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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行路上,你二人装神弄鬼的那晚,用的便是这幻术了?”
“嗯,”织梦眼中含着泪点了点头,“那时是受小公主之托,才用了幻术,为的是探究顾将军心中至爱何人。将军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源自脑中原有的影像。晚晴姐姐的容貌,我无缘以见。‘晚晴’姐姐的名字,若不是将军情不自禁,自己唤出,我也无从知道。”
戚少商深深叹了口气,爱情二字当真害人不浅。不过,为爱执著,为爱付出,其实也是一种幸福。虽然在旁人看来疯狂得无可救药。
织梦渐渐停止了啜泣,嘴唇却和脸一般灰白,本来亮丽的双眼,竟透出些许冷漠决绝,“我知道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只要两位肯留在西夏,织梦保证从此在二位眼前消失。”
黑暗中,戚顾二人并未留意到这女孩子神情的变化。戚少商这么急匆匆推门而入,原本是为了告诉顾惜朝一个更大的发现。
“惜朝,我们住的地方,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看来你说对了,李乾顺真的和我们翻脸了。”
顾惜朝迅速穿好衣服,“那我们也只好趁夜色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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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哥在黑暗中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他恨这个“任务”。一边是皇帝加兄长的命令,一边是他所崇敬的两位将军。原本其乐融融的日子怎么就变了样?如果见了两位将军,他是该拦住他们,还是该放他们走?
拦,怎么拦?放,皇兄那边怎么复命?
况且,他也是真的舍不得戚将军和顾将军离开。他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上贺兰山狩猎吗?他不是还想要和顾将军再比一比箭术吗?
“察将军!不知将军深夜造访,意欲何求?”
察哥正在左思右想,心烦意乱,忽然听到顾惜朝的声音,忙抬起头,双眼中如平日般自然而然流露出喜悦。待回味到话语中的冰冷,那喜悦也被煞回去一半。
“我,我不是。。。”察哥竟一时语塞。
支吾了半天,突然心下一横,道:“不瞒二位将军,察哥这次是奉皇兄之令,在此拦截二位。察哥心中也乱得紧。好好的,为什么闹成这样?”上前一步道:“察哥有句话想问:将军们为什么要走?是嫌大夏不好吗?春天就要到了,到时候大地返青,黑水苏醒,察哥带两位将军好好看一看大夏。大夏的夏天更美,青草地,白滩羊,沙湖泛波,黑水奔腾。。。”
看察哥还是一幅心直口快的孩子心性,顾惜朝怜爱地摇了摇头。不得不佩服李乾顺这一招高明。他知道戚顾二人和察哥一起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若派察哥拦在此处,二人一定不忍心痛下狠手杀出去。察哥的部下也都跟随二人东征辽国,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不少血染疆场,身葬异乡。这些兵卒人人都立了功,活着回到西夏,难道要他们死在昔日将军的剑下?
“察哥,”戚少商翻身下了马,“察哥,我心中也舍不得你,还有一起浴血过的将士们。可我在中原还有事未了,不得不离开。”拍了拍察哥的肩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若是有缘,今后自会相逢。”再相逢,也许是敌非友。戚少商不忍心说。
“戚将军,顾将军!”察哥望了望二人,“可、可我。。。”
“拔剑把。”顾惜朝冷冷地道。他不忍心看着这个孩子为难。也罢,恶事都让他一个人做全。
●29。
“将军!”察哥惊疑地望着顾惜朝,目光渐渐移到那只缓缓拔剑的手上,又看了看自己的佩剑,断然道:“不!察哥绝不能和将军动手!”
顾惜朝忍不住轻叹一声,利剑还了匣,缓声道:“我二人也不想。还是请察将军让开吧。”
察哥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办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这个决定?嗫喏了半天,跺脚道:“我要去找皇兄,问个明白!”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一人飞身下马。
“圣旨到——”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将众人翻腾不宁的心绪霎那间冻结了起来,又在顷刻间抛入更加灼热的火焰。李乾顺这个时候传旨,是为了催促察哥动手?还是,突然改变了心意?
众人跪下侯旨,传旨官清了清嗓子道:“传圣上口谕,察将军即刻收兵回府!”
“察哥遵旨!”察哥心中喜出望外,皇兄到底还是改变了主意!
