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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的问:“是不是昨天来诊脉的大夫说了什么?”
陈继平把红肿的眼睛调向远方没有说什么,我却心中了然,知道他必定得到医生的嘱托,说了些什么尽早准备后事也好的话。所以才会和南安小王爷不顾一切的拉着我往圣庙里赶。
自从知道要见丰御武后,我的精神居然健旺许多,内心中压抑不住的期盼不停地飞出来,飞出来。
马车稳定而快速的奔跑着,车厢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小王爷把我的头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掏出一把梳子,缓缓的给我梳头。他特意拿了一把疏齿的玉梳子,因为我的头发只要稍稍用力,就会一缕一缕的掉下。
当他慢慢给我梳成一个发髻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了。陈继平挑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说:“到了!”说完就要跳下去。
我拦住他,“荷官,你要做什么?”
他错愕:“我要去找丰御武,告诉他有一个故人想见见他。”
我摇头,“丰御武现在在哪里?”
陈继平又探出头去瞭了瞭,然后说:“恐怕他正在庙中进行告天的仪式,一会儿就能出来啦。”
我笑:“那好,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先扶坐我起来,把帘子张开个缝让我看着。”
陈继平问我:“卿官,你不是说有句话要问他吗?”
我看了他一眼说:“不急,你放心,我死不了。”
他听了我这话,脸色煞白,恨恨的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小王爷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我抱歉地冲他笑笑。就在此时,圣庙门口忽然一阵嘈杂,大批人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急忙的把眼睛凑到帘子的缝隙中去,我看到他了。
他还是那么高大英俊,脸上多了些胡须,却显得更加英挺,我思慕的看着他,所有的委屈、相思、苦痛、疑问都像打翻的染缸,纠缠成一团。
我的泪水马上要倾泻而出,然后,我发现他侧头对着什么人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柔,他以前常常笑给我看。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清秀出尘的少年站在他身旁。
我没有回头,沉声问:“那个人是谁?”象陈继平那样伶俐成精的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来历身份。
陈继平没有让我失望,他甚至没有问我是谁就回答:“那个人叫丰姿,是丰府新进的家人。现任丰御武伴读一职,据说深得丰御武器重,此时随军就有他,职任书记官。”
丰姿?丰姿!人家果真当得起这个名字。而我,现在这样憔悴潦倒的样子,也不过就是一个废物。
陈继平一直在盯着我的表情看,此时他忽然一掀帘子就要下去。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荷官,你要干什么去?”
陈继平说:“我要把丰御武找来,让你问他话。”他不肯回过头来,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之意。我沉声说:“不许去!”
他赫然转过身来问我:“为什么,你不是念念不忘要问他一句话吗?”
我浅笑着摇头,已经没有必要了,不必再问了。我心已死。
陈继平拉住我的手,我这才发掘自己的手已经冰冷透顶,“卿官,你就为了这个人,什么都不要了吗,家仇你不要了,表哥你不要了,现在你连命都不要了。为了这个人,你,你值得吗?”
我不自觉的又向丰御武那里看去,见他正往这里看来。尽管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见我,我还是不自觉的往小王爷怀中躲了躲。我的喘息已经开始紊乱,我对陈继平说:“快走,我要马上离开这里。”
陈继平又问我一遍:“你确定,过了今天,可就没有机会再看了?”
我透过帘缝,发现丰御武的脸上出现一种怀疑的表情看向这里,我感到一口鲜血就憋在嗓子眼儿。我强自压抑,“荷官,快,快走,我好难受,快走。”
大概我的脸色实在吓人,他不再犹豫,立刻出去调转马车,往回急速驶去。
我的心口放下一块大石,扭头看着小王爷,刚想说话,却见小王爷身上脸上全部是星星点点的鲜血。我眼前一黑,终于人事不知。
真香真甜,唯有暗黑乡里好寻眠,我好困啊,让我好好睡上一觉。
谁?这是谁在哭?哭得这么伤心,这么凄惨?讨厌,别处哭去,不要吵我。我要睡觉了。
还哭,你还哭!“卿官”?!咦,这不是我的乳名吗?怎么有人在哭我?!
气死我了,我大喊一声:“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喊过之后,我用力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发出声音,眼皮好像肿了不止一倍,强撑着,也只能撑起一条缝。
我有心要动一动,可是全身都乏力无比,只有干瞪着眼,听陈继平嚎丧一样的哭我,忽然我听见小王爷的大叫:“惜君,俊卿的手动了,他的手动了!”
然后我就看见陈继平红肿的眼睛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他一脸惊喜的问:“卿官,你真醒过来吗?你没死吗?”
我骂他,“你才死了呢。”可惜我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眨眨厚重的眼皮。
他和小王爷两个人像捡了什么宝一样,抱在一起,又蹦又笑,把我这个病人扔到一边。
就这样,在陈继平和小王爷的精心照料下,过了一个月,我就可以靠着枕头坐一会。等到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有力气坐着看半天的书。等到阳春三月的时候,我已经可以下地散一散步了。
那天窗外桃花开的很好,我走出去,在太阳下面微眯着眼睛看桃花。
一只唧唧喳喳的燕子飞了过来,正在用春泥筑一只巢。燕子啊燕子,你是不是去年蛮笺象管堂前的那只燕子啊?
我站在那里看了半天的燕子筑巢,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在吃晚饭的时候,我把我的决定提了出来,遭到他们两个人激烈的反对。
陈继平第一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你这等于是在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我绝对不能允许你。”
大概是南安小王爷觉的他说话太冲,急忙的缓和着紧张的气氛:“俊卿,惜君也是担心你,再说你的身体也不算完全好,现在就出远门的确不安全。”
你们两个相濡以沫、?鲽情深,自然一个鼻子孔出气。我不回答他们,板紧面孔,一副我主意已定的死样子。
就这样,在小王爷的尖叫声里,陈继平砸了饭桌。
就这样,在小王爷的叮嘱之下,我拿起包裹走上征途。
我走的那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陈继平黑着一张臭脸不做声。倒是小王爷,一样一样的叮嘱我,“钱不要露白,你没有出过远门,万事要自己小心”、“住店要拣大的店住,小地方的黑店千万不要进去”、“路上遇上陌生人,不要搭话”、“如果有人对你热心,一定是另有图谋,对你不怀好意”、“到了南越,想着拿着我的亲笔书信去找我的父王,好歹稍个信来”……。千叮咛万嘱咐,好像他是我亲妈,我不断的点头,点头,再点头。
倒是我那正牌的表兄,一句话也没有,黑煞着老脸,好像有人欠他八百吊不还。
终于,我站在车辕之上,雄心壮志的大喊一声:“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二位请回吧。”
当马车辚辚开始启动的时候,那个假包公带着哭音喊了一声:“卿官,如果再外面受到委屈,一定想办法让荷官知道,我会去救你的!”
我冲他摆摆手,连忙钻进车蓬里,任泪水流到衣襟上。
死陈继平,非要这么煽情,我说好以后不哭的。你个死人头,我不要记……,我不要……,我,不要,忘记,你。我的表哥啊。
其实,那天我的决定不是别的,只有一个:“我要离开京城,到外面闯闯。”
再见了,京城。
再见了,陈继平。
再见了,南安小王爷。
永别了,丰御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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