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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条子,已经死了。我们正打算搜一搜还有没有其他人。常哥,尸体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怎麽处理?”家安踢了踢杨振东的“尸体”道。此刻,血已经在他身下积了一小摊。
“……条子?”阿常一惊。
“不过只有这一个,不知道他来干什麽,好像不是冲著君哥来的。不然他就是脑袋秀逗了。”那名打手逡巡了一圈,回来笑道。
“唔……尸体先扔到僻静的地方,等里面事情完了再处理。”阿常想了想,道,“你们干得不错,货马上就到,你们收拾好了就进去帮忙。”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道。
“没问题。”家安应道,弯下腰抓起杨振东的胳膊把他拉起来,“帮个忙,把他抬到那边去。”
那打手抬起杨振东的脚,跟著家安来到远离仓库的一个垃圾堆。
“老兄,我找东西把尸体盖上,你来处理那滩血迹成不成?”家安道。
打手乐不得远离尸体──并非他害怕,只是如果日後查起来死了个警察,大君即便想罩也罩不住的,所以这样的麻烦还是离的越远越好;另外,垃圾堆的气味实在难以忍受,他一秒也不想多呆──家安的建议他举双手赞成。
“喂!”家安拍了拍杨振东的脸颊,轻声道。
“你是谁?”杨振东这才长出了口气,刚刚他一直屏著呼吸,生怕被人瞧出他还活著,这一路走来他的腹部奇痛,也唯有紧咬牙关放松身体随他们拖拉,几次险些痛得晕过去。
“里面进行军火交易,朱灨和周君都在,给洪爷打电话,就说是方云飞的话……别告诉我你没带手机!不然我掐死你!”家安道,手中忙著把不知什麽垃圾覆在杨振东身上,眼睛不时瞄著远处处理血迹的那人。
洪爷……
是九龙东区的警察谁不知道他!
杨振东一愣,心中不知道什麽感觉。
自己人……查了这麽久,他居然是自己人!
难怪上面一直都压著这件案子,怪不得上次在元坚强家门口方家安会流露出那种怪异的神情……因为是自己人!
“喂!别发呆啊!靠你了,兄弟!”家安急道,“我得走了。”他站起身,忽地想起什麽,又蹲下来,“自己叫白车,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惨了。”他补充道。
靠你了,兄弟。
家安的背影在杨振东眼前模糊地晃动,他忙狠咬了一下舌尖,生怕自己晕过去。方家安在他身上盖满了腐臭难闻的垃圾。“靠,还是个混蛋。”他低声笑骂道,忍痛掏出手机,屏幕上淡蓝色的荧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
家安有些──十分焦躁。
他不知道垃圾堆里的事情进行得如何。
仓库内木条箱子越来越多,这是不小的一批货,家安不知道这些火器会经大君的手流到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多少个银行珠宝行会遭殃。
那个装钱的密码箱一直是由大君亲自提著,他含笑地看著Fox的人安静而又井然有序地出来进去搬运货物,“对了,那个附加条件……”他对朱灨道。
“哈哈,”朱灨笑声很宏亮,“这个君哥可以放心,黑子是吗?Fox一定会给你满意的交待。另外搭线去内地……”
“这你也可以放心,”大君也笑道,“内地我熟悉的很。”
谈话之间,货物已经运完。
“阿常,”大君叫道,“你也点验一下现金,二百万。”他又对朱灨抬了抬手中的箱子。朱灨身边一个带著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走了过来,而另一面,阿常也随意撬开了一只箱子,稻草之间整整齐齐地躺著数支乌黑发亮的大口径半自动手枪。
靠!家安一看便知道,是贝瑞塔!
警方怎麽还没有动静?杨振东到底打了电话没有?为什麽这麽久一点声息都没有?难道他又晕过去了?!
家安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眼看交易就要完成!
正在这时,外面隐隐地传来警笛的呼啸声!
“里面的人听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高音喇叭的喊话声越过重重高墙清晰地传了进来!
