天收到曼曼的来信。曼曼说着一些生活琐事,很平淡,但无尽的关心却流露于笔下。
曼曼的信中,并没有提到那个人。
这样也好,我可以不用去思念,不用去挂念。
那个人啊,只是过客,只是扉页。
过客再刻骨,扉页再精彩,都不过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而已……
仅此,而已……
1998.12.21
亚历山大说他爱上了一个人,所以和我分手。
有一点点惆怅。
我想,以后我会想念他的――想念他的体温。
异乡的夜里,人的体温是一剂特效药,总能抚慰人的身心。
在温暖的身体旁边,那种现实的痛楚,渐渐的,不再那么强烈了……
1999.11.24
刚从黄石公园回来。风景很美。拍了很多照片。给曼曼寄回去,那家伙一定会高兴得要死吧。
这几年里,我总喜欢趁着闲暇时四处旅游。
我喜欢去不同的地方,认识不同的人,然后分开。
我总是谨慎的控制着自己,避免自己对任何人事物投入太多感情,尤其是人。
或者,不是我在控制着自己,而是出自一种本能,让我对付出情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也或者,是因为我不再相信爱情,再也无法爱人了……
1999.12.31
千禧夜,我坐在窗前的书桌边对着天空虔诚许愿:
我衷心希望:
在下一个世纪里,曼曼能够幸福,我能够幸福……
……那个不再属于我的人,能够幸福……
2000.3.29
趁着复活节,我回了一趟国。
曼曼告诉我:燕奔在他的结婚纪念日里喝醉了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呵,结婚纪念日里喝醉了叫着我的名字……
我知道曼曼在偷偷观察我的表情,我更知道曼曼私心里是在盼望着我和燕奔能够破镜重圆。
但,他早就已经放弃了我,而我,也开始了我的新生活。我和燕奔,早就已经全无关联……
曼曼期盼着我能回头。
为什么要回头?
就因为他喝醉了叫着我的名字?
就因为知道了他喝醉了叫着我的名字,我就得忙不迭的跑上去,死缠难打,再次把一颗心奉上,然后再次被抛弃?
嘿,这些年里,我过得很好,我已经把那段感情放下了。
那个人,跟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有时他会出现在梦里,那不过是巧合罢了。
真的,那只是巧合,那只是无意……
过往种种,犹如此刻我手中香烟所燃起的轻烟,在转眼间就散去了……
我和燕奔,早就已经成为陌路人。
我再不会,为他伤心难受……
2001.8.25
今天是七夕,中国的情人节。而我,却跟情人分手了。
不知道如青是我第几任情人了。我承认,这几年里,在私生活上,我过着几乎称得上是糜烂的生活。
其实我并不是在追求性的快乐,我只是在寻找体温,寻找能够让我安心的体温。
可是,没有找到。
每个人的体温与味道,都不适合我的频率。
我依然,觉得,冷。
依然,寂寞。
没有人,能够消除我的寂寞,没有人。
寂寞,依然,刻骨。
2002.8.9
工作很忙碌。
我喜欢这种奔劳忙碌的生活。这样,我就没有时间去想起任何不该想的人、事、物……
忙碌真好。
2003.2.1
和袁分手了。
算上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几年里,我和几个人上过床,又和几个人交往过。
不管跟谁在一起,寂寞依然与我,如、影、随、形……
没有谁,能够解除我的寂寞。
寂寞,难道真的没有救赎之道?
2004.9.13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接到曼曼的电话。曼曼说,奔出车祸,危在旦夕。
挂上电话后,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有心思做任何事:下午要见的客户也好,今天晚上的约会也好,统统不再出现在我脑海里。占据我整颗心的,只有一件事:奔,要死了……
2004.9.14
没有心情外出,洗过澡后,我坐在窗前,静静抽烟。
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我无法集中精神做事办公?
2004.9.15
这几天里,完全没有精力与心思做任何事,每天里都是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为什么?
2004.9.16
从梦中醒来,很闷,很烦。于是开了音响听着从国内带来的老歌碟。
歌手在低低吟唱:
曾经我在人群中,把相似背影看错,在你走后常常都会有。
这么多年心不动,总推说缘分不来,其实我的爱已为你上锁。
宁愿忙碌不肯睡,没承认是怕有梦――梦里你会又让我泪流。
想念你时最寂寞,情再深又如何?没有你来听我说
好像很潇洒,不常回头,却念旧的我,想要躲回忆,只有快向前走。
好像很飘泊,喜欢自由,却念旧的我,一爱就想永久……
听着老情歌,突然间我无法对自己隐瞒:
是的,这些年里,我总是朝出晚归,以前是为学习,以后则是为了工作为了寻欢。只为我从来没有明白的对自己承认过:一切只因为我怕在入梦后又见到那个人……
一直寂寞,只为我一直在想念……
我以为已惯于寻欢作乐的我早已把他放下,但没想到,真的没有放下。
不然为什么,在听到他命危那一刻,我会忘了呼吸?
这些年里,我的一切情事,不过只是肢体交缠、情欲发泄罢了,没有人,能够让我动心;没有人,能够让我倾注情感。
我也曾经很努力的用他们来让我忘了那个人,我也曾经真的以为我真的已经忘了他了。
可是没想到……
好吧好吧,我承认,其实这些年里,在梦里,我曾无数次看到燕奔那个混帐。就象刚才一样。
刚才,恍恍惚惚中,我就看到了他,用一种灼热、伤痛,与悲哀的眼神深深凝视着我,象是对我道歉,又象是对我道别……
道歉?
他当然该道歉了,是他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是他抛弃了我,是他舍弃了我们的爱情!
道别……
他出车祸了,危在旦夕……
也许,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也许,他就要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无法见上吗……
回去吧。
高术人,回去吧。
回去见他一面吧。
你认命吧,你依然放不下他也忘不了他,更无法做到云淡风轻,你完全做不到纵使相逢应不识!
你他妈的就是还关心他挂念他在意他!
回去吧!
2004.9.18 于飞机上
现在,我正和曼曼一起,坐在由成都飞往上海的飞机上。
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明白,我为什么会回来?
其实我很清楚,之所以会回来,只为仍然放不下。
但,为什么会放不下?
是不是,因为得不到,因为求不得,因为被伤害,因为被抛弃,所以才会挂念,所以才会误会其实仍然爱着。
是的,只是因为是他先放手,是他先放弃,所以才会不甘吧。
只要见到他,也许,我就会明白:其实我早已放下他。
年少的悸动,曾有的爱恋,曾经的一切,随着时光的流逝,应该,已经淡去了吧……
见他一面后,也许我就可以放下一颗飘荡了八年的心,真正另觅新生……
2004.9.18
终于看到他了。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一直在欺骗着自己,一直欺骗着自己已经放下已经不在意,但其实相思早已蚀骨铭心,无药可医。爱恋更像一把牢固的锁,耗尽一切心机也无法解开。
我依然爱他,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