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站在他身旁;少女脖子上一条丝巾飘着,天际是一轮明月,画旁题了四个字:
“台城夜月”。
从画布和油彩看得出,这两幅画是最近完成的;两幅画上的少女是同一个人,不用
猜也知道那是谁。碧微一下子像是被人重重地羞辱了,顿时感觉得到自己心跳加快、呼
吸急促,几乎要窒息了……
然后,另一股属于做妻子的本能在碧微心里喊着:沉住气!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发
作,否则只有让整件事情演变得不可收拾!男人天生是极端好面子的。你顾着他的颜面,
他尽管并不见得感激你,但至少会顺势不吭气;要是你撕破他的脸,那他干脆不要这张
脸了,那个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正巧在这个时候,碧微瞥见走廊上走过两个男学生;其中一个非常面熟,碧微认定
他曾经到过家里,但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应该是急中生智吧!碧微看见悲鸿陪着盛成
和欧阳竞旡,在画室的另一个角落里专心讨论着几幅画,她悄声走了出来,追上那两个
男学生:
“两位同学!”
两个男学生停住脚步,回过头;其中那个眼熟的果然认出碧微:
“师母好!您来学校玩啊?”
“欸!先生陪两位朋友在画室里头。对了!先生正想找人帮他……你们在这儿等
等!”
碧微说完转身进入画室,确定悲鸿他们还在那个角落里谈得正起劲;她以最快的速
度取了那两幅画,蹑手蹑脚地到了画室外面。整个过程大概还不到一分钟吧,碧微一直
盯着悲鸿他们……
“麻烦你们!替先生把这两幅画送到家里……他急得很!”
走廊上,碧微把两幅画交给了学生,然后加上一句:
“就交给家里的刘妈,告诉她先收着,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师母再见!”
学生拿着画走了。回到画室里,悲鸿他们还在那个角落谈着;碧微松了口气,她走
上前去:
“悲鸿!我先回去,你们慢慢聊!”
“我说嫂夫人一定累坏了!您快回去歇着……对不起啊??
三个人显然聊得正过瘾,只有欧阳竞旡响应了这么一句;盛成朝碧微点点头,悲鸿
则是挥了挥手……走回家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碧微想着怎么面对悲鸿回来之后的场面;
两幅画不翼而飞,悲鸿当然会知道是谁拿走的。但碧微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处在下风的
显然还是悲鸿。
碧微抢先一步回到家里,当然是为了处理那两幅画;几经考虑,她把它们藏了起来,
藏在刘妈的箱子里,那是最安全的地方。悲鸿回来的时候,碧微先发制人;但她只是平
平静静地表明了态度:
“我是你的妻子,所以凡是你的画,我绝对不会把它们毁掉……但我也要你记住,
我是你的妻子,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这种画就不应该有任何人看到。我希望你尊重
我这最起码的要求!”
悲鸿哑口无言。
接下来的日子对两个人都是难堪的。
悲鸿在家里的时间更少了,留在学校画室里作画永远是他最充分的理由;而碧微不
得不存在的想象中,那间画室里经常不止悲鸿一个人。但是碧微忍着。她心里明白,这
种事由做妻子的到处去张扬,决不光彩;除非她不在乎玉石俱焚。
难堪的日子格外显得慢,半年之后的暑假里……郭有守刚在上海嫁了女儿,这一天
请回门酒,在南京的天狗会老伙伴自然都是座上客。就在跟悲鸿一起前往饭馆之前,碧
微抖出了她这天上什听说的一件事:
“是不是该恭喜你?孙韵君终于考取了中大艺术系!”
“你已经听说了?”
“不止这个!我还知道她入学考试的画图得了一百分,不用说是你给分数!”
“不止这个!我还知道她入学考试的画图得了一百分,不用说是你给分数!”悲鸿
没有接话,两眼看着窗外。碧微预先想好了要摊牌的。因为她警觉到,孙韵君从此将在
中大艺术系冠冕堂皇地待上四年;无论对自己或是对悲鸿,未来的日子岂不是更难堪?
会演变成什么局面?于是,碧微直接翻出了底牌:
“那一回你亲口承诺,让我们再到国外去;我要你兑现那个承诺!”
