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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 作者:柳文扬-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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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你不会说话。”吴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猫说,“你看见了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从头到尾,你什么都知道。”后者只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忙着去吃饭了。 
    吴维依次喂了蜥蜴、蜘蛛和苍蝇,回来站在正洗着脸的猫面前,说:“怎么样?告诉我吧。”猫又叫起来。 
    老头子开始呼叫他了,脉冲信号从地球上的中心电脑发送到实验站外部的天线上,又转到他后脑的个人接口里。 
    在这个地方我可不想用它。吴维想,进入中心电脑等于把我睡眠中的身体交给那条蛇。 
    他用可视电话,拨打着老头子办公室的号码。几秒钟后,老头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怎么回事?” 
    吴维说:“斯基死了。我想用电话联系,好吗?” 
    “当然。”老头子黯然道,“真的发生了……”他往前凑了一点,“是不是蛇咬死的?” 
    吴维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你怎么知道?” 
    老头子摆了摆手:“庞贝就是这么死的。而且,昨天夜里……” 
    “昨天夜里怎么了?” 
    “不提那个,无关紧要。”老头子说,“一个梦或者一种预感,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说斯基也是被毒蛇咬死的吗?” 
    吴维说:“有蛇咬的伤口,但是还不知道他的真正死因,要验尸。我想把斯基带回去。” 
    “你的意思……”老头子惊道,“蛇咬了他,可他并不是因为这个……” 
    “我也不知道。两个人相继被蛇咬死也太巧了,应该仔细调查。” 
    “小心哪!你在暗示,”老头子有点羞恼地说,“这件事故的背后可能是谋杀?在我的实验站上!” 
    “我没那么说。” 
    老头子仍不放松:“离地球三十八万公里外发生谋杀!可那实验舱里只有斯基一个人,任何物体飞近,他都会听到雷达系统的报告!” 
    “舱里不一定只有斯基一个人。而且,要谋杀他也不一定要飞近太空站。” 
    “不用飞近?”老头子睁大眼睛,模样有点可怜。 
    “只不过这么说一说。”吴维说,“等验尸以后再慢慢考虑这些吧。现在请你把中心电脑里的轨道实验站结构图像传送给我,我想检查一下。” 
    “好吧。”老头子说。 
    吴维环视着四周。从中心电脑送来的图像资料,变成神经脉冲直接输入他大脑的视觉中枢,与视网膜接收的图像叠加起来,于是他目光所及的舱壁都变得透明了,一切结构清晰可辨。他在检查,舱壁结构中有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确切地说是可以藏人的空隙。 
    较大的空隙只有衣橱和食品柜。他打开衣橱,这是一个小密封舱,里面有备用宇航服和氧气罐。如果实验舱有了裂缝,或者由于任何原因使空气外泄,工作人员可以躲进衣橱,支持到救援人员赶来。这儿只能容纳一个直立的人。 
    吴维看过衣橱,似乎很满意。他又拉开食品柜,里面的食品几乎是满的。这还是庞贝来接班时补充进去的存货。 
    “看到什么了?”老头子关切地问。 
    吴维坦率地答道:“什么也没发现,我还是寄希望于验尸。” 
    “你马上回来吗?” 
    “不,我在这儿呆一阵再看看,你不要泄露这件事。” 
    “我倒希望永远没人知道此事。”老头子忧心地说。 
    “那不可能。”吴维说,“早晚大家都会知道,只是现在还得保密。” 
    老头子很为难地说:“格蕾蒂……现在是斯基的遗孀了,也不让她知道吗?” 
    “噢,那不一样。最好是你告诉她吧。” 
    “难办的事儿都推给我了。”老头子胖胖的脸颊松垂着,“你叫我怎么说呢?” 
    吴维也很为难,他搔搔头说:“就说意外死亡呗,殉职,英雄,这些都加进去。说是蛇咬的。告诉她,不久就能看到斯基的遗体了。想必她要看的。”他同情斯基,因为自己也是刚刚结婚。 
    “我自己会注意措辞。”老头子发现这个下属似乎在命令自己了,就生硬地说。 
    “那么,暂时没有请你帮忙的事了。”吴维要关掉电话。 
    老头子忙说:“注意安全!必要的话,你每小时和我联系一次怎么样?” 
