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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鹰(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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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洛彦原来病房的路上,家安顺道偷了一套病人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那瓶静点要两个小时才点完,护士一时半会儿不会来查房,家安躺在洛彦应该睡的位置,拉开被子盖过了自己的头。

  他静静的品尝着一种叫做背叛的煎熬。

  他彻底背叛了自己的身份。

  最初,只是凭着一种本能的善良,但他没想到那一脚踏入的是流沙。

  或许人生最好就按照轨迹来走,永远、永远都不要踏过界。

  但是,现在也好,家安对自己说,这些日子一直困扰着他的巨大痛苦忽然烟消云散。四分五裂的灵魂重归一体。

  现在,他只需忠于自己,忠于良心,忠于感情,而不是警察的身份,不是洪爷的殷切希望。

  胡思乱想间,他迎来了姚敏,跟着姚敏的是一个刚刚入行的军装。

  “怎么又是你?是不是又想回警察局?”姚敏看了一眼家安,故意这么说道,边说,她便拿起了床头的伤情纪录。

  “师姐?”军装疑惑地询问姚敏。

  “他叫方家安,刚从羁留病房放出来。”姚敏哼了一声,道,眼睛扫过纪录:“旧伤发炎?”

  她念道,“怎么又发炎了?你想死啊?”

  “想见你啊,Madam。”家安笑嘻嘻地回答说,“只有出此下策。”

  “是吗?”姚敏笑道,“那来警局师姐跟你好好聊聊。”

  “那倒不用,”家安拍了拍胸口,“我怕难消美人恩哪。”

  “看起来没有记录上写得这么严重嘛。”军装见两人很熟悉似的聊天,就料到家安肯定是经常在警局出入的小混混,插口道,“高烧?”

  “看到师姐就好了大半了。”家安面色不变地说。他刚刚用被子盖过头,所以头上脸上都是汗水,就象高烧发汗一样。

  “伤怎么弄的?”姚敏把注意力拉回正题。

  “师姐你还不知道?”家安挑逗似地说。

  “少废话。”军装瞪了他一眼。

  “拘留所里打架。”

  军装询问地看着姚敏,后者点了点头,肯定了家安的回答。

  一切似乎都很清楚,背后没有隐藏着什么罪行。军装以眼神询问是否回去。

  “那好,你好自为之。”姚敏对家安说,才又转头道:“我们走吧。”

  家安起身送两人走向门口,刚松了口气,只见护士推门走了进来。“怎么这么多人?病人呢?”

  家安顿时汗流浃背,“这些是录口供的警察。师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他头脑一转,忙道。

  “好啊。”姚敏没有留意护士的话,或者她会错了意,走出了几步,她来到走廊站定。

  军装忙也跟了出来戒备地望着家安。

  护士低声嘀咕道:“难道去洗手间了?”

  家安带上了房门来到姚敏跟前:“抓到纵火杀人的那个人了吗?”他看到军装徘徊在身旁,只有如此道。

  “还在进行,有结果我会通知你。”姚敏道,把警车的钥匙扔给了军装。军装见他们说的是另一件案子,也无心细听,接过了钥匙先行走进电梯。

  家安盯着电梯门关闭,忽然站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姚敏:“在情报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调到重案组?”他冷冷地问。

  姚敏一愣:“家安?”

  “如果你求的是有工作表现好升职,那么OK,这跟我没关系。但如果你想要……你……因为别的原因调过来,那我告诉你你是个傻瓜,一点意义都没有!”家安口气极冲,没给两人留一点脸面。

  “你……”姚敏又惊又怒,又大又亮的眼睛瞪视着家安,很快,一层水汽蒙上了漆黑的瞳仁,她抬手一掌括在家安脸上,转身便走。

  家安原地站着,看着姚敏迅速消失的背影,双眉渐渐的蹙紧,一向明朗的眼神中揉入了丝丝忧郁和伤感。

  半晌,他才低下头,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洛彦的床边,虚脱般地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了家安紧抓着床沿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家安反手紧紧握住那只滚热手掌,把它带到了唇边。起先他只是轻轻地亲吻着他修长的手指,忽然,他用力地把他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脸上。