“你……你不要这样逼我!……出国的事哪儿那么容易、说走就走?”
“那也行!出国的事就慢慢来!不过,你得先把中大的工作辞掉!”
“你说什么?要我辞职?”
“没错!只有先辞职,我才相信你不是信口开河!怎么样?你辞不辞?”
“你简直是……”
“我再问一次,你辞不辞?”
悲鸿似乎没辄了,他不知道碧微在翻出这张底牌之后,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招数;
他拿起了纸笔,真的写好辞呈,装进信封,信封上写了“谨呈朱校长家骅”,然后交给
碧微:
“是你要我写的,你送去给朱校长!”
碧微收起信封,面无表情地看看手表:
“该去喝喜酒了!”
说完,碧微往外走,悲鸿跟在后面……
因为是回门酒,郭有守没怎么铺张,一共只请了两桌客人。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在家
里那场茶壶里的风暴作祟,悲鸿和碧微没有同桌;好在都是熟朋友,也没人在意。郭有
守这是第三度到碧微坐的这一桌敬酒了,他站在碧微身后:
“各位!别替我省酒钱!尽量喝!拿出当年在巴黎喝葡萄酒的痛快劲儿!欸?老大!
你的杯子怎么是空的?添满添满!”
“行了!子杰!就是当年葡萄酒喝多了,如今只要一喝酒,就想起人家那种香醇……
没得比!欸!志摩!请教你这位大诗人,这是不是也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谢寿康其实是已经喝多了,心里想着节制一点,他故意打岔;徐志摩把话接了过去:
“抱歉簦!簦巴黎我只去玩过簦,簦我们在伦敦的簦,簦就只熟悉苏格兰威士忌的
香味儿,别考我葡萄酒……或是白……兰地!”
徐志摩的舌头也有点不听话了……突然,站在碧微身后的主人俯下身子,凑到碧微
耳旁:
“压寨夫人!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个山大王说是胃疼,先回去了,他要我跟你说一
声……他怕扫了你的兴……也怕这伙朋友硬是不放他走……”
碧微朝隔壁那桌望去,果然,悲鸿的位子空着。又是那种女人特有的直觉,碧微心
里有数了。
她开始心不在焉,直到酒席散了。
谢寿康和徐志摩坚持要送碧微回家,说是怕不好对悲鸿交代;碧微心里有点惊慌,
因为她是那么肯定悲鸿不会在家里。万一这两位老朋友要进去看悲鸿,那怎么办?碧微
心虚地推辞:
“老大!志摩!真的不用送了!我叫部车回去,不会有问题的……欸?志摩!你不
是说已经买好了车票,要赶搭夜车回上海的吗?”
“你放心!我赶得及!而且,我非得看看悲鸿的胃疼好了没有,当年从伦敦到巴黎
玩,你们卯起来陪我,这份情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果然如她所料!碧微再也想不到其它理由,只好硬着头皮,看着办了!没想到,事
情比碧微想象的还糟!一进门,刘妈就迎了上来,一脸的慌张:
“太太!先生刚才回来过,可是没一会儿又走了,还提了个小箱子……”
“小箱子?什么样的小箱子?”
“就是那种……出远门带的小箱子!”
碧微傻住了,谢寿康和徐志摩则是一头雾水。谢寿康不停地搔着脑袋:
“这怎么回事?……看大夫也用不着带旅行箱呀!”
徐志摩也是一脸的问号,他低头看了看手表,谢寿康知道他要赶火车:
“志摩!你快走吧!我留下来处理!”
“那……我就先走了!嫂子!对不起!……您多保重!”
