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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卫昭淡淡的回答,雷聿不觉心里一紧,握着他的手越发用力,恨恨的语气中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怒意与后悔:“早知道这样,我才不会设法截住高湛偷袭青崖关的那支兵马,又何至于……嘿,霍炎!”
“什么?……是你?”
卫昭一怔,忍不住转头看向雷聿,却被他抢先一步按住了肩膀。
“别动,当心牵扯到背上的伤口。”雷聿叹口气,绕到卫昭面前蹲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既能猜到高湛的心思,我又怎么会猜不到?我本来也没打算插手,可是高湛的兵马来得太快,你们的大军还没赶回,若不截下这支队伍,只怕青崖关便会落到他的手里。谁知道……唉!”
卫昭却笑了,眼中光芒闪动,有释然也有欣慰,更多的是浓浓的感激之色。
“多谢。你这样做,我只有感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雷聿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卫昭苍白的脸庞,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过了半晌,才转过话题道:“你枕边的玉瓶里是你上次用过的丹药,我刚刚给你服过一粒了,以后每天睡前自己记得吃。”
“嗯。”卫昭应了一声,才觉到自己口中熟悉的淡淡药香,回想起刚才在昏睡中,唇边依稀仿佛停留过温暖的触感,却又模糊的无法确定,忍不住瞟了一眼雷聿。
脸上不知怎么有些微微发热。
雷聿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卫昭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转开了脸。'foyin'
第二十五章
雷聿的伤药确实灵效如神,这一晚,卫昭终于可以暂时摆脱伤痛的困扰,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然而帅帐中的霍炎却几乎一夜未眠。
整个晚上,霍炎一直坐在书案前,对着满桌散乱的军报与密函怔怔出神。偶尔移开目光,眼前便会浮起卫昭昏迷中惨白如纸的清瘦脸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眉头因为痛楚而微微蹙起,却一直紧紧抿着唇,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直到听了军医的报告,霍炎才知道,卫昭这些天来一直是带着内伤领兵作战,往来奔波,近乎不眠不休地苦苦支撑了一月之久,早已被伤病与劳累耗尽了精神气血,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所以他才会捱不过一百军棍的重责,竟致当场吐血昏倒。
甚至落下了难以治愈的病根。
霍炎一向对自己的决定从不置疑,更从不后悔,但是今晚,他心里却首次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说不清是歉疚还是自责。
尤其是在看了……
他沉着脸,松开紧紧握着的右手,任掌中无数的纸张碎片散落了一地。
第二天清晨,当卫昭睁开眼睛时,意外地看到霍炎正站在自己面前。
霍炎的脸色有些复杂,不再是平日般目无下尘的冷冷倨傲,虽然看上去依旧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然而在冷硬的表情下面,却仿佛隐藏着许多东西。
看他的样子,象是已站了有一些时候。
卫昭一怔,有些迷惑地眨眨眼,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霍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而霍炎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尽管看到卫昭已醒来,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反而微微转过了脸,避开了卫昭困惑的目光。
神情有一丝轻微的尴尬,象是有话想要说,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看到霍炎这副样子,卫昭越发觉得奇怪他所认识的霍炎为人一向果断而自信,甚至有些近于刚愎,即便是关系紧要的重大军务,往往也都是独行独断、片言而决,鲜少有犹豫彷徨的时候。象今天这样的踌躇之态,卫昭还从来都没有见过。
这令他越发猜不透霍炎的来意,疑惑之下,索性也静静地望着他,沉默着不肯率先开口,倒要看看霍炎想说些什么。
过了良久,霍炎才轻轻咳了一声,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多谢大将军关心,已好得多了。”