  慢慢地,压抑着的呜咽声充满了空荡漆黑的房间。

  夜见证了他的堕落。 
 
第十六章
 
 
  “现在觉得接受不了的事情,等过些时候再看或许就没什么要紧了。”

  黑暗中,洛彦的声音听来有些不真实的平静。

  “……”家安抬起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把从未展现给任何人看过的脆弱无助一次又一次,自然而然的展示给了洛彦,这种感觉他不是很习惯,所以有些手足无措。“你……嗯……你什么时候醒来的?”他呐呐地问,洛彦昏迷的时间总是比常人要短的多。

  “在你舔我嘴唇的时候。”

  家安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然后一幅他永远也不愿意回忆的画面横插在脑海中。

  洛彦被自己从身边推开,错谔地躺倒在床上。

  他肯定感觉很受伤,家安想,但他并没有把自己推开……也许是那时他很虚弱无力吧。

  “你……你……那时就醒来了啊。”家安勉强问道,已经分辨不出来洛彦的声音里是否带着嘲笑的意味。然后他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比当日洛彦的还要唐突过分,忙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

  “有些时候我醒着,但别人却以为我还在睡。”洛彦淡淡地说。

  那么那些肉麻的话他也听到了。家安只觉得自己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蓦地,一个念头从心底里浮现出来:或者自己那天半夜回家站在床头凝视洛彦的事情他也知道,夜里紧紧依偎着他入睡他也知道……这许多不合常理的举动他都知道,所以,那天他才会在争执中突然吻了自己。他大概以为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才舍命救他。

  或许,他这般的忍耐也之不过是为了报救命之恩。

  一念至此,家安的心忽然凉了半截。“不,我……我不是……”他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他以为他一直都很正常的,但却解释不了为什么忽然做了这么些出格的举动。或许我真是个变态也未可知。家安想到这里,忽然嗤笑了一声,心头酸楚,连解释的兴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会这么依恋一个人……”他低下头,喃喃地说,觉得许多东西又酸又涩地堵在喉头,吐出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我……发神经,你其实……其实不用配合我……”

  “我十七岁之前没接触过一个女人。”洛彦忽然道,“组织训练的都是男性。”

  他言简意赅地话语中包含了许多东西。

  “走吧。”

  在家安头脑中还为整理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时,洛彦说道。

  “现在?”家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赞成了洛彦的提议。等天色大亮了,医院将没有二人藏身之处。他起身想要将洛彦打横抱起来时,却见他已经伸出了左手。

  洛彦个性狂傲。

  家安握住了洛彦的手,搀着他慢慢走出医院。在半途中家安又顺手偷了张干净床单,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对一般的违法行为失去了从前的负罪感,并且还想偷更多的东西,比如药品,比如纱布,比如一双眼睛。医生在翻看过洛彦的眼睛后告诉他,即便是在最好的医院这双眼睛也已经没有复明的希望。眼底神经太复杂,现在外科手术的水平还达不到能为他治病的高度。

  洛彦的面前只能是一片黑暗,除非出现奇迹。

  家安把扶着洛彦腰肢的胳膊更紧了一紧。而洛彦还持续着未盲之前的习惯,睁着不能视物的双眼看着前方。

  ***

  那半截前臂还横在床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家安看了看若无其事地洛彦,摒着气握着断臂的手腕将它拎出了窝棚。

  床旁边是洛彦用过的匕首,家安也只有把它全当铁锨使用挖了个深坑。等他竣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就着微光他看到坑边的断臂半握着拳,狞狰着似乎要跃起伤人,于是厌恶地一脚把它踢进了坑里。

  正待撒土,家安心中忽然一动,又突然弯下腰去捡起了断臂,慢慢把自己手中的匕首柄塞进断臂掌中——不错,正是这个姿势,它被砍断时正是紧握着这把匕首。微一沉吟,家安已经明白,仿佛卸掉一个沉重的包袱般,他舒了口气,埋掉了胳膊,走进窝棚。