徐志摩走了,留下谢寿康陪着碧微胡乱猜想;但实在是无从猜起。渐渐地,谢寿康
像是找到了方向:“碧微!你跟悲鸿最近还好吧?我是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谢寿康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碧微望着这位有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自己和悲鸿两个人共同的老朋友,她的眼圈
红了……悲鸿显然是离家出走了!就像他若干年前所做过的,而且做过不止一次!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碧微不能再瞒下去了。如果一切注定了要掀开来,论交情,
谢寿康当然应该先知道;何况,他这会儿人就在这儿!老实说,这整件事情,碧微已经
憋得太久太久了!她该找个交情够、肯帮忙试着解决问题的人诉一诉,而谢寿康正是不
二人选。
于是,毫无保留地,碧微把一切都说了出来。谢寿康一直默默地听,几乎完全没有
插嘴,也没有问什么问题。本来嘛,这种事只需要了解经过;至于原因,就不必去深究。
男女之间、哪怕是夫妻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分不出对错,也厘不清是非的。
碧微说是说完了,长久以来淤积的那些委屈与怨忿也像是减轻了,心里确实舒坦了
许多;但问题还是要解决,悲鸿的下落还是得尽快有个答案。碧微依然苦着一张脸:
“老大!怎么办?……你看悲鸿他……”
“你先别急!咱们冷静想想……”
想了一会儿,谢寿康看看手表,他突然站了起来:
“走!到火车站去!悲鸿八成是搭夜车到上海去了!还赶得及最后一班车,咱们追
他去!”
“你怎么知道?”
“他不可能待在南京!他知道你一定会在南京到处找他!”碧微没了主张,只能听
谢寿康的。
两个人赶到火车站,最后一班夜车果然还没开;谢寿康毫不考虑,买了两张月台票,
拉着碧微冲进去。旅客稀稀落落的,他们从最后一节车箱往前找;但直到最前面一节车
箱,
整个找遍了,就是没有悲鸿的踪影。悻悻然地再下到月台上,离开车还有几分钟;
谢寿康还不死心,站在月台上东张西望,直到火车响起汽笛声,慢慢地开出……
第十二节
为了找寻悲鸿的下落,谢寿康义不容辞地在第二天晚上从南京到了上海。当年巴黎
天狗会的老伙伴里,邵洵美的经济能力最好,住的房子也最大;谢寿康一到了上海,立
刻直奔邵洵美那栋别墅型的洋房。前一阵子谢寿康自己刚回国的时候,就是借住在这里;
他判断悲鸿有可能藏身于此。
佣人把谢寿康迎进客厅;谢寿康笑了,还带着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悲鸿果然在这
儿!“好啊!全南京的人都在找你,你躲在这儿逍遥!”
“什么?大家都……算了!反正我无所谓!”
悲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谢寿康想痛骂他一顿,但意识到那只会使事情更糟,他忍
住了:
“我哄你的!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欸?洵美呢?”
“晚上有应酬,大概就快回来了吧!”“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下午。”
“那你昨天晚上……”
“我料到你们会到处找我,甚至在火车站拦我……我在车站附近小旅馆过了一夜。”
“你啊!……唉!”
谢寿康叹了一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切入主题;虽然一路上他已经琢磨了很久,但
这种事还真难处理,尤其他跟这夫妻俩都有着相当的交情。还是单刀直入吧!
“碧微把你跟女学生的事都告诉我了!”
谢寿康两眼盯着悲鸿;悲鸿被他盯得有些尴尬,目光移到墙角一组陈设着装饰品的
套几上。谢寿康继续盯着悲鸿:
“你对那个女学生真的无法忘情?”
悲鸿还是没说话,他似乎打算以沉默应付到底;谢寿康却不放过他:
“悲鸿!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我这不是在替碧微问,而是替你自己问!”
这句话打动了悲鸿。他知道这位老友追了来,不完全是受了碧微之托,多半也是在
关心自己;悲鸿低下了头:
“事情并没有你所想象的……我是说,没有碧微所讲的那么严重。”
“在你也许没什么,但是对碧微来说,她当然觉得严重,悲鸿!你不能只顾自己的
感觉!你们毕竟是夫妻!十几年的夫妻!有了两个孩子的夫妻!再说,你这样不告而别,
你怎能让我相信整个事情不严重?”
悲鸿又沉默了,但这回是被问得无话可答;他又把目光移到别处。
“你打算出来多久?或许我该问,你打算逃避多久?三天?十天?一个月?还是永
远?”
“这是她逼我的!”
“没有人逼你,悲鸿!是你自己……”
“是她逼我的!她逼我出国,逼我辞职!”
“所以你就不告而