两人一问一答,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便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看得出霍炎显然是有要紧的话想对卫昭说,却不知有着什么阻碍,使得他期期不能开口,竟露出难得一见的轻微窘态。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样子的霍炎,卫昭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的防备却不知不觉地减弱了几分。
经历过这次不算成功的开场白,霍炎有些微显焦躁,在营帐中来来回回踱了几个圈子,才站定了脚,眼睛并没有看着卫昭,终于下了决心开口:“昨天接到探子的密报,说那一天……在大队出发去追击魏军之后,有一支北魏的军队在青崖关附近秘密集结,但是还没有接近关口,就被另一支不知来历的神秘队伍截住了。双方没有交战,对峙了一段时间后,魏军突然调头后撤,返回魏境,那支队伍也随即消失……”
“这证明,你的判断是正确的,错的人……是我。”
最后那一句话,霍炎说得有些吃力,却终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卫昭顿时恍然,明白了霍炎此前的为难所为何来。
象霍炎这样骄傲的人,要他亲口认错道歉,大概比什么都难吧?尤其是——对一个被自己视为敌手,心里始终不大服气的人。
卫昭忍不住轻轻一笑。“大将军何必在意?准确的判断总须源自深切的了解。我与高湛交手数年,对他了解得多一些不足为奇。大将军初到北疆,人地两疏,便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已经令属下不胜钦佩了。”
这并不是泛泛的恭维与安慰,霍炎听得出卫昭话里的诚恳,更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虚言矫饰的人。
而霍炎心里也十分清楚,经此一战,他已经在北疆军中建立了自己的声名与威信。在士卒心目中,或许仍及不上卫昭的深得人望,却已不再是那个骄奢放纵、徒有虚名的贵公子了。
在军中,真正能令人心悦诚服的,本就只有不折不扣的战功与胜利。
身为新任主帅,霍炎一直知道,自己急需以一场大胜来树立威望,赢得军心,从而进一步掌控北疆。但是不知为什么,在自己心中真正渴望的,却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干,光明磊落地赢得眼前这位下属兼无形对手的真心敬佩与尊重。
然而,他却总是不得不在卫昭面前展露出并不十分光明磊落的一面。
比如现在。
第二十六章
霍炎从来都不是一个吞吞吐吐的人。
他的家世和地位导致他说话时总是意气风发、斩钉截铁,比别人多了很多骄傲和自信,少了很多顾虑和为难。
然而面对着卫昭清澈如水的眼睛,霍炎却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难于启齿。
其实也可以不说的,相信卫昭也绝不会问。但是以霍炎骄傲的性格,迫于压力而这样做已经很不甘不愿了,自然更不屑做得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告捷的奏章已快马发出了。”霍炎转过身,负手在帐中踱着圈子,故意不去看卫昭的眼睛,“叙功按例用的是密奏,上面……没有你的名字。”
霍炎停顿了片刻,却没有等到卫昭的反应,忍不住转脸看过去,才发现卫昭正静静望着自己,目光异常平静坦然,并没有丝毫意外和不满。
使得霍炎本想接着说下去的解释卡在了嘴边。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卫昭摇头。
“为什么?!”面对卫昭出人意料的平静反应,霍炎反而觉得有些焦躁,就象是蓄足了力气去推动重物,却发现目标轻得随手可移,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空落落的感觉。
“大将军是三军主帅,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身为下属都无权置疑。”
居然是这样的官样文章!霍炎心里升起一丝轻微的愠怒,对卫昭明显是空泛而疏离的,但又无可挑剔的完美回答颇为不满。
紧盯着卫昭脸上的表情,看着他平和的目光淡淡的笑容,霍炎突然意识到,卫昭早已用他的退让和忍耐,筑成了一道柔软但坚韧的墙,无论自己刻意为难还是有心示好,都无一能免地被他拒之墙外。
不知为什么,这个认知令霍炎感到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受伤。尽管他自己也清楚,在目前的形势和立场下,卫昭的态度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说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对不起,其实我真没有什么可问的。”敏锐地捕捉到霍炎眼中一闪即逝的黯然神情,卫昭突然静静开口,语气是面对霍炎时从未有过的诚恳与坦白,“如果你喜欢直截了当,那么我就说老实话大家都知道你来北疆是为的什么,也知道朝中目前的情形,你所代表的并不只是你自己,而是整个霍氏家族,在这种立场下,你无论对我做了什么,都没有必要做出解释。”
……
霍炎沉默,脸部的线条紧绷如石像。他知道卫昭是个聪明人,对朝中两派势力的激烈倾轧想必早已心里有数,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来意。看他的反应,想必是早已做好了被打压、闲置乃至彻底清除的准备。可是……
“你就没想过反击么?”
