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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尔贝里.芬历险记 [美]马克.吐温 著-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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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边的那一侧,在小屋和栅栏的中间,有一个木板做成的披间,它接着小屋的屋檐。跟小屋一般长,只是窄窄的——只有七英尺宽。门开在南头,门上了挂锁。汤姆走到煮肥皂的铁壶那儿,到处搜寻,拿来人家开壶盖的东西,用它撬开了一只链环。链子随着掉下来。我们随手开了门,走了进去,关上门,点起一根火柴,发现披间只是靠着小屋搭的,不是连起来的。地上也没有地板,披间里只放了用坏了的发锈的锄头、铁锹、尖镐和一张坏了的犁。火柴熄了,我们便走了出来,重新安上链环。门象刚才一样锁得好好的。汤姆特别高兴,他说:“现在我们有办法啦。我们挖个地道让他钻出来,得个把星期时间!”
  随后我们往屋子走去,我从后门进——只消拉一下用鹿皮做的门闩绳子就可以,他们的门是不锁的——不过这样还不够浪漫,不合汤姆。莎耶的胃口,他硬要爬那根避雷针上楼才算够味。不过他大致有过二回爬到了半中间,一失手滑了下来。最后一次,脑袋差点儿被摔破。他寻思,他非得放弃不可了。可是一休息后,就又要试一试运气。这一次啊,他终于爬了上去。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就下去到黑奴住的小屋去,摸摸狗,跟那个给杰姆送吃食的黑奴套个近乎——如果是杰姆关在里面的话。那些黑奴刚吃过早饭,要到地里去。给杰姆送吃食的那个黑奴呢?他正在把面包、肉等等东西放在一只白铁盆里。别的一些人正走开的时候,屋里送来了钥匙。这个黑奴的脸看上去是一副脾气好、傻呼呼的样子。他把一头乌黑的卷发用细绳子扎成一撮一撮的。那是为了避开妖魔作祟。他说,这几天晚上妖魔作祟,把他害得好苦。他见到了种种异象,听到了种种怪声怪调,他一生中还从没有被作祟得时间这么长。这些搞得他神魂不定,坐立不安,害得他连平日里该做些什么事也记不起来了。汤姆就说:“这些是送给谁的食物啊?是喂狗的么?”
  这个黑奴脸上漾开了笑容,好象一块碎砖扔进了一个泥塘。他说:“是的,西特少爷,喂一条敢(狗)。你想去看看么?”
  “好的。”
  我把汤姆捅了一下,小声对他说:“你就去啦,天一亮就去?
  这可不在原来的方案之内啊!“
  “不在,当然不在——不过在现今的方案之内。”
  唉,管它呢,我们一起去了,可心里却老大不以为然。我们一进去,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小屋里太黑了,可是杰姆确确实实在里面,他能看清楚我们,他叫了起来:“啊,赫克!我的天啊!这难道是汤姆少爷么?”
  这一切,都跟我预料的那么样,早在我意料之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是知道,也办不到,因为那个黑奴冷不防地插嘴到:“啊,我的天!难道他认识你们这两位先生?”
  这时我们能把四下里看得相当清楚了。汤姆呢,他定神地看了黑奴一眼,好象莫名其妙地说:“难道有谁能认识我们?”
  “啊,这个逃跑的黑奴啊!”
  “我看他并不认识。不过,是什么叫你脑子里竟会有这么个想法呢?”
  “有这么个想法?他刚才都喊了声,仿佛认识你们么?”
  汤姆仿佛大惑不解似地说:“啊,这真是太稀奇古怪啦。有谁喊啊?什么时候喊的?
  喊了些什么?“他转过身对着我,态度非常地安详镇定。他说,”有谁在喊,你听到了么?“
  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答案只有这么一个。我就说:“没有啊,谁说话我没有听到啊。”
  随后他就向杰姆转过身来,把他看了一眼,那神情仿佛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他说:“你叫了么?”
  “没有。少爷,”杰姆说。“我什么都没说啊!少爷。”
  “没有说一个字?”
  “没有,少爷,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过去见过我们么?”