“戚将军,顾将军!”察哥依依不舍地望了望眼前的两个人,“两位将军要走,察哥是一万个舍不得。但二位既然心意已决,我若是还在这里拖拉扭捏个没完,便不是大丈夫所为。察哥就此拜别二位将军!”说着一躬到地。过了半晌才直起身来,一个纵身跃上马背,凝望了戚顾二人一眼,回首向身后命道:“撤!”带领手下纵马离去。
耳畔马蹄声渐远,传旨官看了看戚顾二人道:“皇上另有口谕给戚、顾二位将军,请两位将军借一步说话。”
弄不清这李乾顺反复无常又是为了什么。戚顾二人互望一眼,默默随传旨官走到一旁。
“皇上说。。。”那传旨之人四下看了看,突然压低了嗓音,“皇上随时可能会发现,还请两位将军尽快离开兴庆府!”
戚顾二人本来低着头,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圣旨”,不由得抬起头来。远处火把的照映下,传旨官略显得弱小的身体,竟似乎在微微颤抖。那透着焦急惶惑的明澈眼神,却是何其熟悉!
“织梦!”二人同时失声叫了出来。织梦忙作手势阻止,神情中更多了一分恐惧。
“二位将军,快走吧!”织梦又一遍低声催促。
“可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顾惜朝心中百感交集。在辽国时,殷氏姐妹曾替他解过围,令他保全体面,免于尴尬。可以说,那次使命,没有了这姐妹俩的帮助便无法完成;这一次,为了让二人脱身,织梦竟甘冒大险,假传圣旨!
这在大宋可是杀头之罪。虽不熟悉西夏的律法,但想必一定会责以重罚。一个女孩子,一个从来都以纯真笑脸示人的姑娘,为了自己铤而走险,想到方才自己对她的斥责,心头竟有些隐隐作痛。
听到顾惜朝话语中的关切,织梦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个甜笑,“将军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办法应对。只是,”织梦说着,再也忍不住,蓄积已久的泪水,涓涓溪流般淌下。“只是怕从此再也无法见到。。。”
“姑娘,莫要再伤心。”戚少商柔声劝说着。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泣,不由得略带埋怨地看了顾惜朝一眼,又是这个家伙惹出来的!
这一眼看过去,戚少商愣住了。二人身侧不远,静静地站着一个人——竟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察哥!
觉出了戚少商的异样,顾惜朝和织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于是,四个人,八束目光,缠结在一起,僵持着,煎熬着,等待着。
终于,察哥朝向三人缓缓迈动了脚步。随着第一步的迈出,神情也渐渐恢复了一贯的平直坦诚。“察哥特意回来,送两位将军一程。”说着,冲织梦拱手道:“大人深夜传旨辛苦,还请先回吧。”
任何言语都无需多说,一霎那间,默契便在四人心中形成。织梦感激地望了察哥一眼,“有劳察将军相送,下官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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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府宫城内,掠过一阵急促但又透着小心的马蹄声,三匹骏马一路向东,停在了“广寒门”前。把守宫门的御侍见到是察哥,未等发话,便毕恭毕敬开门放行。三人长舒口气,一言不发,继续奔往东南。兴庆府的宫城并非居中,而是建在城池的西北。外城为距形,南面有两个城门,从“广寒门”到最近的南门,还颇有些距离。
沉睡中的兴庆府一派寂静,显得这一串马蹄声格外突兀。尽管月色热烈皎洁,但急切的马蹄声,加之马背上沉默无语的三人,足以让这个夜晚压抑窒闷起来。
终于,月光下,城楼一角渐渐浮现,城外护城河的水声也依稀可辨。
真的即将离开了。仰望宏伟工绝,高耸壮丽的城楼,戚顾二人心中默想:若是没有察哥相送,今晚决免不了一场恶斗。
三人勒住马辔,察哥上前命守城士兵开启城门。士兵回道:“三位将军,这几日深夜出城,都需有皇上手谕。”
察哥提高声音道:“我没有手谕,但皇上是我的兄长,难道我想出城都不行吗?”