赢了!
耗时十七个月的一战赢了!
家安鼻子忽地一酸,眼前模糊。
仓库内众人一呆,接著,便是大乱!
朱灨惊怒地看著大君:“怎麽会这样!”他叫道,“你得为这件事情付出代价!”
大君脸上亦是一片茫然,他已经十分谨慎,怎麽还会泄露?!但此刻已经不是他思索的时候,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拿著钱离开!
他有车库钥匙,他也知道驾车离开这里的捷径。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仓库里很乱。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试图找到撤退的出路,还有人拿起武器打算冲出去或者……自相残杀。
如果他想走出去,就需要把挡路的人先放倒。
“里面的人听著,放下武器,双手举过头顶,从大门走出来……”
外面的声音越发嘈杂,警笛声、车声、救护车以及脚步和话语交织在一起。
最好如警方所说,放下武器走出去。
家安一直在关注朱灨和大君两人。朱灨并不熟悉地形,他在手下的掩护下来到後门,他打算伺机夺门而走;而大君亦在阿常等人的护送下来到侧墙。墙壁约两米高的地方有扇窗子,而翻过窗去就是车库。登上身边的集装箱可以轻易翻窗而出,但也有可能成为外面警方阻击手的瞄准目标。所以大君不敢随意动作。
在大君身边挤满了人时,家安是无法动手的。他得杀了大君,洛彦想要他的命。失去这个机会,洛彦需得进监狱去杀他。家安还记得,洛彦发誓不会让人把他关起来。
这是唯一的机会!
“里面的人听著……”
“!!”
在高音喇叭再次响起的时候,临街的窗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碎玻璃飞溅开来,接著,数个黑黝黝的东西随著玻璃碎片滚了进来,瞬即,仓库里浓烟四起,几乎对面不能见人。
催泪弹!
稍後,几条黑影从打破的窗子跳了进来!
不能视物的恐惧和SDU的入侵使得仓库内众人陷入惊慌,一时间流弹纷飞,原本的两大集团各自鸟兽散开,寻求自己的逃生之路。
家安顺势挤到集装箱下,从木条箱子上踹下一块木板,扬手用力扔向头顶的窗子,大片碎玻璃和著木板掉进车库,随即纵身爬上了集装箱:“君哥,在飞虎队从正门进来之前,我们得弄到一辆车!”他叫道,伸出右手。
大君一愣,是家安。他知道这小夥子很忠诚,当然,尽管如此,这次入货他也并没有轻易相信他,但他那一部分并没出问题。而现在,他站在全仓库最危险的位置,帮助自己出逃。
大君将手伸向家安。
家安握住大君的手,用力向上一拉,一枚流弹几乎贴著他的脖子飞了过去,家安身子一仰,坐倒在集装箱上,而大君借著这一臂之力,登上了集装箱顶。“下去!”他沉声道,转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我想要的正是这个。家安心道,随後跳了下去。
跟混乱的仓库比起来,车库好像是另外一个空间,家安站起身,在黑暗中寻找大君的身影,不知怎麽,眼前似乎朦胧起来,随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十六章
手铐。
家安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副手铐,铐在他自己的碗子上。他的手臂、脸颊上有些划伤,似乎是破裂的玻璃所为。
之後他才看到身边的警察。
然後发现自己在一辆疾驰的警车里。
他被捕了。
但从车库到警车之间有些东西他似乎错过了。
“我怎麽在这?”家安诧然道。
身旁的警员忍不住笑道:“那你以为会在哪里?停尸房?”
“我不是在车库?”家安迷惑地道。
“是,你运气好,在那堵墙倒塌之前被SDU抓住了。”
“……当时我在做什麽?”
“……”警员扭头看了家安一眼,“如果你想以精神方面的问题申请免罪已经太晚了。”
“靠!”家安怒道。
“你想怎样?!”警员也怒道,“控告你得时候再加一条袭警?”