    “我看不必了,到中午再说吧。” 
    老头子想了想说:“你要在那儿把整个事情弄清楚吗?你一个人?如果抽得出人手,我就会再派个人去。” 
    “人多不一定有用,很多事情要用这个的。”吴维指指自己的脑袋,“好,中午见。” 
    老头子心情似乎缓和了些,说:“好吧,中午见。我们一起去一家巴黎饭馆吃午餐怎么样?红油焖野兔,水果鸭,我付帐。” 
    “我在站上不想用个人接口,你自己去吧。” 
    老头子耸耸肩膀:“那算啦,我请格蕾蒂,也许这能让她好受点儿。对了,你记住把斯基的个人接口板取下来,以后要送进档案馆。” 
    关闭了电话,吴维脱下手套,把斯基的尸体翻动了一下,后脑向上。拨开头发,就看到枕骨下方那片人为角化皮肤上的细小拉链,把它拉开,指甲大的黑色接口板露了出来。他用两个手指轻轻地把它从头骨上的插座中拔下来。这种设计便于修理,他想。 
    吴维小心地把拉链拉好,拿着斯基的接口板,打开工作设备抽屉,发现那里面已经有一个小瓶装了一块板,应该是庞贝的那块。他把斯基的接口板放进去,塞紧瓶口。忽然,他似乎极有兴味地摇晃起瓶子来,着迷般地看着两块板,足有两分钟。 
    还有很多事情要仔细考虑,他想着,把瓶子放回抽屉里。斯基的尸体一定得搬走,它横在这儿影响思路。吴维把斯基的头整个推进大睡袋里,封了口,把睡袋从壁上取下,拖着它从出口爬进飞机,把它塞进货舱,再爬回来。这花了他十五分钟的时间。一边干,吴维一边想,难怪老头子要紧张,这个实验的计划是他拟定的,他有个雄心勃勃的规划,要用这座同步轨道站做许多事情,远远不止“考察动物在外太空的各种反应”。这仅仅只是开头,而这项事业刚开头就被迫中断了。不管是意外事故,还是谋杀,都对实验站的未来不利,所以,他认为老头子是最不希望此事发生的了,可以把他从怀疑名单里排除出 
    
    去。 
    回到实验舱,吴维突然关掉了所有的灯。舱内并不十分黑暗,因为已经有几线阳光从窗口斜射进来。他用鞋底的搭钩钩住墙壁,平躺下去,说:“动物兄弟们,我睡了。我要躺着想想,昨天晚上斯基这样睡的时候,舱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习惯躺着想事情,但在太空中无论什么姿势都一样。他看着玻璃缸里微微闪亮的蛇,无疑,认为这条蛇受过杀人训练的想法十分荒唐。但是,他又记起另一种传说,即“远距离控制”的说法。有些人可以在非常遥远的距离之外控制人和动物,那种控制往往是在潜意识深度中进行的。不过这只是传说,所谓的现代迷信。 
    他闭上眼,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了,没睡够就被叫醒,又飞了这么远的路,刚才和老头子通话以后就开始感到疲倦。他飘在空中,想起了家里的妻子,一阵舒适的倦意像温水一样漫开…… 
    他一定睡着了一会儿,某种强烈的危机感使他惊醒,有件事还没有做,怎么能睡着呢。非常重要的事,他下了墙壁,看看四周,从工具抽屉里找出蛇伤药,放进宇航服口袋里,又躺平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清醒异常,倦意一扫而空。 
    刚才的瞬间,肯定有个什么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要好好想想,跟蛇药有关吗? 
    在动物们各式各样的目光注视下,吴维频频拍着额头,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一边数着舱内的东西。 
    突然,吴维又下了墙壁,来到食品柜前,把它打开,一件一件地把里面的食物包都拿出来,然后又放进去。做完这件事,他神色兴奋,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这就奇怪了。这么多怪事儿……” 
    他在舱内走着,在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到处走,显得心事重重,又有点高兴。 
    最后,他站在蛇缸旁边。蛇一看到他就开始蠕动,盘紧了长长的身子。 
    吴维指指它说:“我闭会儿眼,你可别干傻事儿。”他果然走到一边去闭起了双眼,自语道:“我得去一趟中国西昌……” 
    五 
    上午九点半,吴维就出现在老头子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擦着湿淋淋的皮鞋,一边像是自言自语:“生态花园是谁设计的?那个瀑布太让人倒胃口了。” 
    老头子没回答,急切地问:“斯基的遗体送去检查了吗?” 