  洛彦安静地阖目躺在家安偷来的床单上,似乎经历了这么奔波劳苦的一夜已经沉沉睡去。

  “睡着了吗?”家安轻声问道。

  “嗯?”洛彦侧了下头,应道。

  “你不是为了吃它所以砍断的,是么?”家安蹲在床边,怜惜地看着洛彦憔悴的面容。他想他错怪了洛彦,也几乎因此弃他而去。

  一个疲惫的笑容在洛彦面上展开,他沉默不语。

  “那晚潘震以为睡在家里的是我,所以从门缝下把他带来的一桶汽油倒了进去,想要烧死我。可是他没想到你不是我,你睡的惊醒……”

  “我没有睡。”洛彦更正道。

  家安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没睡,他的脸有些羞愧内疚地涨红,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道:“你闻到了汽油味,就意识到危险,所以跑进厨房拿了把刀……”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床单,“啊,是这样,你想到有人纵火,所以匆忙拿了床单到离你最近的厨房去沾湿它,顺便从刀架上拿了那把刀。”

  洛彦点了点头。

  “潘震听到了声音,他拔出了匕首,守在门口,等着给我致命一击,这时你打开了门。这一击就由你来替我承受了。”家安的视线来到了洛彦的腹部。在可笑的病号服下藏着一个几乎致命的伤口。大约是洛彦听到风声机警的退了一步,不然他就已经死在当场了!

  洛彦不语。

  “所以你操刀砍断了他的胳膊……”

  “错了。”洛彦插口说,“挥刀割断了他的气管。先断胳膊他会叫喊。”

  这就是潘震动脉割开失血而死的原因。

  “你不能把匕首拔下来,”家安接着道,“你没办法止血。”

  “我可以烫伤创口止血,但是那里到处是汽油。我从那个人身上搜到了烟和打火机,点了支烟放到门口的鞋架上,然后来到这里。”洛彦补充道。

  这就是他伤口周围被烫伤的原因。他用燃着的烟头给自己止血,可还是几乎因为感染而丧命。

  他是自卫。家安心痛的同时又觉得轻松了许多。我没做错。他对自己道。虽然即便是洛彦嗜杀成性家安也会帮他,但那样他的良心将永远不安。

  家安轻轻地坐在了床边,俯下身,展臂把洛彦搂在怀中:“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再受伤。我发誓。”他说。

  不知是因为不相信家安还是因为不相信老天,洛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更多表示。

  “现在什么时候了?白天吗?”他问。

  “天刚亮。”家安从窝棚的缝隙看着那一丝丝光亮,“你睡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洛彦轻轻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环境里养伤他迟早会再次感染。家安心中暗暗思忖,买了桶矿泉水,又选了些不易变质的熟食及日用品,路过一家刚开门的粥铺时又想洛彦也许会需要流食,便又买了碗粥。

  等把洛彦的一切都照顾妥当之后,家安亦是精疲力尽,挤在洛彦身边胡乱睡了半个小时便又匆忙起身。眼前许多事情等他去做,哪有时间休息?

  将洛彦户头的钱转到自己帐上时家安有些担忧,日后他的财政信息都是要拿到法庭上的,不过他也可以说成是大君给他的安家费,毕竟他的房子烧了之后阮南还是曾经给过他些钱。

  这也是家安的无奈之举,因为在九龙这块不大不小的地方里若真的有某些角落是混混们不会出没的地方,那这里就应该是半岛酒店。而即便是多存了十万入户,家安也还担心在洛彦养好伤之前自己需不需要卖身赚钱。

  半岛这种高档酒店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享受的地方。

  其实家安中意半岛更重要的原因是它有车接送客人,这比坐计程车要隐秘得多。

  洛彦带着棒球帽和墨镜,把两手插进运动装的裤兜,站得笔直,除了俊秀的脸上没有血色之外根本看不出一丝重伤的模样。

  “直走,五步外是电梯。”家安低声道。

  洛彦便毫不迟疑地迈步前行,就如双眼能看到一般,然后站定在电梯口处。

  家安领了门卡疾步来到洛彦身边,伸手越过洛彦去按电梯按钮。走廊中铺着厚厚的地毯,走在上面几乎毫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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