“老兄,你冷静点。”家安忙道,“我们是自己人。”
“是,我们生来都是兄弟姐妹,可惜的是你跟错了老大。”
“……”家安一拳打在自己腿上,“杨振东怎麽样?”他无奈地问。
那警员一脚踩中了刹车,扭头看著家安,“……他就在後面的白车上。”半晌,他才道,“想跟他说两句话吗?”
“……我想问问他会不会告我袭警。”
***
杨振东的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他不会死吧?”家安同样面色惨白,询问车厢内的医生道。虽然他知道即便杨振东死了,日後上法庭他也不会因此获罪,但他知道他会永远活在噩梦中。
他枪杀了自己人,枪杀了一个好警察!
想到这个,他就感觉自己要疯了!
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满面狐疑。
“等下我会给你时间仔细看的,不穿衣服的也行。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家安忍不住道,“他会不会死?不会那麽严重吧?他的五脏不是移位的吧?应该没有伤到重要的内脏吧?”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怪,手铐,旁边还坐了个警员,他暂时联系不到洪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依然是个混蛋。”
抢在医生开口之前,担架上躺著的病号已经道,勉强睁开了眼睛。
家安颓然坐下。还有神智,是个好消息。“你还是昏过去没那麽讨厌。”他道。
“所以……我应该怎麽称呼你?呃……师兄?”杨振东喘了两口气,道。
“是不是觉得还是叫人渣顺口?”家安笑道,“方云飞。”
“……谢谢你。”杨振东支吾了一下,说。
“不然我就得当个杀人犯,你说我会选什麽?”家安脸一红,道,“顺便问一下,嗯……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麽会三更半夜跑到大君的车库去爬门的?”
“我只是在跟踪你的车,出乎你意料?元坚强在南丫岛有目击者,你又忽然开车去大屿山,所以……我就一直在跟你的车,我还以为会在仓库里看到他,谁知见到的是这个大场面。真的有点──十分意外。”杨振东轻笑道,“还记得吗?上次在审讯室你说过‘有本事你就跟踪的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别出来丢人现眼!’”
“……哦!”家安一呆,担架上躺著的真是个很好强的家夥。问题是他从什麽时候起开始跟的?洛彦的住所也在杨振东的视线中?“从那以後你一直……”
“不,南丫岛之後。”杨振东面带得色地道。
“OK,”家安松了一口气,“转天给你写一个‘服’字裱起来。”什麽时候才能去把洛彦从半岛接回家?他有些焦急地想,这一晚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而且半岛,也许会有些奇怪的家夥,比如那个富有的瘾君子。
“到了。”驾驶室有人敲了敲窗子,轻声道。
不,不会!
洛彦?!
他就在他面前!
家安怔怔地看著那块玻璃窗,透过这一小块窗口,他只能依稀看到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
接著,他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驾驶员下了车,稍後,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人也下了车。
应该就是他,家安知道,洛彦是绝不可能开车的。
他在这里,虽然目前没人发现他假扮救护人员,但等混乱过去之後,家安不知道会发生什麽事,这个地方很危险,满地都是警察,他想立刻冲去取把洛彦拉走,可他怎麽才能做到不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哦,首先得解决自己还带著手铐的问题。
家安忽然之间觉得大脑一片紊乱!
他茫然地侧过身,让担架从他身边走过。
“老兄,回见。”杨振东向他摆了摆手。
“回见。”家安木然地道。
也许听错了吧?他对自己道,别再胡思乱想。
忽地,他挺身跳出车厢,茫然四顾,没有,在医院大门前的这一片区域都没有那样的一个背影。
“喂,喂?”家安身边的警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洪爷刚打了电话,他很快就过来。在你处理完伤口之後,估计就会恢复身分。恭喜!”从适才家安与杨振东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了些端倪。
“……多谢。”家安迟疑地说。
或许他无法将洛彦从半岛接回来。
或许他从此不会再见到他。
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