  “没有,少爷,曾在哪儿见过你我记不清。”
  汤姆就转过身来对着那个黑奴,这时他竟然有点儿神经错乱的模样了。汤姆厉声地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会想得出来,说有人在叫喊啊?“
  “唉,少爷,全是妖魔在捣鬼啊,我宁愿死了的好,说真格的。他们老是跟我捣淡(蛋)
  ,我快被折暮(磨)死了,吓得我魂不附梯(体)。请你别对任何人说,少爷,要不,西拉斯老爷会把我狠狠刮一顿。因为他说,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我宁愿他现今就在这里,——看他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啊,我能打赌,这一回他自己都说不圆啦。可是,说来也总是如此,人就是这个样子,人一傻,就傻到底,从来不肯仔细看一看,自个儿把事情看个清,人家即使把真相告诉他,他也不肯新(信)。“
  汤姆给了他二角钱,还说,我们不会对别人说什么。还说,他不妨多买几根绳线,扎起头发。然后他对杰姆看了一眼说:“我不知道西拉斯姨父会不会把这个黑奴给吊死。如果我抓住了这个忘恩负义逃亡的黑奴,那么我可不会放掉他,我就会吊死他。”这时趁那个黑奴走到门口认一认清那个银币,咬一咬,看是真是假,他就低声对杰姆说:“别流露出认得我们。要是你晚上听到挖地的声响,那是我们,我们要把你的自由恢复。”
  杰姆只能匆匆地抓住了我们的手,紧紧握了握,后来那个黑奴回来了。我们说,只要那个黑奴要我们再来,我们准来。他就说,他要的,最好在夜晚,因为妖魔多半在黑夜里作怪,这时如果能有人陪伴他,那就太好了。


  第三十五章
  这时离吃早饭还有几个钟头,我们就离开了那里,到了林子里去。因为汤姆说,挖地道时最好能有点儿光亮,能看得见,而灯呢,又太亮,我们怕惹出麻烦。我们最好能找到一些烂木头,被人们称做“狐火”的,搁在黑洞洞的地方,可以看到幽幽的光。我们在林子里找到了一些,堆放在草丛里,然后停下来休息。汤姆以一种不大满意的口气说道:“真该死,这件事嘛,整个儿说来,有多容易就多容易,有多别扭就多别扭。要弄出个曲曲折折的方案,可真是不容易啦。又没有一个看守理该毒死的——本来就应该有这么个看守嘛。甚至连应该下蒙汗药的狗也一只都没有。杰姆呢,也就铐上了一付一丈长的脚镣,一头拴住了一条腿,一头拴在床腿上,你只要那么一提床,脚镣就往下掉了。再说,西拉斯姨父这人啊,他对谁都一概信任,把钥匙给那个傻呼呼的黑奴,也不派一个人在旁边监视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杰姆早就能从窗洞里爬出来,只不过腿上绑了一丈长的铁镣,不能走路。真是糟透了,赫克,这样一类顶顶愚蠢的安排我从来没有见过。所有的艰险曲折,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凭空制造出来。啊,实在无法可想,我们只能凭眼前的材料能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必须经过千难万险才能搭救他出来,这才称得上光荣。可这样的千难万险,原本应该有人有这个责任提供的,如今却一无着落,必须由你凭空编造出来。现在就拿灯这一件事来看一看吧。面对眼前无情的现实,我们就必须装做那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其实呢,据我看,只要我们高兴,我们原本不妨来个火炬大游行也碍不了事啊。哦,我现在又想起了一件事,即,一有机会,我们就找些材料做一把锯子哩。“要一把锯子干什么用?”我们得锯断杰姆那张床的腿,好叫脚镣脱下来。“哈,你不是说,只要有人把床往上一提,脚镣就可以往下掉么?”
  “啊,赫克。芬,你这话真是活象你这种人说的。遇到一件事,就会象一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那样对待它。难道你从来没有念过那些书?——难道没有念过有关屈伦克伯爵,或者卡萨诺伐,或者贝佛努托。契里尼,或者亨利第四这类英雄好汉的书?有谁听说过会有人用老娘们的那套办法去救出一个囚犯的?绝对不行。凡是赫赫有名的人,他们都是这么干的,把床腿给锯成两截子,让床照原样放在那里,吃下锯下的木屑,好叫人家无从找到。在锯过的地方,涂上泥和油,好叫眼睛最尖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儿锯过的痕迹,还以为床腿是好好的。随后,到了夜晚,你准备好了一切,就对准床腿这么一踢,床腿的一截子被踢到了一边,那脚镣就脱落了,就大功告成了。此外不用忙别的事,只要把你的绳梯拴在城垛上,顺着它爬下去,然后在城墙里摔坏了腿——因为,你知道吧?那绳梯短了十八英尺——好,你的马,你忠实可靠的亲随正守在那里,他们连忙打捞起来你,扶你跨上马鞍,你就飞驰而去,去到你的老家朗格多克或者纳伐尔,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这才叫有声有色哩,赫克,我多么渴望小屋下面有个城墙啊。到了逃亡的那个晚上,如果时间允许,让我们挖出一个城壕来。“
  我说:“我们要个城壕干什么?