    “送去了,就在这一层。他们说一会儿给结果。”吴维忽又说,“那个电梯可真是多嘴多舌。上来的时候,我们互相讲了点儿经历——它也是有经历的呢!” 
    “是工程部的小伙子们安装的程序,”老头子说,“他们都是些二百五。” 
    “是啊,人让它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比方说,我让它给每个从一楼上六楼的乘客都讲一个故事,它也肯定会讲。” 
    老头子正品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传真机响起来,验尸报告送过来了。他从传真机上取下一张单子,看了一会儿,说:“是被蛇咬死的。”把报告递给桌子对面的吴维。 
    吴维接过单子却不看,说:“当然。如果不是,那就会乱套了。一定是蛇毒致死才对。”他又转向老头子,“你已经请格蕾蒂过来了吗?” 
    “嗯。”老头子看看表,“她也许就快到了。” 
    两个人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下到一层,坐在大厅的长沙发椅里面。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如果不是蛇毒致死就不对了。” 
    吴维说:“是啊。在那儿有一条毒蛇,人要想死在那儿,如果不是被蛇咬死的,就不合理了。” 
    他没等老头子继续问,忽然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你看,个人接口与虚拟现实技术使用了十五年,但是很少有人真正了解它的运转方式——他们懒得了解,只管轻松地享用它。” 
    “这不奇怪。”老头子说,“上个世纪末,有多少用可视电话的人愿意去考虑声音和图像如何变为数字信号,沿电缆传输到数千英里外,又如何还原为声音和图像呢?实际上大多数人对他们使用着的东西都是一知半解。” 
    “他们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人们模糊的概念和固执的成见来犯罪。” 
    老头子警觉地盯住他:“他们?谁?” 
    “犯罪的人们。”吴维也看着上司的眼睛,忽然目光转向大门口,“我想,那是斯基的夫人来了。” 
    格蕾蒂站在大门外,她穿着黑色长裙,衬得清秀的脸颊格外苍白,眼睛有点红肿,但神色还算镇定。 
    老头子走过去,吴维跟在后面。老头子像一个父辈那样张开了臂膀,格蕾蒂沉默地让他拥抱了一下,有一小会儿,没能克制住凄怆的心情,差点哭了。 
    “我想马上看看他。”她低声说。 
    “走这儿。”老头子带着路,边走边说,“格蕾蒂,我像你一样难过。可是你要知道十个死去的亲人也及不上一个活着的重要。你瞧你这么瘦,别把自己的健康毁了。” 
    格蕾蒂低着头匆匆地走路。 
    到了二号电梯门口,电梯门自动打开,传出人工合成的柔和声音:“欢迎你们乘坐我上楼,我可怜的哥哥病还没好。” 
    等人们都进去了,电梯又问:“各位,你们去几层?” 
    “六层。”吴维说。 
    “噢。”电梯等了片刻,神秘地说,“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儿是真的。一个女人把她丈夫杀死丢进了冰库,想造成他死于西伯利亚的假象。” 
    “真蠢。”吴维说。 
    “不,她想得好。”电梯深通世故地说,“只是她该倒霉,女人的手做事总是不彻底,那男的没死透。他知道自己不冻成硬肉是不会被搬出去的,于是就把凶手的名字写在自己还没变得很硬的身上。那女人后来没发现,可法医看到了。你们猜,他把字写在哪儿了?” 
    “脚趾缝。”吴维说。 
    “不!” 
    老头子审视着吴维,这就是那个从一楼到六楼讲的故事吗?这完全不对,太荒唐了。这不是事实,事实是——他偷瞥了一眼格蕾蒂,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呆呆地在想心事。斯基是被毒蛇咬死的,验尸报告不会有错,老头子想。 
    “他写在舌头上了!”电梯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各位,到站了,请慢走。” 
    三个人走了出去,穿过生态花园。老头子先跳过小溪,吴维也用力跳过去,对后面迟疑着的格蕾蒂说:“当心,别弄湿了裙子!” 
    格蕾蒂低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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