看卫昭领兵打仗的作风,可不象是个任人攻击而不还手的人。
“……自然是想过的。”卫昭淡淡一笑,并不隐瞒地坦然回答,“可是,看到你的本领足可以保卫北疆平安,就放弃了。我不希望看到朝中的派系斗争搞得北疆军心涣散,边境不宁,更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你对抗,让北魏的敌人翁得利。”
卫昭的语气很平淡,然而这一席话从他口中淡淡道来,却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教人无法怀疑的力量,听得霍炎心中一震,不禁有些暗自汗颜。
即使是骄傲如他,也不得不对卫昭的胸襟气度自愧不如,暗生敬意。
“这么说,就算我为了家族利益故意抹杀你的功劳,杜绝你恢复原职的机会,你也依然心甘情愿在我手下尽忠职守?”
“我已经要多谢你了。”卫昭突然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谅解与了然,“你本来可以杀了我的,不是么?可现在你至少还给了我继续领兵的机会。”
看着卫昭眼中言犹未尽的含蓄笑容,霍炎突然觉得,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在他面前,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甚至包括自己不曾言明的小小用心:不为卫昭报功请赏并不完全是因为家族的压力,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保护他霍炎比谁都清楚地知道朝中两派斗争的惨烈,以及霍家夺取北疆军权的决心。在这种情况下,让卫昭默默无闻要远比战功赫赫来得安全。如果让族中大老觉得卫昭的声望威胁到自己,那就真的连自己都保不住他了……
“好!”霍炎重重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是几天来罕有的轻松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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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伤的这一段日子里,卫昭倒是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静与悠闲。
上一次偷袭无功而返后,北魏再没有别的举动,就连时常犯境侵扰的小股骑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魏军已全线撤退,放弃了继续进攻的打算。
趁着这暂时休战的宝贵时机,霍炎在继续小心戒备之余,对全军进行了及时的休整,同时论功行赏,犒劳士卒,军中上下顿时一片欢腾。
尽管在叙功的密折上没有奏报卫昭的功劳,但在武卫军中,霍炎仍维持了当日在战场上做出的决定,命卫昭以五品偏将的身分,暂代武卫右军统领一职。
经此一役,武卫三军终于接受了霍炎,而霍炎亦终于接受了卫昭。
而不再把他当成自己无形的敌手。
消除了敌意与戒备后,两人的关系不再是往日的僵硬与疏离,开始渐渐转为友好。霍炎更是几乎日日探访卧病的卫昭,有时询问北疆的地形,有时谈论北魏的军备,有时则商讨军中的事务,不单只不再把卫昭排除在决策圈外,更加对他的意见尊重异常,几乎把卫昭当作了参赞军机的首席智囊。
这令霍炎的亲信随属大感意外。但是在霍炎的积威之下,向来没有人敢对他的决定妄置一词,更何况卫昭的智慧与威望也早已令他们暗中折服,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一句话。
反而是卫昭,自从与霍炎和解之后,便时不时会遭拾儿一个白眼。那单纯直率的少年虽然对卫昭全心敬爱,却对他与敌人亲近交好的举动大不以为然,不时在卫昭耳边嘀嘀咕咕,觉得他这样做,未免对不起丁大将军。
卫昭并不解释,只是报以淡淡微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宽容,也有几分隐隐的无奈。
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向这个水晶般单纯透明的少年解释的他对于朝廷中复杂黑暗的权力斗争一无所知,卫昭也无法让他理解自己为丁大将军所做的曲曲折折的艰苦努力。
真正了解自己的人,或许只有一个……卫昭把玩着手中的小小玉瓶,有些出神地想。那个人,好象已经有两天没来了。
他本来每晚都会神出鬼没地悄然出现,帮他换过药,把一把脉,有时会坐在床头闲谈几句,有时则行色匆匆地马上离开。但是无论迟早,每天必到。
这两天却一直没见他的踪影。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背伤已好得多了吧?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