“察将军请息怒。还请将军出示皇上手谕,小的们立即放行。”
察哥气得重重“哼”了一声,狠狠地空甩了一下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略微思索了一下,回过头来对戚顾二人道:“两位将军不用担心,我们换个城门。西南门的守城和我熟识,应该没有问题。”
三人调转马头,折而向西。夜还很长,月光依然白亮,一丝不祥的预感渐渐爬上顾惜朝的心头。自己大大地低估了李乾顺。李乾顺下令封城,绝不是偶然。说起来,李乾顺对二人确实无可挑剔,如此盛情挽留,二人却执意要走,实在让一个做皇帝的颜面扫地。
再者,两个人对西夏军事太过熟悉,西夏军作战的方法,战术,西夏边境布防何强何弱,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两个人要走,当然会令李乾顺寝食难安。如果他真的不想放过这两个人,以他一国之君,有的是手段。
自己当日和戚少商打赌,虽然也料到李乾顺不会那么容易让二人离开,但也有些心存侥幸。没想到如今竟然连这兴庆府都迈不出去,离开西夏谈何容易?
又急行二、三里,西南城楼的轮廓渐入眼帘。
察哥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打开些,正待开口命守城士兵开门,却闻背后隆隆之声由远近而近。回头望去,远处影影绰绰一队人马正朝着三人驰来。
“快开城门!”察哥转身急喊道。
“察将军!”守城士兵认出了察哥,上前道:“将军深夜出城,可有皇上手谕?”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出城,没来得及去讨手谕。”
士兵一脸为难,“这。。。皇上明令,这几日必须有他的手谕,才能出城。”
察哥正待发怒,戚少商拦住了他,“算了,察哥。看这样子,就算现在城门开了,也来不及了。”
真的来不及了。身后一片马蹄杂沓之声,火把林立,跳跃不定的火光渐渐包围了三人。
这一刻,真的就这么来了。曾经的大漠冰舟,曾经的对月畅饮,曾经的共谋灭梁,在这一刻里,都焚成灰烬,随着飘摇的炙焰远去;那个曾经的豪迈青年,如今吝啬着他的笑容,装点着他的威仪,逼视着他曾经的朋友。
“皇兄!”察哥翻身下马。“我。。。”
“察将军归队吧。”李乾顺用手势打断了他。
察哥心中正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没想到李乾顺竟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戚将军,顾将军,两位走得如此匆忙,朕险些赶不上亲自为二位送行啊。”李乾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二人。
顾惜朝嘴角扬了扬,似乎讥讽的一笑,“皇上,送行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说着,目光扫过李乾顺身后黑压压的御林军。
李乾顺面色一沉,“朕也不想出尔反尔,答应了让你们走,又横加阻拦。走到这一步,是你们逼朕这么做的。”握了握拳头。留不住,只有——杀!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城门已封,城头上早已布满了弓箭手,身后则是唯皇命是听,和戚顾二人毫无感情的御林军。他对这两个人人早已做到仁至义尽,事到如今,他还在等什么?
“朕有一点想不明白,朕不明白两位将军为什么执意要离开。朕自问还称得上是个明君,对二位也不薄。两位留在大夏,与己利,与朕利,于天下利。朕不明白,二位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顾惜朝道:“我二人要离开大夏的原因,先前酒宴上早已说得清楚明白。”
李乾顺摇了摇头:“哼,用‘胸无大志’这样的说辞来推搪,朕断断不会相信。”顿了顿,又提高声音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两位是不是担心留在大夏,终有一日见到夏宋交恶?”
见戚顾二人不语,显是默认了。李乾顺轻轻一笑,接着道:“若是朕说,朕只求百姓安居,无心争霸中原,二位恐怕也不会相信吧?大夏疆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以贺兰山为固。破辽后又连得城池,疆土之大前所未有。
如今的大夏亟待休养生息,而非争城夺地。大夏国力本不及金宋,连年征战,国困民乏,田地荒芜。朕正打算在大夏明文教,重汉学,需要有识之士相辅相佐。”李乾顺顿了顿,又道:“再者说,自古良臣择主而事,英雄则应放眼天下,这天下既不是大夏,也不是大宋。朕看得出,两位胸怀豪情,怎可不以天下为大,反而拘泥于小节。”
顾惜朝心中暗道:恐怕这后半句才是真情吧。无心争霸中原,也是如此一说而已。李乾顺这样以江山为重,以社稷为先的人,若逢良机,又怎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