  我们不是要从小屋下面让他象蛇一样偷偷爬出来么?“
  可是他压根儿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把我以及其它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他手托住了下巴颏,陷入了沉思。没多久,他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随后又叹起气来。他说:“不,这个办法不行——这么做还没有必要。”
  “干什么?”我说。“啊,锯断杰姆的腿,”他说。“我的老天!”我说,“怎么啦?压根儿不需要这么干嘛。你要锯断杰姆的腿,究竟又为的什么呢?”
  “嗯,有些顶出名的人物便是这么做的。他们无法挣脱锁链,便干脆把手砍断了逃走。砍断腿相比起来要更好一些。不过我们得放弃这个。拿这回的事来说,还没有必要这样干。再说,杰姆是个黑奴,对必须这样干的原因也无法懂得。这是在欧洲流行的习惯,所以我们只得放弃。可有一件事必须办——他必须有一根绳梯才行。我们不妨把我们的衬衫撕下来,便能不费事地给他搞一根绳梯。我们可以把绳梯藏在馅饼里给他送去。人家多半是这么做的。我曾吃过比这还难吃的馅饼。“
  “啊,汤姆。莎耶,你说到哪里去了啊,”我说,“杰姆根本用不着绳梯啊。”
  “他必须用绳梯。看你说的。你倒不如说,对这个你还一窍不通。他非得有一根绳梯不行,人家都是这么干的嘛。”
  “你说一说,他用这个能干些什么?”
  “干些什么?
  他不妨把这个藏在褥子底下,不是么?
  他们都是这么干的。他也必须这么干。赫克,你啊,好像总不愿意按照规矩办事。你总喜欢搞些新花样。就算这个他派不上用处吧,在他逃走以后,这个留在床上,也就成了一条线索么?你以为他们不是都需要线索么?当然,他们都需要。你怎么可以不留下点线索呢?
  要不,岂不是叫人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么,你说是不是啊?这样的事,我可从没有听说过。“
  “好吧,”我说,“如果这是规矩,那他就必须有一根绳梯。那就让他有一根吧。因为我并不退回到不按规矩办事的境地,不过嘛,还有一件事呢,汤姆。莎耶——要是撕下我们的衬衫来,给杰姆搞一根绳梯,那萨莉姨妈肯定会找我们算帐,这是可以认定的。照我看,用胡桃树皮做成一挂绳梯,既不用花什么钱,也不用糟蹋东西,也一样可以包在馅饼里,藏在草垫子底下,跟布条编的绳梯一个样。至于杰姆,他并没有什么经验,所以他不会在乎到底是怎么一种——”
  “哦,别瞎说了,赫克。芬,我要是像你那样缺乏知识的话,我宁可不作声的——我就会这么做。可有谁听说过,一个囚犯竟然从一根由胡桃树皮做的绳梯逃跑的?啊,这简直荒唐极了。“
  “那好吧,汤姆,就按你自己的意思办吧。不过嘛,要是你听从我劝告的话,你会赞成由我从晒衣绳上借条把床单。”
  他说这也行。而且这把他另一个想法引发了,他说:“顺便借一件衬衫吧。”
  “要一件衬衫有什么用,汤姆?”
  “为了让他把日记写在上面。”
  “记你奶奶的日记——他连字也不会写啊。”
  “就算他不会写吧——他可以在衬衫上做些标志,不是么?只要我们用一只旧白铁皮调羹,或者用一片箍桶的旧铁条为他做一枝笔就可以了。”
  “怎么啦,汤姆,我们不是可以从鹅身上拔一根毛,就能做成一枝更好的笔,而且更快便能做成笔么吗?”
  “囚犯可在地牢周围没有鹅让他拔毛做笔啊,你这个笨蛋。他们总是用最坚硬、最结实、最费劲的东西,象旧烛台啊,或是能弄到手的别的什么东西,来做笔。这就得花好几个星期、好几个月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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